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城邦的塑造——《理想国》中的两种教育及启示
2015-02-13于文博
于文博
(北京大学 哲学系,北京 100871)
理想城邦的塑造
——《理想国》中的两种教育及启示
于文博
(北京大学 哲学系,北京 100871)
摘 要:在古希腊,教育始终是最受关注的问题之一。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对城邦护卫者的教育和哲学家的教育进行了详细阐述,这两种教育与正义城邦的建立有紧密的关联。护卫者和哲学家教育在教育基础、教育内容、教育目的等方面有同有异,二者都指向正义城邦的内在结构。
关键词:音乐;灵魂;正义;意见;智慧
一、问题的提出
整部《理想国》围绕两个问题展开,一是正义是什么,二是与不正义相比,正义会带来什么好处。
柏拉图在《理想国》的开头交待了这样的场景:苏格拉底和格劳孔到比雷埃夫斯港参加向女神的献祭之后想要回到雅典的途中,被拦住到玻勒马霍斯家中进行对话。雅典本是内陆平原上的城市,比雷埃夫斯港的繁华代表了当时商业贸易的兴盛,献祭的女神也是从色雷斯引进的新神。柏拉图在对话的开头就奠定了整部对话发生的背景和基调:这是一场在商业迅速发展,传统的宗教信仰、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崩溃的背景下,苏格拉底被迫参加的对话。
《理想国》中苏格拉底的对话者们对他提出了种种质疑,中心问题是在新兴信仰流行的时代,苏格拉底所坚持的正义是否有意义,如何在被商业席卷的日常生活中贯彻正义的原则。“正义问题是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的核心论题,所谓‘理想国’即是依据正义原则而建立起来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其最终目标并不是在于谋求某一阶级的单独的突出的幸福,而是为了谋求全体公民的整体的最大的幸福。”[1]为了回答对话者,特别是色拉叙马霍斯的质疑,苏格拉底用语言(In Speech)建立了一个城邦,来说明城邦和个人的正义问题。在建立这个城邦的时候,苏格拉底重点关注了城邦的结构。
在苏格拉底看来,城邦应当由手艺人、护卫者和统治者组成。只有哲学家成为统治者,护卫者辅助哲学家,才能保证理想城邦的实现。其重点就在于针对护卫者和哲学家进行合理的选拔和长期的教育。由此,护卫者和哲学家的教育就成为苏格拉底关注的焦点。在对话中,苏格拉底重点提到了针对护卫者和哲学家教育的基础、内容和目的。
二、教育的基础
与一般群众不同,护卫者和统治者构成了广义的治理者阶层。护卫者是介于统治者和群众之间最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在城邦中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保卫城邦的安全,维护城邦的信仰。“护卫者的工作是最重大的,他就需要有比别种人更多的空闲,需要有更多的知识和最多的训练。”[2,p66]
要想成为护卫者,需要身体和心灵两方面的自然天赋和素质,这是对他们进行教育的基础。从身体素质来说,成为护卫者的人应当强壮、反应敏捷、“感觉敏锐”。从心灵上来说,他们应该“意气奋发”、斗志昂扬,更应该拥有“对智慧的爱好”。智慧的护卫者才能够正确地区分朋友和敌人,这样,“一个真正善的城邦护卫者的天性里把爱好智慧和刚烈、敏捷、有力这些品质结合起来了”[2,p69]。城邦应当选拔具有如上品质的年轻人进行护卫者的教育。
对城邦统治者的教育必然要比作为城邦保卫人的护卫者的教育更为深入,要求也更为严格。统治者是从护卫者中选拔出来进行城邦统治的,除了要具备护卫者的天赋之外,还应当具有一些独特的禀赋。
在第五卷中,面对着正义城邦能否真正实现的质疑,苏格拉底提出“除非哲学家成为我们这些国家的国王,或者我们目前称之为国王和统治者的那些人物,能严肃认真地追求智慧,使政治权力与聪明才智合而为一;那些得此失彼,不能兼有的庸庸碌碌之徒,必须排除出去”[2,p215]。也就是说,只有由真正的哲学家进行统治的城邦才可能是真正正义的城邦。这说明,城邦的统治者需要具有某些哲学家的禀赋。
