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李清照词中的酒意象

杜瑞

浅析李清照词中的酒意象

杜瑞

酒自杜康酿造以来，文人士大夫借它以兴观群怨：曹孟德对酒当歌，发人生之叹；阮籍借壶中日月避司马之祸；五柳先生以其“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落得逍遥洒脱；李白或狂歌而疏放，或举杯邀月写孤单……皆情辞俱佳，意境绝妙。而一介女流李清照将一生的情感波折酿成了一壶醇酒，醉倒了万千世人。

（一）酒助游兴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

荷花飘香，碧水荡漾、鸥鹭惊飞，其中夹杂着少女美妙的笑声和桃花般娇嫩的容颜，让人想起王昌龄的诗句“芙蓉向脸两边开”，这种纯粹的自然天真因酒而成。之所以“误”，是酒意未尽，所以“酒醉”是全词的点睛之笔，若非“沉醉”，岂会“误入”？哪来“争渡”？又怎么能够“惊起一滩鸥鹭”？词人在日暮溪亭，看藕花鸥鹭，将荡舟争渡的兴致推向了高潮，这酒非但醉了作者，更使读者沉醉。

（二）酒浇离愁

宦海之后，词人与丈夫聚少离多，在相思之苦的催逼下，词人不得不频举酒杯，解除孤单。借酒浇愁，而愁绪反添。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凤凰台上忆吹箫》）

丈夫离去，千万遍惜别也难留住，词人内心孤寂空虚，无心续香叠被，更无心梳洗打扮，只能终日凭栏思念。一句“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让读者痛彻心扉，作者哪里是非干病酒，不曾悲秋，分明早已酒入愁肠，悲秋至极。但是醉酒悲秋是表象，实则是想念丈夫而丈夫迟迟不归，惆怅难解所致啊。

（三）酒抒胸臆

北宋灭亡，沉痛的家国之思，特别是丈夫的逝世让词人悲苦无依，颠沛流离，不得不寄居异地他乡。于是词人就借“酒”表达了黍离之悲和孀居老妇人的孤苦无依。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菩萨蛮》）

这首词是李清照南渡后眷念沦陷的北方故乡而作的。国破家亡，漂泊流落，伤怀巨痛，词人唯有借酒求醉，以换取片刻淡忘。此时的酒，已是苦涩封喉，难以下咽，却又无法拒绝，醉亦痛不醉更痛。这酒在“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的长啸声中，散发着作者的故国之思。词的结尾处“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既是宕开，也是收束。前面说“忘了除非醉”，接下去词人的笔锋又从饮酒宕开，写临睡时点燃起浓郁的沉香。这里的“沉水卧时烧”，似乎断了词意，但用“香消酒未消”收结，似断又续，而且含意丰富，耐人寻味。沉水香消，表明她入睡的时间颇长；浓睡醒来，宿酒尚未消失，又足见她饮酒甚多，醉意甚浓。饮酒是为了消愁，想从心头暂时忘却思乡之情，然而乡情比酒味浓烈，比香气更持久，正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了，这样把“忘了除非醉”的思乡主题更推进一层，成了“不思量，自难忘。”即使酒醉了也是难以忘怀啊。

晚年时的酒，相比较作者一生经历的风风雨雨而言，太薄太淡，已经无力抵挡翻腾的愁绪。正如《声声慢》中所说“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不是酒变了，而是愁深了，“双溪舴艋舟”也载不动的愁绪，怎可用两三杯酒就冲淡。一个“淡酒”的“淡”字，反衬出了愁之浓，更写出了作者晚年的悲惨境遇。

悠悠千年，酒文化飘香。而《漱玉集》中充满的酒香，不论是用来助游兴，浇离愁，还是用来抒胸臆，都是易安居士呕心的真情流露，是打开词人丰富内心世界的一把钥匙。

【注释】

①关于李清照流传于世的词作数量，学界一直多有争论，本文所引用的四十五首这一说法，参考王仲闻先生的《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书中共收录清照词作六十首，存疑十五首。

②本文引用李清照的所有词均出自陈祖美《李清照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3年版）。

1.王仲闻：《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

2.陈祖美：《李清照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3年版。

3.吴慧娟导读：《李清照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

4.李杜解评：《李清照集》，山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

5.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二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

6.罗立刚编著:《玉楼明月长相忆》(婉约词)，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

7.王兆鹏、郭红欣:《宋词鉴赏》，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

杜瑞，教师，现居甘肃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