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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江小小说六题

2015-02-18

西江月 2015年6期
关键词:翠花叔公斗鸡

林柏江小小说六题

斗 鸡

黎大哥讲要参加斗鸡比赛。敬老院管事的翠花问,就你那灰头土脸的土鸡?

三四年都不搞了,翠花你要是让我上了,我天天烧香保佑你长命富贵。黎大哥一个劲地给翠花作揖。

翠花骂道,吃我豆腐啊?然后板着脸说,我说你这人不讲究,比赛马上开始了,要上就快。翠花还在唠叨,黎大哥嚷一声你帮我抽签,一家伙就窜出几丈地开外。

斗鸡场上,木鼓嘭嘭,彩布猎猎,脑袋乌黑。黎大哥汗水直流,死命地往前挤。翠花远远看见了,嚷道,干啥干啥,又不是照相,挤啥啊,没轮到你呐,一边凉快去。

过不久,翠花绕到黎大哥跟前,不由得破口大骂,你整两笼子鸡来干啥?每人限上一只。黎大哥喘着粗气支支吾吾。翠花更气了,就你这杂毛鸡?哼,愣啥愣,到你了,不上认输拉倒。

黎大哥拽出只杂毛鸡窜上去就往前送,对方那大斗鸡唰地就向杂毛鸡扑来。黎大哥急得抓耳挠腮。忽地,那大斗鸡竟从杂毛鸡背上退下来,心满意足似地四处溜达,溜啊溜啊就走下斗鸡台。

大斗鸡主人上前一把揪住黎大哥,咋整只母鸡上来啊?黎大哥一把推开那人,嚷道,又没说不准母鸡上。看客们全都张口结舌。

最后,翠花跳上土墩,大声宣布,义马村第二届斗鸡比赛冠军——黎大哥。

黎大哥捧着冠军奖杯金蚂蚱,先哟哟连声,然后嘀里嘟噜,这回可有本钱找老伴了。(选自系列小小说《我们村里的黎大哥》)

从头再来

春雨下个不停。堂屋里,锡壶大哥手忙脚乱地用塑料脸盆、水桶接漏。待锡壶大哥好不容易认出我来后,他颤颤巍巍地用袖子反复擦干椅子上的水珠,给我让座。

大哥,快别这样了。我赶忙挪过椅子坐下。那年,我到村里扶贫蹲点,就住锡壶大哥家。第一次上门时,锡壶大哥也是这样反复擦拭椅子。

难为你还记得老哥。锡壶大哥一个劲地连声道谢。

大哥,别这样说。我眼睛忽地发涩,喉咙发干。我站起来扶住锡壶大哥,哽咽着问:生活还好吧?

马马虎虎能对付过去,瞧,村里给我吃上低保了。锡壶大哥似乎怕我不相信的样子,哆嗦着从衣兜里摸出一本存折。

大哥家原来不是脱贫了吗?怎么会这样呢?我感到有些不解。锡壶大哥这个村,曾是我在这个县主政时,整村脱贫的示范点。

一言难尽啊,唉……锡壶大哥欲言又止。

那你为啥不写信或打电话给我,反映实际情况呢?我脱口问道。

听说你调到省城后,管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哪能再给你添乱呢?再说,我家的困难,又不是老弟你造成的。

这时,恰好有电话催促我回省城开会。我对锡壶大哥说,这次顺道来,很匆忙。下次有时间我再专程来看大哥,保重身体。于是,我塞给锡壶大哥一沓钱,就匆匆离开了。

这天,当锡壶大哥再见到我时,惊讶地问,你运这么多东西来干啥?又是果苗又是家什的。我点着头说,老弟又来村里蹲点了,就住大哥家。

昨天,我的退休手续已办妥了。不过,我决定暂时不跟锡壶大哥说。

老毛病

我走在路上,差点和对面来人撞个满怀。只见那人连退几步,一连声说对不起。我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迟疑地问,你?张宗礼?老张。那人斜睨着我,忽地抬头说,是你?我说,是我啊。这张宗礼,早我两年从县里调市机关工作。我调来不久,他就因行贿买官、贪污受贿东窗事发坐牢去了。

看见张宗礼局促不安的样子,加上有急事在身,我说,有事欢迎随时来找我。没过几天,他真来了。我伸手示意请他坐下。他半边屁股坐沙发上,嗫嚅地说道,给你添麻烦来了。我顺手给他递上茶水,问,身体还行?现在干点啥?张宗礼低着头说,唉,老朋友老同学看见我就远远躲开,老家也不好意思回去了,要是再找不到出路,生活费怕都成问题。我脱口问道,你一个工科毕业的大学生,到哪儿不能弄口饭吃?张宗礼又叹气答道,不瞒你说,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早还给老师了。

我忽地一阵心酸,问,有啥打算?张宗礼未语脸先红,重重一声叹息,说,梁局,你心地好,朋友熟人多,方便打个招呼不?我说,看你客气的,别忘了咱们曾经是老同事呐。张宗礼苦笑道,五十挂零了,还能干啥?最好能到偏僻点的单位做门卫。我安慰他说,你留个电话吧。张宗礼眉头一展,连忙站起来,麻利地从衣兜里摸出个信封,说,电话号码都写好了。我接过信封,一捏,不由得苦笑道,老张,这样子了你还搞这个?赶紧给我拿回去。