既然哲学家是正义城邦实现的必要条件,那么,涉及的问题就是哲学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与一般人有什么区别。哲学家“是智慧的爱好者,他不是仅爱智慧的一部分,而是爱它的全部”[2,p216]。与爱意见者不同,他们是“那些眼睛盯着真理的人”[2,p218]。他们所爱的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而不是变动不居的意见。除此之外,哲学家还有其他一系列的自然天赋,他们爱真恨假、“具有良好的记性,敏于理解,豁达大度,温文而雅,爱好和亲近真理、正义、勇敢和节制”。“苏格拉底论证说,德性总是伴随着哲学实践,由于每个哲学家都拥有一种对智慧的热爱,这种情感减弱了其他的情感。由于对智慧的热爱使他们从对世俗的关注中解脱,哲学家变得节制、勇敢和正义。”[3,p128]这些既是哲学家的自然天赋,也是城邦选拔潜在的哲学家的标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培养这些选拔出来的潜在哲学家的能力,使他们的天赋得以发展并且为现实的城邦政治实践服务。
需要指出的是,护卫者和哲学家的教育基础虽然存在一定的差别。但二者仍然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即哲学家是从护卫者中选拔出来的,这样,二者的教育基础必然有一定的相通之处。哲学家的教育必然要以护卫者的教育为前提。二者不能截然分开,紧密相联,其根本前提和最终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正义城邦的实现。可见,对话中的苏格拉底将教育置于相当关键的地位,倘若城邦教育遭到了败坏,必然导致政体的堕落,正义城邦也只成了空谈。
三、教育的内容
对于教育的内容,苏格拉底进行了极其详尽的论述,对于护卫者和统治者的教育会分别成就爱意见者与爱智慧者。
(一)护卫者教育
苏格拉底认为,对护卫者的教育应当包括身体和灵魂两个部分,身体教育通过体育完成,灵魂教育通过音乐来完成,这两种教育的目的都是指向灵魂的,身体的教育完全服从于灵魂的教育。体育教育本身不是目标,只是锻炼灵魂中勇敢德性的方式。体育锻炼不只是简单地锻炼身体,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培养灵魂中勇敢的德性。“凭一个好的身体,不一定就能造就好的心灵好的品格。相反,有了好的心灵和品格就能使天赋的体质达到最好。”[2,p111]对国家忠诚的护卫者不仅要意气风发、爱智慧,也需要健壮的体魄,这样才能够更好地履行保卫国家的职责。
与身体教育相比,指向灵魂的音乐教育占有更加核心的地位。音乐教育首先是神话故事的教育,这种教育关注的是过去时代的神话,即民族自身的历史[2,p70-72],这是在幼年时代进行的一种形象教育。神话教育的内容是在古希腊具有经典地位的荷马和赫西俄德的作品。但是,在理想的音乐教育中,需要对这些经典进行删减,无论是音乐的内容、体裁、曲调和节奏,都应当能够叙述神和英雄的庄严和不朽的精神,以保证儿童听到的是最优美、最高尚的故事,达到培养其美德的目的。
音乐教育甚至灵魂教育主要针对的是儿童和年轻人,这个阶段的教育对于他们灵魂的塑造具有决定性的作用。苏格拉底强调要用美好的故事、简洁的曲调、和谐的节奏教育他们,使得儿童们在理性上理解美好之前首先对美有直观的了解,培养其对德性和美的亲近感。随着年龄的增长,护卫者对儿时所受的教育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能够分清是非善恶、有勇气保卫城邦。在对音乐教育的探讨中,柏拉图始终带着这样一个目的,就是“区分出在诗歌中的无理性的体验和在哲学中清醒的参与”[3,p73]。“等到长大成人,理智来临,他会似曾相识,向前欢迎,因为他所受的教养,使他同气相求,这是很自然的嘛。”[2,p108]“音乐教育的最后目的在于达到对美的爱。”[2,p110]《理想国》中的苏格拉底之所以花费很大的精力来探讨当时社会上经典传唱的状况和理想的音乐教育,是因为音乐与道德密切相关。“我们已经知道音乐在希腊人看来有一个道德的价值;……要用比喻来说,道德即是灵魂的和谐。音乐的目的因此与道德的目的是一致的。最美的音乐即是最好的道德,反之亦然;德不先于美,美亦不先于德:它们是相同实体的两方面,是看一个简单事实的两种方法;假使审美的效力对于道德判断有关,这只是因为道德的判断是审美的,‘善’与‘美’是一个,是相同的东西,是希腊理想之最初的与最后的字。”[4]只有音乐教育彻底庄严和神圣,才能达到道德教育的实现。
在《理想国》中,苏格拉底分别引导格劳孔讨论了对护卫者进行的针对灵魂的音乐教育和针对身体的体育锻炼。对于这种教育来说,更重要的是二者的协调发展。“要教音乐和体育主要是为了心灵。”倘若“专搞体育运动而忽略音乐文艺教育”则导致“野蛮与残暴”;倘若“专搞音乐文艺而忽略体育运动”会变得“软弱与柔顺”[2,p121]。音乐教育和体育锻炼针对的是灵魂的不同方面,即“爱智部分”(philosophic part)和“激情部分”(spirited part),二者都不可偏废。只有两种品质彼此调和,才能成就完美的护卫者,这样的护卫者“勇敢、节制、虔诚、自由”[2,p98],将成为整个国家的精英,他们将以国家利益为最高利益,真正成为捍卫国家利益的中流砥柱。
