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给你一个角落去逃避
2015-02-19入钧
文◎入钧
世界那么大,给你一个角落去逃避
文◎入钧
这个世界上80%的人类都分不清,“我想爱谁”和“我爱谁”是两件不同的事。
我想爱谁和我爱谁是两件不同的事
要怎么说杜有邦这个人呢?
第一次见他是在何宽的宿舍里。那时候,何宽还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玩CSOL。
玩着玩着,一个光溜溜的人体,从床上爬下来,白白的一条,一晃一晃地去了卫生间。
我一恍神,就被挠成僵尸了。
何宽揪下耳机,高喊:“我Cao你妈,杜有邦,我女朋友在这儿呢!”
卫生间里,缓慢传来杜有邦懒兮兮的声音:“没事。算她白看,我不收费。”那时候,我变成僵尸也不相信,会和这个喜欢裸睡的男生谈恋爱。
可事实证明,我真是太不了解我自己了。我对自己的审美表示怀疑,我对自己的选择表示遗憾。
但杜有邦严肃指出,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受理智所控制的。这个世界上80%的人类都分不清,“我想爱谁”和“我爱谁”是两件不同的事。
前者是主观意愿,后者是客观事实。
杜有邦说:“打个比方,你认为自己会特别特别爱吴亦凡,这是主观意愿。但你却对我起了淫念,这就是客观事实。”
我呸。
聪明的人更悲伤
说我和杜有邦之前,还是要先说何宽。我不想说他是个渣男,毕竟他是我爱过的人。这一句是杜有邦教导我的。
把时间放回到大四前的暑假。北京像块大铁板上的五花肉,烤得棒棒哒。何宽和他的朋友准备顺应时代大潮,自主创业。几个人凑钱卖盒饭。
多么有滋有味的项目啊。我都想入股投个十块钱的了。可有个土豪妹子一次就投了5000块。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体会“女人的直觉”这种事。
我私下问何宽,“那个谁是因为你才洒钱的吧?”
何宽抠了抠鼻子说:“少胡说。她是看好我们的生意。”我答:“你自己不知道吧。你一说谎,就会抠鼻子。”
我真是太冰雪聪明了。可聪明的人,总是更容易获得悲伤。因为真相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被粉饰过的真相,才令人愉悦,精神气爽。
爱过就不能是人渣了
曾经我校有著名一景,就是东校区的桃树林里,常常出现一顶绿色的小帐篷。据说是某个不屑自习室抢座的奇葩搭建的。
这位奇葩就是杜有邦了。拆穿何宽那天的晚上,我一个人在小树林里散心。看见了杜有邦的小帐篷。于是走进去,和他要了瓶水。然后坐下来和他吐槽。我忿忿地说:“我真是瞎了眼喜欢他。他简直就是个人渣!”
杜有邦不紧不慢地说:“喂,怎么说他也是你爱过的人。”
“爱过就不能是人渣了?”
“不能。”杜有邦坚定无比地解释给我听:“你一旦承认自己爱过人渣,你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你还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只会找人渣。其实你爱的何宽,帅气、爽气、爱护你、保护你、肯为你骂朋友、揍情敌……”
“可他还是背叛了我啊?”
“你还不懂吗?”杜有邦望着我,黑黑眼珠呼啦呼啦闪着光芒,“我们讨论的不是他骗了你,而是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你的眼光没有错,不要因为一个何宽,就否定自己。”
我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那一刻,我有被催眠的嫌疑。
吉普赛欧吉桑
很长一段时间,杜有邦亮着灯光的帐篷,就像黑森林中的小木屋,一直魔法般地存在。后来,我买了一颗水晶球和一付塔罗牌送给他。我觉得这样才更符合他吉普赛欧吉桑的气质。
他说:“吉普赛和欧吉桑放一起是什么气质啊?”
“吉卜力呗。”
怎么说呢,直到和何宽分手之后,我才发现杜有邦身上隐藏着宫崎骏式的神秘和蛊惑。他坐在帐篷里,四周缭绕着蚊香淡淡的微烟。充电灯荧白的光雾传来隐隐波动。他的身边摆放着《经济学原理》和《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像两本通晓未来的命书。
我总是不自知不觉地在傍晚时分,前往他的帐篷。刚吃好饭,带一丝食堂的油腻味。天色半明半昧,云层时聚时散。我们通常都是天南海北的胡聊,偶尔还会探讨人生的意义。有时候,我们也无话可说,就那么坐着,翻会儿手机,上会儿网。这里必须要为母校无处不在的WiFi点个赞的,给了我们一段悠悠的,安静且有事可做的时光。
有一次,我不经意地问起:“你没找个地方实习去啊。”
杜有邦说:“喂,你在打破我们的禁忌。”
我说:“啊?”
