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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西学为阐释视角的整理国故
——傅庚生批评史学研究

2015-02-22赵静芸

关键词:纯文学文学批评整理

赵静芸

(山西大学文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以西学为阐释视角的整理国故
——傅庚生批评史学研究

赵静芸

(山西大学文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从具有传统意义的诗评文到中国文学批评的现代转型,中国文学批评史的建立,始终面临着如何处理中西关系的问题。对此,傅庚生主张以西学为阐释视角,重整梳理中国传统的诗评文;在整理国故的同时,关注对西方文艺理论思潮的借鉴与融合,在接受和传播四要素理论的同时,探寻四要素理论与传统诗评文的相通之处,并以此为理论框架,建构批评史学观念。这种以西释中的视角,超越了传统考据、注疏层面的批评史研究,打破了研究者们以中证西的局限性,为中国文学批评史学科的建构,提供了有效路径。

傅庚生;整理国故;四要素

20世纪初期,受西学东渐和“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国内学者开始用西方文艺理论,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学术研究进行系统梳理和总结,整理国故成为当时学术思潮的主流。中国文学批评史学研究者开始观照批评史综合研究,或注重历史地梳理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发展的历程,或运用西方文艺理论阐释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傅庚生以西学为阐释视角,对中国传统的诗评文进行重整梳理,以现代性思维方式整理国故,对传统和现代文学批评史研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一、整理国故的内部研究

傅庚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专注于对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内部研究。这来源于对国故的重整梳理。傅庚生以实践者和创新者身份,观照中国传统的诗评文研究,并以科学的方法对其进行评判。其科学的方法,并非能以时下的意义去衡量,而与整理国故有着密切的关系。毛子水指出:“所谓科学的方法,大旨就是前人所说的‘求是’。凡立一说,须有证据,证据完备,才可以下判断。对于一种事实,有一个精确的、公平的解析;不盲从他人的说话,不固守自己的意思,择善而从。”[1]可见,整理国故要以科学的方法为手段。傅庚生在文学批评史研究过程中,就是这样做的。可以说,傅庚生的《中国文学批评通论》在研究方法上,几乎是整理国故中科学方法路径的具体落实。他自觉地把整理国故作为批评史学研究的科学方法,为文学批评史学科的建立,探寻了一条有效的路径。傅庚生对于传统的诗评文,并没有持单纯批判的态度,而是仔细揣摩其中的精华之处,以“保存古人本来的面目”[2](P3)。他在《中国文学批评通论》自序中写道:“引据前人之说,必略其无关系者而撮其要;参综各章之旨,必录其互发明者而汰其复,渫汙留沈,披沙拣金。”[3](P5)可见傅庚生已把整理国故作为文学批评史研究的路径,并且在整理的过程中,注重条理性和系统性,试图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地呈现历史原貌,但这仅仅只是其整理国故的开始。胡适认为,在整理国故的过程中,还应当思考如何“寻出每种学术思想怎样发生,发生之后有什么影响的效果”[4](P105)。惟其如此,傅庚生在《中国文学批评通论》中,注重从文学观念演变和批评与创作关系的角度出发,界定文学与文学批评。这体现了他纯文学的思想史观念。不仅如此,傅庚生在探讨古代文论的相关学说时,还关注到文学批评与文学内在因素的联系。如他对境界说的论述,就颇为典型:“所谓‘境界’,即表现于作品之意象,其构成之因素,为真感情真景物,情景交融而形成一种意象。其写景也,出自对于形相之直觉,即所云‘遗其关系限制之处’之意;其抒情也,出自既往经验之反省,即所云‘构造必从自然之法律’也。沧浪之所谓‘兴趣’,凭于灵感之创作也;阮亭之所谓‘神韵’,依于含蓄之创作也。‘境界’二字,探其本亦盖其全矣。”[3](P74)傅庚生以文学作品为载体,探讨了境界说、兴趣说与神韵说对文学创作的意义,并认为境界说在文学批评史中,才更具有价值和意义。对境界说的效果与影响,傅庚生也是在其与兴趣说和神韵说的相互应照中言说的。在他看来,兴趣说注重探讨文学创作中的灵感,神韵说是对文学创作中含蓄意象的阐发,而境界说更关注文学的本质要素,即以情感为核心而构成的基本意象。傅庚生以比较的视野,从事物彼此的联系中,判断境界说的价值,为当时的文学批评史学研究,提供了借鉴。此外,傅庚生还意识到,文学批评史研究中的首要问题,是对传统文论中的概念范畴要有理性的认识。为此,他“逢书辄读,终一编后,必揜卷而思,以领悟其大旨,既反覆以致意,盖会心者,每每而在”[3](P3)。这在傅庚生《中国文学批评通论》的范畴研究中,有明确的体现。他在论述孔子的“兴观群怨”说时,就是以情感为核心,从作者、读者、作品等方面展开的。在傅庚生看来,文学作品中的“怨”来自于作品中激扬情感的发抒,“兴”是作者的求友之声,“观”可以视为作者对盛衰的感慨,“群”则是读者以意逆志的体现。这种从作品、作者和读者各方面来阐释“兴观群怨”范畴的做法,正体现了胡适所倡导的“用科学的方法,作精确的考证,把古人的意思弄得明白清楚”[4](P105)的整理国故精神。