(二)哲学家教育
我们已经提到,哲学家的教育以护卫者的教育为基础,但远远不限于此。护卫者的教育只能成就爱意见者,并不能将受教育者培养成真正的哲学家,而城邦的真正统治者不应当仅仅局限于对于变动不居的意见的把握,更应该把握真理。
《理想国》中哲学家教育的内容是从柏拉图的线段比喻和洞穴比喻中引出的。线段比喻将事物存在分为四类,从低到高依次为可见世界的影响、现实、可知世界的数学对象和理念。在这个比喻中,低的事物以高的事物为前提,相应地也构成了灵魂的秩序。人的灵魂也就存在着想象、信念、理智和理性四种不同的秩序与功能,处于最高地位的理性是“逻各斯本身凭借着辩证的力量而达到的那种知识”[2,p270]。线段比喻将人的认识对象和认识能力进行了区分,这种区分之中,能够认识到理念的人是最智慧的,他们的灵魂处于最高的阶段,这些人只能是哲学家。明确了哲学家应当具有那些禀赋并且对世界达到何种认识之后,哲学教育的具体内容显然与这些认识具有一致性。实际上,哲学教育的过程是摆脱意见束缚达到对理念认识的上升过程,是从作为可见世界的洞穴内走到可知世界也就是洞穴外的过程。
苏格拉底指出,使受教育者离开变动不居世界的第一步就是利用“数数和计算”。实际上,数字与逻各斯的理性能力有着紧密的关系。因为现实世界可以是流动变化的,但是数字及其所代表的数量关系却是不变的。在算术的基础上,应该对哲学家进行几何学的教育。学习几何学可以使受教育者离开具体的形象,探索纯粹的图形,认识永恒的事物。“几何学的对象乃是永恒事物,而不是某种有时产生和灭亡的事物。”[2,p291]苏格拉底确定的第三门学科是立体几何,立体几何比研究平面上点线关系的几何学更进一步,其研究的是立体的三维情况。哲学家教育的第四门学科是天文学。立体几何研究的对象是立体的静止物,“讨论运动中的立体”的天文学以此为前提。天文学并不是观察天体运行的变化,而是与处理静止关系的立体几何学相对应,处理的是天体运动、分布和谐,即运动物体和谐的比例关系。真正的天文学研究是用理性思考运动物体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要真正研究天文学,并且正确地使用灵魂中的天赋理智的话,我们就也应该象研究几何学那样来研究天文学,提出问题解决问题,而不去管天空中的那些可见的事物。”[2,p295]天文学是研究天体和谐运动的关系,与它相对应的就是音乐。护卫者的音乐教育是形象教育,他们只知道应当怎样做而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而此处的音乐教育是使得哲学家真正了解这样做的原因所在,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真正的哲学家一定是音乐家。
总起来说,算术、几何、立体几何、天文学、音乐是苏格拉底认为的真正的哲学教育方式。但是,仅仅有这些并不意味着真正的哲学教育,他们只是哲学教育的前奏和序言。“哲学的教育相关于心灵的健康和自由发展,相关于心灵的可能的自由发展,以及它通过这种发展而接近这个世界的和人的真实。”[5]要达到哲学教育的目的,应当学习“辩证法订立的法律正文”,也就是学习辩证法。辩证法的希腊文原义是两个人对话(dialectics),通过对话获得知识的方式。苏格拉底所进行的辩证法教育与智者在城邦中进行的使哲学败坏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在苏格拉底看来,辩证法是狭义的哲学,是真正的灵魂助产术。通过辩证法的学习,受教育者能够从意见世界上升追求真理。同前几种教育的内容不同,辩证法是完全的理念学习,以纯粹的理念为对象,处理理念之间的关系。“辩证法是唯一的这种研究方法,能够不用假设而一直上升到第一原理本身,以便在那里找到可靠根据的。”[2,p301]这样,辩证法就如同“墙头石”,被放在哲学家教育体制的“最上头”,其顶点和最高目标是善的理念。“学习辩证法是柏拉图理性教育过程的顶峰,可以使人洞察理念,把握真理,达到至善至美。”[6]
在这个阶段,走出洞穴、认识到理念的哲学家还并未能为城邦做出具体的贡献。事实上,作为真正统治者的哲学家,需要不断参与政治事务,也就是要回到洞穴之中。哲学家走出洞穴之后存在着一种危险,他们体会到认识理念的真正快乐,而不愿回到城邦中纠缠于种种现实事务。但是,城邦对哲学家进行培养的目的恰恰是使他回到城邦中,治理城邦达到真正的正义。真正的哲学家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哲学历练,适应光明后回到洞穴也要适应黑暗,才能不被黑暗所吞没。
