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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威廉斯的“大众观察”视角及其现实意义

2015-02-24丁珂文张文瑜

新疆社科论坛 2015年1期
关键词:雷蒙威廉斯观察者

丁珂文 张文瑜

●文史园地

雷蒙·威廉斯的“大众观察”视角及其现实意义

丁珂文 张文瑜

雷蒙·威廉斯是20世纪中叶最为重要的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家之一,也是英国文化研究奠基人中的一员。雷蒙·威廉斯第一部颇具影响力的著作《文化与社会》带领读者走进了1780 ~1950年代英国的文化大观园。相较于主流传播学,雷蒙·威廉斯的“大众传播”理念具有独特魅力,实际上,无论是对“文化”定义的拓展,“共同文化”的提出,还是对“大众传播”权力模式的批判,都与观察视角的转变密不可分。而这一转变,正是值得深入探讨的“大众观察”视角。

雷蒙·威廉斯 大众观察 大众传播 文化的定义

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1921~1988),20世纪中叶最为重要的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家之一,也是英国文化研究奠基人中的一员。雷蒙·威廉斯第一部颇具影响力的著作《文化与社会》(Culture and Society,1958)带领读者走进了1780 ~1950年代英国的文化大观园。弗莱德依根利斯在《雷蒙·威廉斯传》中称《文化与社会》为一部“考古”巨著。①这一隐喻式的概括说法,一方面表达了该书的内容——对所述历史时期先贤思想的阐述,另一方面点出了该书如考古般细致入微的“细察式”写作方式。该书涉及当时近40位思想家、作家、社会学家、政治家等对英国文化观念产生作用的各界人士,采取“观念史”的方式来处理对象,将大量非概念化的社会文化思想纳入他所描绘的谱系之中。②

与考古学者剥去尘土将历史文物展现给世人不同的是,雷蒙·威廉斯对19世纪以降英国文化观念的梳理,并不是为了重现精英主义或文化保守主义的文化定义,而是一种批判式的“口诛笔伐”。 雷蒙·威廉斯在1977年声称他所要声讨的正是“艾略特、利维斯,以及那些以文化保守主义为信条的人们,那些自认为在文化上具有优先权的人们。”在1979年出版的《政治与书信:新左派批评访谈录》中,雷蒙·威廉斯就写作《文化与社会》的初衷谈到,“这是一本反叛之书……起初我考虑是使用一种对继往文化概念‘消极的’批判的写作方式,还是一种‘正确的’对传统的解读、重现并从中获取些什么的写作方式;显然,我选择了后者。”③正是秉着这一态度,雷蒙·威廉斯提出了“文化是整体的生活方式”。在雷蒙·威廉斯早期的两本著作《文化是平常的》(Culture is Ordinary)、《漫长的革命》(The Long Revolution)中,他又对“文化”补充了新的义项,即“文化是平常的生活方式”、“文化是特殊的生活方式”。一般认为,新的文化概念始于雷蒙·威廉斯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所作的这一系列理论阐述,即将文化定义为一种“生活方式”。就开启文化史的新篇章这一作用来说,《文化与社会》无疑是一本划时代的著作。

随着文化研究的兴起与对英国文化研究理论的引入,国内学界对雷蒙·威廉斯的关注也日趋火热。研究者们也如雷蒙·威廉斯一般热衷于聚焦一些“关键词”,诸如“文化”、“共同文化”、“大众传播”、“情感结构”(感觉结构)、“文化唯物主义”等论题。前三个关键词均来自《文化与社会》。其中“文化”的定义是文化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对其的讨论已经相当深入、系统。对于“共同文化”的关注通常被注入了许多社会学甚至政治的因素。由于技术的革新与社会财富的积累,现实中的“大众传播”发展迅猛,也不乏讨论雷蒙·威廉斯“大众传播”概念的论著。相较于主流传播学,雷蒙·威廉斯的“大众传播”理念具有独特魅力,实际上,无论是对“文化”定义的拓展、“共同文化”的提出,还是对“大众传播”权力模式的批判,都与观察视角的转变密不可分。而这一转变,正是值得深入探讨的“大众观察”视角。