二、以西释中的阐释视角

在整理国故运动中,很多学者侧重于以中证西的研究。事实上,这种研究,并不符合中国古代文论现代转型的趋势。凭借敏锐的学术眼光,傅庚生意识到,以中证西的思路,势必使研究者们以搜集整理历代文评资料为主,而忽视对文学批评原理的关注,长此以往,文学批评史研究将走向片面化。为此,傅庚生另辟蹊径,以理论研究视角观照文学批评史。这也是傅庚生文学批评史研究的第二个方面,即对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外部研究。可以说,傅庚生是以纯文学史观为历史支撑,借鉴英国文艺理论家温彻斯特的文学四要素理论,建构了文学批评史理论,并在此过程中,阐发自己的批评史观念的。这也是傅氏《中国文学批评通论》的独特之处。在研究的过程中,傅庚生试图采取以西释中的阐释视角。傅庚生认为,在中西文化交融、人文综合的时代,文学批评史研究应当“诠证古今,沟通中外,辄见道之所由,若合符节”[3](P5)。这也是傅庚生进行文学批评史学研究的根本。无论从价值取向还是理论框架来看,傅庚生的文学批评史学研究,与西方文学四要素理论、历史唯物主义思想以及文艺美学,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文学批评与四要素理论

众所周知,要进行文学批评史研究,必须厘清文学观念,而傅庚生就关注到了这一点。他摒弃传统的杂文学观,选择了以四要素为核心理论的纯文学观。虽然傅庚生没有标举纯文学观念,但他以情感为核心的文学界定,呈现出他的纯文学观的价值取向。他借鉴温切斯特的四要素理论,对文学四要素之间的内在关系,做了详尽的论述。他认为,文学作品中情感的发抒,要借助想象,情感是想象的素材,想象是情感的工具;而思想作为情感理智活动,往往可以约束不自然的情感,并使之成为真的、美的、有力的情感;此外,辞藻、声律等形式上的美,也可以表达作者的衷情,是文学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由此可见,傅庚生把情感作为文学作品的核心,以想象、思想和形式为基本要素,对文学进行了界定。这种以文学本质为基点的理论阐发,是傅庚生纯文学观念自觉意识的体现。值得关注的是,傅庚生的文学批评史学研究,不仅是其纯文学观念的体现,更是其纯文学史观念的生发。从先秦文学之观念到两汉文学与文章之分,再到六朝的文笔之辨,唐宋复古与文学观念之混淆,近世文学之义界,他纵向地梳理了文学观念的发展及演变。傅庚生对文学观念演变的梳理,是以考据引证为主的。将文学的起源追溯至先秦时期,是其纯文学史观的显现;但同时,他对文学观念发展的论述,又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的。自乾嘉以来,考据之风盛行,研究者们注重历史资料的搜集与整理,而忽视了对文学观念的演变、艺术的变迁等文学性问题的研究。傅庚生认为,这种仅有分析而没有综合的研究,是不利于文学的发展的,文学观念的研究,在观照考据与训诂的同时,还应对作家作品的文学艺术性进行研究,做到“就文以论文”。他对文学观念发展的论述过程,就是建立在对文本全面了解的基础之上的。在《中国文学批评通论·文学之义界》中,他以史为线索,罗列了古代文论对文学的界定,并以四要素理论为核心,阐释了文学的定义与范畴。这种分析与综合并重的研究方法,也源于其对西方文艺理论的借鉴。