苏格拉底要求哲学家回到洞穴中熟悉城邦的政治事务。实际上,哲学学习与现实的政治实践是不可分割的,学习哲学的最终目的也是治国,而治理国家会进一步促进哲学思考。因此,洞穴教育包括上升和下降两个过程。洞穴上升的过程是哲学的教育,下降的过程是政治的教育。仅仅完成纯粹的哲学教育是不够的,还要强迫哲学家回到洞穴中,投身现实的政治实践。哲学家由城邦培养,受过教育之后应当承担城邦的政治责任,不能始终沉迷于现实的思考中。当哲学家参与现实的政治活动之时,苏格拉底设定正义城邦实现的前提才得以具备,正义的城邦的理想才可能付诸行动。哲学家作为严格意义上的统治者,应当以整个城邦的幸福为真正的幸福,为了成就城邦的整体幸福而牺牲个人的幸福。经过这一阶段的人,不仅自身是能文能武、文质彬彬的最优秀的人,也能给城邦带来真正的正义。
由上可见,护卫者和哲学家的教育是有所区别的,正如我们反复提到的。对于教育的内容来说,护卫者的教育是形象的教育,针对的是年幼的儿童以及爱意见者。他们的技艺往往是价值中立的,要使得这种教育指向正义城邦的实现,就需要在教育过程中对其进行引导。而相比而言,哲学家的教育才是真正的理性教育,它使受教育者达到最高的智慧。护卫者的教育是护卫者和哲学家共同要经历的,而哲学家的受教育者是经过严格选拔的,其教育内容是独享的。护卫者的教育以直观模仿的方式教会了他们如何分辨对错,保持基本的价值判断和德性,进而保卫国家。而哲学家的教育是真正的理性教育,认识的是理念的本身,完成在护卫者教育基础上的提升。哲学家的教育过程也就是正义的城邦实现的过程。
四、教育的目的及启示
在上文的分析中,我们已经反复提到,护卫者教育与哲学家教育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正义城邦的实现。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突出了教育的意义:“柏拉图相信对卫国者的教育能够使他们成为好的统治者。就像其他激进的改革者一样,就现存的人性而言,柏拉图对一个好的社会的可能性是悲观主义者,而对教育改变人性的能力是一个乐观主义者。”[3,p73]无论是护卫者还是哲学家教育,无论是教育的基础还是教育的内容,都以城邦的整体利益为根本目标。所以,尽管护卫者教育和哲学家的教育有所区别,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二者都是为了城邦和个人正义的实现,其中城邦的正义更为重要。
城邦中的正义这一最高目的成为了一种强有力的指向,造就了城邦的结构以及护卫者和哲学家不同的生活方式。城邦是大写的人,在苏格拉底看来,“城邦的正义”和“个人的正义”是相同的,在《理想国》中,城邦与个人是相对应的,城邦的正义与个人灵魂的正义有其一致性。
与城邦中的统治者、辅助者、手艺人相对应,城邦中的德性就是智慧、勇敢和节制,如果每个人都有其本分的行当,做自己应该做的事,那么城邦就实现了正义。同样地,灵魂中也应该具有理性、意气和欲望,正义的灵魂是理性在意气的辅助下统治欲望。这样,城邦和个人都用较高的部分统治了较低的部分,达到了城邦和灵魂的双重正义。
在《理想国》中,苏格拉底尽力排除种种困难,使人相信这种城邦的可能性,这种正义决定了护卫者和哲学家的生活。护卫者不能有私人的财产,因为他们坚定地相信腓尼基的神话,他们没有私人的快乐,护卫者的幸福就是城邦的整体幸福。同样地,为了城邦的正义的实现,哲学家也应当做城邦需要其去做的事情。哲学家是城邦培养出的,尽管他已经走出了洞穴,接触到了理念本身,但是为了城邦的整体利益,他们必须回到洞穴中,而不能沉迷于自我沉思的生活。这就需要哲学家在考虑城邦整体利益上的自我牺牲。这也是在哲学教育过程中始终注重使受教育者参与实践的重要原因。
在哲学家教育的讨论中,苏格拉底一方面提出自己对哲学教育的看法,另一方面,这个过程也伴随着对当时教育和哲学思考种种问题的反思,辩证法是遭受误解最多的学科之一,因为智者对其不当的利用,本应该作为哲学教育顶峰的辩证法却被看作是蛊惑人心和智者攫取钱财的工具。另外,对于从前哲学家的思考,苏格拉底也有所反思,这同《斐多》中对于“次航”的叙述具有内在统一性。苏格拉底提出的哲学教育方式也是他在系统细致地考虑了当时雅典城邦的种种弊端而提出的,在这一方面,作为真正哲学家的苏格拉底在提出这些教育内容时就已经意识到了雅典城邦的现实问题。对于现实政治的关心,苏格拉底无疑是这方面的典范,这种做法也是他知行合一的表现。
从更深层次来看,苏格拉底对于护卫者和哲学家两种教育异同的阐述都有其重要的现实指向。整部《理想国》都贯穿着苏格拉底对于现实生活中正义的思考。尽管在当时来说,雅典是现实可能的城邦中接近完美的形式。但是,在苏格拉底看来,随着传统道德、宗教和生活方式的破坏,雅典的生活出现了极大的混乱,《理想国》也是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