后来又说了声:“哦。”
桃林里的孤岛
那是2013年的10月,大四缓缓拉开序幕。杜有邦的小帐篷已经有些挡不住北京深秋迫来的寒意。可我们依然坚持每天傍晚在小树林里坐一会儿。身边的同学就像一锅煮沸的大米粥,白白的,没什么干货,全凭一口热气扑出去。
我的宿舍里,只剩下两人。隔壁宿舍已经搬空了。整幢楼都沉浸在get一张offer的热潮里。我想,这就是我和杜有邦的禁忌吧。他的小帐篷,就是一座孤岛。当你在亢奋、迷茫、励志、颓唐中摇摆不定之时,给你一剂安慰药。
有人喜欢把这种状态定义为“逃避”。可杜有邦不这样想。他说:“不敢面对自己的负面情绪才是逃避,坦然承认的,那叫勇敢。”
我说:“杜有邦,有没有人说你诡辩的时候特别好看。”
杜有邦转头看我,说:“说我诡辩的有,说我好看的,只有你一个。”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失魂乱跳。
我暗叫了一声,“我靠,情况有点儿不对呢。”
谈深了伤心,谈浅了伤身
宿舍里惟一残留的室友,每天孜孜不倦地埋头考研的习题里。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她问我:“你是准备考研,还是找工作啊?”
我摇了摇头说:“工作先找着呗,要是找的不好就考研。”
“都什么时候,你还这么迷糊。不过我和你讲,和杜有邦可别迷糊啊。大四谈恋爱,谈深了伤心,谈浅了伤身。你自己得留个心眼儿。”
可是还没轮到我想谈深谈浅这个问题,何宽就帮我解决掉了杜有邦。
那是12月,北京温暖的冬天。
何宽带着一群男生,把杜有邦从四楼打到一楼。据说男生兄弟和女生闺蜜
有着同一条规矩,决不能沾指朋友的女or男朋友,EX也不行。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散场了。何宽鼻青脸肿地倚在自行车棚的角落里,脚边扔着坏掉的帐篷。
我说:“何宽打的?你没和他说咱们什么都没有吗?我TM找他去!”
可杜有邦却一把拉住我说:“咱们是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有一样没说错……那个我喜欢你,真的。”
我的脑子里,轰地一片空白,只抽风似地跳出一句《致青春》的名言,你神经病啊。
人生赢家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杜有邦的表白。因为我没机会再问他。
他从宿舍里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有听同学说,答辩的时候露过面,但也没有联系过我。这个消息,令我难过了N久。室友显然是说错了。我和他,谈得很浅,却没伤身。我和他谈的不深,却伤心了。
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他这个人,没有微博,也没有微信,只有一个永远不上线的Q。
何宽说:“杜有邦吧,太孤僻,有反社会反人类的倾向知道吗?是块当杀手的料。”
是的。我和何宽又无耻的联系上了。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更近似于兄长。2014年,我很不情愿地看到他盒饭生意蒸蒸日上,而且还很不要脸地喜欢上他家秘制卤猪蹄。而一份小有成就感的事业,迅速催化着何宽向成熟转变。很难想象这个曾经和我并肩作战CS的家伙,也会穿上深色小西装和我说:“你得好好规划一下你自己。”
必须说,这个世界就是属于他们这类人的——帅气、阳光、直男癌患者。谈过恋爱,打过群架,当过情种,做过混蛋。他们什么都敢碰,到哪儿都敢闯。有时候,我好希望他可以摔个跟头,可他偏偏总是人生赢家。
我22岁生日那天,他在微博上对我说:“我知道,我没资格再做你男朋友,但是请充许我照顾你。”
我回:“你别恶心我行不行?找你5000块小股东去。”
“她啊……真的只是股东了。”
反人类的机会
小妍说:“你得给男人一个成长的机会。”
这已是2015年的4月,我在一家信息公司做了14个月的文员。小妍是我同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常常会说大学里的往事,也会说乱七八糟的感情。她表示第一见到何宽,就喜欢上了他。但她确定,没有降服此男的法器。
小妍是常州人,最近搬进一家胶囊旅馆。我听着好玩,跟着她一起去看看。一路上,她都在分析何宽的留言。什么叫“只是股东”,“点点点”又代表了怎样的含义……从地铁站里钻出来,她依然滔滔不绝。我跟着她,转进一片小区。步行200米,就看见那粒“胶囊”。它有个古怪的名字,叫“桃B”。前厅不大,墙壁上绘着一片盛开的桃林。旅馆的前台,设置在一顶绿色的帐篷之下,上面摆着一只水晶球和一付塔罗牌。店主正站在凳子上,擦着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世界这么大,给你一个角落去桃B”。
小妍依然絮絮地说:“我和你讲,你以前的那个反不反人类我不知道,但是何宽绝对是人类主流。”
而我静静地站着,仿佛一瞬退回到某个初秋的傍晚,暗淡天空,流转着时光的景色。
小妍终于发现了我的恍惚,说:“喂,想什么呢?”
是啊。我想什么呢?
上天再赐于我一次“反人类”的机会,我想,是不是就顺势“反”了吧。
编辑/张德博徐金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