一、“文化”的再定义与“大众观察”

在《文化与社会》一书的开头,雷蒙·威廉斯先后阐释了“工业”“民主”“阶级”“艺术”与“文化”五个关键词,具体描绘了它们在现代的意义框架中涵义的转变。并指出,“文化”比其他任何一个词都能体现这种种历史变革。他将“文化”这一概念划分为四个意义层次:(1)心灵的普遍状态或习惯,与人类完美的观念有密切联系;(2)整个社会智性发展的普遍状态;(3)艺术的整体状况;(4)包括物质、智性、精神等各个层面的整体生活方式。前三个意义层次承认道德与智性活动的独立性,集中体现了人类兴趣,构成了“文化”的最初含义。第四个意义层次也是雷蒙·威廉斯认为最适用于当代的一层含义,将普遍的物质生活纳入考察范畴,在论及英国的情况时,将整个英国社会共同体的所有人的生活方式都包含在其中。

雷蒙·威廉斯在讨论19世纪的传统时,不仅关注了传统意义上与“文化”一词相关的诗人、文学家、艺术家,而且用了许多篇幅来叙述现实社会之中的改革者、实业家。他指出,浪漫主义艺术家们发现:一种人类经验和行为的模式正在随着社会的进步而日益遭到否定。④这种模式是指“天才论”的,对高级真实与想象真理的追求。而当时的社会进步则是由工业文明兴起,市场化、商业化进程所导致的,艺术创作成为与其他生产并无不同的专业化生产。尽管艾略特已经意识到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他仍然试图回归但丁时代那种崇尚个人天赋的传统。在对柯勒律治以及浪漫派诗人的传统的批评中,雷蒙·威廉斯不仅将文化看作个人的价值取向,而且将文化看作公共的事物。这是艺术创作层面上“文化”定义的改变。这种改变从表面上仍是源于精英群体的自觉,由于社会结构的改变,伟大的个人已不能代表一个时代。文学的产生也不再完全是个人天赋的展现,而受到了市场、商业、社会群体(读者群)的影响。文学的创作者此时需要改变视角,“大众观察”成为一种趋势。

如果说在艺术创作层面,“大众观察”只是作为一种趋势被雷蒙·威廉斯所捕捉,那么在社会活动事件层面,“大众观察”实际上已经发挥了一定的作用。通过对骚塞与伯克思想与实践的梳理,雷蒙·威廉斯指出他们试图将大众文化纳入学界关注的视野。⑤此外,欧文的努力旨在发展社会主义与合作社。尽管骚塞、伯克和柯勒律治一起走向了新保守主义,然而他们都意识到了解决当时道德问题的困难,并不在于民众的本性,而在于社会机构的作用。⑥在新拉纳克创办幼儿学校,欧文的教育技巧非常具有独创性,其中的人道与仁爱更具革新意识。他在谈论创造人类幸福时,并不是抽象空谈,而是用经验、事实说话。欧文的这一经验令人瞩目,通过这种身体力行,他也对社会阐发了新的观点。在当时的英国,一方面,欧文所构想的由主动作为的政府和全国教育制度合力构建道德世界的观念,与积极文化的理念变得融洽无间;另一方面,英国工业劳动者们也把家长政治搁置一旁,开始致力于实现欧文所说的“基本原则及其实际效果”的使命。雷蒙·威廉斯认为欧文的重要之处在于:“在他看来,人性本身是一个‘文化’所包含的‘整个生活方式’的产物。”⑦欧文现在被视为英国社会主义与合作运动的创始人之一。他是个成功的制造业主,并不是学者或诗人。他一扫工业社会以来对大众道德质疑的晦暗之气,没有简单粗暴地将大众归为“群氓”,认为他们生性卑贱、品味低下;而是考虑到社会组织方式对社会文明、个人性格的影响。他以一种相对全面的方式观察了大众,并在教育领域作出了实践。