(二)以审美为特征的文学批评史观

傅庚生以情感为内质来建构纯文学史观。他的文学批评史观以审美为特征,且具有情感性。傅庚生对文学批评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西方文艺美学的影响。康德美学的核心概念就是审美判断。康德认为,某种事物美与不美的判断,是属于事物本性的问题,而对这种事物进行审美判断的活动,就属于情感性活动。而黑格尔美学则认为,艺术是美的最高和最典型形态,美学只需研究艺术就足够了。在傅庚生看来,美是判断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核心标准,如果这种美能与真和善结合起来,对文学的价值界定才会更加客观。“科学以‘真’为目的,伦理之学以‘善’为旨归,文学艺术以‘美’为极诣。”[3](P198)“文学固艺术中之一种,由美的情绪所组成。然纯美之中,必渟蓄真善之性,真善之里,必孳生纯美之表。”[3](P204)傅庚生以表里关系来论述纯美与真善,把审美作为考量文学价值的标准。因此,他是运用西方文艺美学观念来探寻传统文论中的文学价值的。值得关注的是,傅庚生对文学批评的理解,并不只是意义层面上的阐发,而是以史为线索,对传统文论中的相关批评理论,进行系统的研究。傅庚生在对传统文学批评进行言说时,纵向地罗列出许多古代文论的相关学说。经过理性分析后,他认为,传统儒学对于文学持尚用的观念,以道德来衡量文学,因而使文学观念变得含混,文学的价值也被低估;事实上,道德偏于理智,而文学是重感情的艺术,往往激烈的情感是不能被理智所束缚的。因此,傅庚生认为,传统的文学批评应该关注文学感情之真、思想之善、形式之美,并由此建构以真、善、美为核心的批评史学观念。同时,傅庚生以审美为特征的批评史学观念,还渗透着浪漫主义的色彩。以想象和情感作为文学的特征,是近代西方浪漫主义运动的产物,而浪漫主义则赋予想象以必要的空间和可能性。这无疑影响着傅庚生的批评史学观念。傅庚生认为:“情思之所以能构成意象,意象之所以能外射于作品,端恃作者之能运用其想象也。”[3](P74)他进而对《文赋》和《文心雕龙》中有关想象的论说进行了分析,指出想象是文学作品情感外射的有效手段。不仅如此,傅庚生还将想象划分为创造的想象和再现的想象,并认为文学艺术源于在日常材料综合基础上创造的想象。由此看来,傅庚生对四要素文学理论的转换与融合,达到了精益求精的境界。他的《中国文学批评通论》对文学批评史本身,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而是以现代西方文艺理论为客观标准,对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研究进行评价。从宏观角度来说,傅庚生以四要素理论对中国古代文论的相关学术进行了归纳和阐发,并由此建构了文学批评史的理论框架,因而显示出强烈的批评史学科意识。从微观角度来说,傅庚生认为,“言志”是文学情感要素的体现,“载道”是文学思想元素的发扬。这就从根本上突破了以往批评史的研究模式,把传统文学批评填充在现代西方文论的框架内。可以说,傅庚生的批评史学研究,是以中西比较视野为生发点。这恰好体现了其研究方法的现代性。至此,傅庚生对四要素理论的阐发,就在《中国文学批评通论》中清晰地呈现出来。这部著作,不仅仅是在理论上接受了温切斯特四要素的纯文学观,更重要的是,能将这种理论与中国传统文学批评史研究相结合,在现代性理论指导下,正确认识和看待中国传统的批评文论研究。这种以西释中的阐释视角,有助于文学批评史学科的系统化和现代化。

综上所述,傅庚生在整理国故的同时,借鉴融合西方文艺理论,在接受和传播四要素理论的同时,探寻了四要素理论与传统诗评文的相通之处,并以此为理论框架,建构了自己的批评史框架。这种以西释中的视角,超越了传统考据、注疏层面的批评史研究,打破了研究者们以中证西的局限性,为中国文学批评史学科的建构,提供了有效路径。

[1]毛子水.国故和科学的精神[J].新潮,1919(5).

[2]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

[3]傅庚生.中国文学批评通论[M].上海:商务印书馆,1947.

[4]胡适.胡适文存(第3册)[M].上海:亚东图书馆,1921.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

I206.09

A

1673-1395(2015)01-0028-03

2014-11-26

赵静芸(1987—),女,山西太原人,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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