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山杏花锦簇
2015-02-24撰文杨菊三
□撰文/杨菊三
一树山杏花锦簇
□撰文/杨菊三
小时候,离我家一箭之遥的小溪边有一棵山杏,一握之树,高不盈丈,斜斜地站在前山的崖石上,没有多少风骚,也没有多少灵动。
只是在山岙中那银闪闪的雪花不会喘息的时候,崖壁下晶莹莹的冰挂不再闪亮的时候,春天的气息在小溪上悠悠升腾的时候,山杏才开始了自己的潜心酝酿。最初是开出满枝粉嘟嘟的花,将先期而放的红梅作为描摹自己的特别版本。再是长出满枝欣欣向荣的叶,与后起而秀的百花一同奏起春天烂漫的雄浑绝唱。接下来是捧出一颗颗黄澄澄的果,让甜润让鲜美毫不掩饰地走进小山村的生活。
故乡稀有梅花,山杏无疑成了我心目中的“东风第一枝”。故而一俟山杏花开,我们都会异常欣喜,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地多睃她几眼。她当然是春的先声夺人,因为其他的花草树木都还在梦里。她行为端庄,性格淡定,不矫情,不做作,即便在料峭的风寒中,也显得从容不迫。很多的时候,我会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小溪边,最近距离地一睹她的芳容。树干应该是褐色的,也镶一圈一圈淡淡的白晕;花朵似樱若桃,骨朵都不大,却满含樱花桃花的意蕴;身上透出一股淡淡的体香,当然是纯天然的那种,会毫不迟疑地扯成一缕一缕的情丝随着风筝放飞。
这株山杏既是鸣响春天的号角,又是点燃我们信念的火炬。小时候的生活是清苦潦草的,日子贴补给我们的也没有多少豪迈,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能有一朵花来陪伴我们,这实在是人生中一种最大的慰藉。这时我就感慨,有花的光景真好。有了花,就少了枯寂,少了邪念;有了花,就多了温馨,多了意趣。
这枝花的奇拙,不仅仅在于那种娇柔美丽的外表,更在于她枝脉伸得远,根须扎得深,筋骨把得牢,然后泼墨调色,以凝重的笔触,将春的蓬勃描画得淋漓尽致。我知道这对她来说,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因为风寒的衣帽尚未摘去,未知她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她还索性巧借脚下的小溪,让清亮的山泉一年四季都为她洗涤略显疲惫的思想,荡涤小山村的一切污秽和一切杂尘。
她与山村一道沉默,也与山村一起喧哗。山村的岁月其实是并不贫瘠的,只要是春风一吹,漫山遍野都有她的身影。我不怀疑山杏是早熟品种,但她确是走在了春的前面,一簇簇,一团团,就像是长在云层之上,在平铺直叙的树冠林梢中红霞闪闪。这时,你就是一个铮铮铁汉,也不会缺失感情的冲动。一个冬天的等待,一旦迸发,该是多大的激情!你的心里或恐有惊喜,或恐有超越,料想不会再是死水一潭了!冰雪消融后,我们进山的理由更为充足,此时如若能与山杏撞个满怀,怕还不会像春鸟般地绕树三匝吗?
大概我是山里人,缺乏厚重的文化承载的缘故,大概我是从小就与山杏相邻而居日久生情的缘故,大概我从山杏的身上读得出朴实、清雅、淡泊的人生规则的缘故,我对山杏自始至终都怀有一种敬畏,一种默契,一种信奉,一种不会语塞的坦然,一种不会胆怯的交融。
而今我已离开故乡,白发稀疏中做了半个城里人,但山杏的激越,山杏的奔放,还时远时近地在我的睡梦里浮沉。这一年春花烂漫前我又回了故乡,但老屋前的那枝山杏却没了踪影。小溪还在,那股不舍昼夜的清流还在。我就向居住在近旁的一位族伯打听山杏的行迹,他也无奈地摇摇头,茫然不知所终。剩下的我独自站在溪边,望着山杏曾经栖息的那块崖壁,感叹连连。
孰料弟弟家的窗前青山,一簇红花正开得欢天喜地,直扑眼帘。我不觉大呼:那不是山杏吗!是的,就是一树颇有生机的山杏,比小时候的那棵更高大,更有张力,花朵开得也更为绚丽。待静下心来时,我才觉得有些诧异,那里早先明明是一个石塘呀,小时候造屋砌坎,就在那里放炮取石,平时也常有泥石流的出没,不想才几十年的封山育林,石塘中就已绿树摇翠,而且还出落成一棵山杏,让人心生诸多柔情。
我没有跑过去,更近距离地揣摩她。山杏早已铭刻进我的心里,我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她的形貌;至于她的芳馨,软风定会前来帮衬,在一笔带过中,让我销魂……
毋能忘,记忆的小时候!
毋能忘,山杏的大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