“文化是整体的生活方式”是雷蒙·威廉斯通过《文化与社会》最终想要表达的。这一“整体性”避免了阿诺德等人将文化归于少数人的主观特权,而是将之客观化与普遍化了。⑧普遍化意味着观察方式的转变,即“大众观察”的转向,而不再是少数享有特权的阶层用先入为主的观念将大众等同于乌合之众,从而在谈论“文化”一词时剥夺普遍大众的发言权,而是将大众,将各个差异阶级、门第、阶层的人们放入我们真正共同生活的社会。

二、观察者与被观察者

“大众观察”中“观察”这一动作预设着存在 “观察者”与“被观察者”。观察者,在传统意义上,或者说更为直观地来看,包括思想家、政治家、作家、教育家等,可被归为“精英”群体的个人。如文化研究界熟识的利维斯、阿多诺等人,以及《文化与社会》一书中提及的近40位19世纪观察、思考、影响着英国文化与社会方方面面的各界有识之士。在《文化与社会》中,雷蒙·威廉斯曾多次直接称他们为观察者。

雷蒙·威廉斯批评彼时研究流行文化的当代历史学家们,为了证明他们的说法习惯把目光聚焦在低劣的东西上,往往忽略了那些优秀的东西。这种观察者的视角无疑是狭隘的,他们讨论的是流行文化,但并没有采取真正的观察普遍大众的视角,而是选取了符合其批评意图的部分群体。在进行观察这一动作时,雷蒙·威廉斯还强调“在评判文化问题时,仅仅关注习惯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些往往与观察者本人的习惯有很大的巧合关系。”⑨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观察者,把阅读当作根深蒂固的习惯,忽略了其他技巧性、智性和创造性的活动:不仅包括戏剧、音乐会、画廊等同质形式,而且还包括园艺、金属制造、木工乃至现行政治等含有一般技术的一切活动。由于观察者与被观察者阅读习惯的不同,阅读在这些观察者看来是获取思想和情感的第一要务,而在被观察者(流行小说的阅读人群)看来或许只是一种休闲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他们的思想和情感仍然是由社会和家庭生活更为广泛和复杂的模式所塑造的。这种观察者的局限,可追溯到他们所持的英国传统精英主义文化观。为了打破这种局限,避免由其带来的简单化危险,雷蒙·威廉斯提出了“大众观察”,这也成为其“文化”定义框架下的一个重要理论范式。他宣称,“大众观察”不是观察一种“公众”有选择的方面,而是要观察一个实际共同体中的平均方面。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普遍能识文断字,观察者的视野需要回归大众,而这个大众不能单纯的等同于群氓,也并不是少数人为了刻意的政治或商业利益为劳动人民建立的新机构的服务对象,而是构建这一文化共同体的每一个人。在随后的两部著作《漫长的革命》与《传播》中,雷蒙·威廉斯对传统观察者在观察过程中的局限作出了解释,并提出要以历史的、动态的观点看待大众兴趣。他强调,在有关“大众”的认识中,“成长”和“变化”是两个关键的概念,所谓“低劣粗鄙”必须被当作更为总体性的长时段文明进程的一部分来理解。“忽略”在很多时候实际上是观察者的一种无意识的选择,而正是这种无意识的流露与有意识的选择一起体现出权力的“危险”。这里的权力不仅指统治阶级“受到了许多特殊利益,包括阶级利益控制”⑩的选择,尤其指在媒体中的控制系统。这也是雷蒙·威廉斯批判的三种大众传播模式,为了打破传播领域的权力僵局,使权力回归到多数人手中,雷蒙·威廉斯提出了第四种模式——民主模式,该模式的建议采取了“大众观察”的视角。

三、 “大众观察”与“大众传播”