挨 打

天刚蒙蒙亮,柴小二又跟他爹老柴吵了起来,看那架势,怕是要动粗了。

昨夜,老柴说自己从村主任位置退下来了,手头就这么点钱,打算先扩建羊圈,多买几只良种母羊。柴小二说自个也老大不小了,得先装修婚房讨老婆。父子俩吵得不亦乐乎,柴小二一掌推过来,老柴一个趔趄竟跌坐地上。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我都怀疑好多年了。”柴小二边嚷边往外窜。老柴吐口唾沫,爬起来就追出去,柴小二早没了踪影。

老柴追到村委良种山羊繁殖场附近,就停下来喘粗气。“我操得出你,还管不了你个逆天的东西?”老柴刚骂出声,远远看见个贼头贼脑的家伙,背着鼓囊囊的麻袋从羊圈出来。

老柴那个气啊,嘀咕道:“看这贼人身形,莫不是上次跟小二合伙偷卖大公羊的那家伙?”老柴甩开脚丫子就猛追。

一阵扭打,那贼人竟掐住老柴脖子挥拳猛揍。老柴正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时,忽然,柴小二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把掀翻那贼人,然后骑上去边打边嚷道:“偷羊贼,敢打我爹,打死你。”

老柴赶紧翻身起来,上前架住柴小二的拳头,边喘粗气边说:“别打啦,要打让我来打。”(选自系列小小说《老柴那些羊事儿》)

二叔公的生意经

说起做生意,整个龙须村,老村长二叔公数第一。然而,二叔公一见人夸他的生意经,头就疼。“猪脑壳,跟风倒挺快的。”二叔公悻悻地想,话出口却成了:“猪脑壳,这生意来钱快。”第二天,二叔公决定不从城里贩猪脑壳回来了,再去找其他路数。

二叔公在城里东瞧西看,忽地就盯住大商场那电视播出的节目出神。“安全套能不能装下4升水?”女主持人对着那只鼓囔囔的东西揉来揉去,然后一声叫喊:“看,根本没破。”二叔公一拍大腿说:“有得做了。”转身就出城去。

二叔公来到自家山上桔园,把灌满水的避孕套往桔树上一挂,然后用缝衣针轻轻一戳,一丝极细小的水流就射向树根处。“成了,土法喷灌。”二叔公立马又往城里赶去。

二叔公一走,各家各户的桔园里,很快就吊着几个鼓囔囔的东西。“好是好,就是买这东西怪难为情的。”大伙正议论得起劲,二叔公拖着好几大箱避孕套回来了,大伙一哄而上。“做你个头啊。”二叔公直想骂人,说出口却变成:“想做就学着呗。”

不久,桔子大丰收。二叔公盯着满树水灵灵的桔子直发愁。忽地,山隘口传来轰隆隆一阵响,一辆辆货车直奔桔园而来。

这天,二叔公坐在堂屋划拉算盘:“嗨,卖桔收入比上年翻番。”话未说完,呼啦啦来了一群人:“二叔公,给你结货款,哪儿捣鼓来的避孕套?”二叔公板着脸说:“结啥结啊,都是人家嫌不好使的过期货。”

哨牙张收徒

哨牙张的婆娘嘟囔着四下里乱串:“哪去了?等会儿就得出远门阉鸡哩,人家可是高薪聘请的呀。”

在李寡妇家院子里,哨牙张更急:“前面动作力道太大,后面套鸡卵、提鸡卵、取鸡卵算出师了,瞧我的。”哨牙张往笼子里抓鸡,又招呼李寡妇靠近点。鸡翅膀险些打着李寡妇的胸。“躲啥呀,女人家就胆小,阉鸡看着简单,可得有巧劲儿。”哨牙张说。

哨牙张顺势将鸡侧翻放倒,脚踩鸡翅膀,手捏鸡嘴巴,塞药片,灌清水,拔毛、剖腹、挂钩,然后套线、提拉、镊夹。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头尾不过几分钟。噗一声响,盛着清水的瓷碗里,又多了颗公鸡卵。哨牙张轻撸一把略显凌乱的鸡毛,这才把鸡塞到李寡妇手里。

看见李寡妇阉鸡开始娴熟起来,哨牙张心里暗道一声“出师了”,又摸摸裤兜念叨:“唉,要不是那没文化的蠢婆娘推三阻四,哪用这样费神呀。”忽地背后响起一声狮吼:“呸!孤男寡女,躲这又是阉呀割呀的,我看你才没文化。”

李寡妇扭头一看,吓得赶紧往房里钻。见哨牙张不答话,他婆娘狠狠地嘀咕道:“咋不教男后生呢?”哨牙张唰地从裤兜里掏出个本子,直直地往他婆娘眼前戳去:“死活不肯让儿子回来学,去哪找后生呀?”哨牙张婆娘看那写着“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的大红证书,努嘴对着李寡妇房间嘟囔道:“你要带着她出远门?”哨牙张嘿嘿道:“哪敢呀,往后十里八乡全得靠她帮阉鸡呢。”

“哼,敢带她去?老娘先阉了你这老货。”

责任编辑:傅燕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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