作为雅典的“牛虻”,苏格拉底积极地反省城邦的问题,提醒雅典人思考,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人才能使自己一生过得最有意义。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能够达到真正的正义和完美的城邦。他提倡将目光转移到真正的理念,在《会饮》中苏格拉底转述第俄提玛的话:“这美是永在的东西,不生不灭、不增不减,……这东西自本自根、自存自在,永恒地与自身为一,所有别的美的东西都不过以某种方式分有其美;美的东西生生灭灭,美本身却始终如是。”[7]“一旦一个人惊鸿一瞥,借助于必不可少的[精神凝视]瞥见美本身,与之融为一体,(过去)那种可怜的生活还值得过下去吗?”[7]而在《申辩》中他义正辞严地告诫雅典人:“我尝试着劝你们中的每个人,不要先关心‘自己的’,而要先关心自己,让自己尽可能变得最好和最智慧,不要关心‘城邦的’,而要关心城邦自身,对其他事情也要按同样的方式关心。”[8]对于护卫者教育和哲学家教育的探讨,苏格拉底反思了现实的教育状况和误区。其中,苏格拉底面对着格劳孔、阿得曼托斯这些拥有良好德性的年轻人,他同色拉叙马霍斯这样智者的反驳,实际上是话语权的争夺,他致力于帮助参加对话的青年人解决所秉持信仰和面对现实的矛盾。
对于城邦整体利益的关注和反思贯穿了苏格拉底的一生,他作为哲学家,已经走出了洞穴,瞥见了最高的理念。但是,为了城邦中同胞的利益和正义城邦的实现,他选择回到洞穴中,提醒人们省察自身、过真正有意义的生活,实践了《理想国》中对于城邦中的哲学家的要求。
《理想国》中对于护卫者教育和哲学家教育的详细讨论,既开启了古希腊以降重视教育的传统,同时对于生活在传统道德崩溃的时代的现代人,在如何对待本民族经典、如何发挥教育的重要作用等方面,都有启发和借鉴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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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郭海莉)
The Establishment of an Ideal City-State: The Two Kinds of Education and Inspiration in Utopia
YU Wen-bo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In ancient Greece, education is always one of the most concerned problems. In Utopia, Plato describes the education of guardians and philosophers in detail. These two kinds of education have a close relation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a just city-state. The educations of guardians and philosophers hav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the foundation, the content, and the purpose of the education. Both of the education point to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the just city-state.
Key Words:music; soul; justice; suggestion; wisdom
作者简介:于文博(1988-),女,吉林吉林市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中西哲学对比。
收稿日期:2015-03-08
DOI:10.3969/j.issn.1009-9115.2015.04.030
中图分类号:B5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15(2015)04-011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