“大众观察”的视角实际上是一种“民主”的视角,即将大众看作具有能动性、社交机制的群体,而非传统精英主义的、利维斯所界定的乌合之众。“大众传播”与“大众观察”不仅都着眼于“大众”这一对象,而且都代表着一种交互式的人类行为。传播的原意是“在英语中,这个词的最初意义可以概括为观念、信息和态度从一个人向另一个的传递。后来传播的意思是从一处通往另一处的路线或渠道。”伴随工业革命的兴起,这种传播的渠道大大地扩展了,随着印刷术、电报、无线电、电影电视等技术的发明,原意上的传播媒介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些技术是传递观念、信息和态度的新方式。而这些新的传播媒介的出现,也让我们回到了“传播”定义的初衷——交往。在雷蒙·威廉斯看来,“大众观察”视角的提出也为大众传播的模式带来了一种新的可能。

文化的传播从观察上就带有先天的局限,而这种局限离不开“权力”这一无形的手。雷蒙·威廉斯总结的三种传播中的控制模式:权威主义模式,由少数人操控,主要传递统治集团的指示、观念和态度;家长制模式,由公共事业单位为代表,主要传递统治集团的主导价值观,不再直接对大众进行政治灌输;商业化自由市场模式,人们享有出版与传播的自由,但由于出版与传播需要资本与渠道,而相应的资本与传播资源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其传播效果与权威主义模式和家长制模式并无根本差异。对上述三种模式,雷蒙·威廉斯均持否定态度。在现代社会中,“大众观察”的实施需要依赖于传播。

四、“大众观察“的现实意义

五、结语

当今社会或是从雷蒙·威廉斯所述的大众传播时代起始,观察者已不仅限于精英人士,“观察”的权力已经放归于“大众”本身,每个人都可以是观察者。“大众观察”已经渗入我们的日常生活。这一方面是由于随社会发展而来的教育、识字的普及,群众的基本文化水平随之提高。另一方面是由于“文化”概念的新定义,使得文化的疆域空前广阔,获取文化的方式随之转变:在过去,我们需要通过教育习得统治势力所定义的高雅文化,如利维斯在《伟大的传统》中谈及的经典文学艺术;而大众传播时代的到来,文化定义的改变,使得文化不再需要获取,而是一种融入生活罅隙的日常体验。此外,技术的革新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越来越先进的高科技促使传播方式的改变。雷蒙·威廉斯在《文化与社会》中提到的由印刷术的兴起以及无线电、电视、电影等媒介技术的出现所凸现出的“多重传输”与“强大媒体”,如今随着电子信息技术的日新月异,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已产生了“交互传输”的走向,并有了“自媒体”的趋势。雷蒙·威廉斯的“大众观察”理念在这种新世纪的趋势下并不显得过时,甚至可以穿越时空进行面向未来的对话。

注 释:

①Fred Inglis,Raymond Williams,Routledge,London and New York,1995,P.1.

②黄卓越:《定义“文化”:前英国文化研究时期的表述》[J],《文化与诗学》,2009年第1期,第92页。

③Raymond Williams,Politics and Letters: Interviews with New Left Review, Verso, London,1979,P.215.

④Raymond Williams,Culture and Society,1958,P.33.

⑤Jan Gorak,The Alien Mind of Raymond Williams,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Columba,1988,P.21.

⑥John Eldridge and Lizzie Eldridge,Raymond Williams Making Connections,Routledge, London and New York, 1994,P.142.

⑦⑨雷蒙德·威廉斯(英):《文化与社会》[M],高晓玲译,吉林出版社,第40页,第323页。

⑧黄卓越:《“文化”的第三种定义》[J],《中国政法大学学报》,2012年第1期,第131页。

⑩Raymond Williams,The Long Revolution,Penguin,London,1975,P.63.

丁珂文 北京语言大学文艺学2012级博士研究生,女

张文瑜 新疆工程学院副教授,北京语言大学2011级博士研究生,女)

〔责任编辑:贺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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