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与新罗的海上通路与文化交流
——以留学生、佛僧为例
2015-02-13李海英
李海英
(上海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1306)
唐朝与新罗的海上通路与文化交流
——以留学生、佛僧为例
李海英
(上海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201306)
唐朝与新罗的海上交通发达,为渡唐新罗人提供了交通保障,在唐新罗人为渡唐新罗人提供了各种便利,加之唐朝开放的文化政策及新罗社会对中华文化的仰慕、认可,促使新罗留学生与佛僧纷纷渡唐求学。渡唐新罗留学生与佛僧苦心求学、巡礼佛法,促进了唐罗文学与佛教的发展,实现了双向文化交流,更为新罗的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唐朝;新罗;海路;文化交流
在漫长的文化交流历史长河中,唐朝与新罗的交流尤为兴盛,在次数、规模、深度、广度方面超越了其他朝代,造就了朝鲜半岛历史上最为繁荣的新罗文化。而这一文化交流得益于唐代四通八达的海上丝绸之路与开放的文化政策,以及渡唐新罗留学生与佛僧与大量的在唐新罗人。
一、发达的唐罗海上通路
唐代,海外贸易高度繁荣,故海上丝绸之路尤为发达。唐罗之间的交通不仅有海路,也有陆路,但陆路遥远,难以进行大规模往来,因此唐与新罗的往来都是通过海路进行的。唐朝通往新罗的海路航线,《新唐书·地理志》载 “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即由登州入海至大同江或汉江口或临津江口之长口镇(穴口镇)。而且,海上交通不止登州一道,日本僧人圆仁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指出,唐与新罗的海上通道共有五条。该书卷1云:“按旧例,自明州进发之船,吹着新罗境。又从扬子江进发之船,又着新罗”。[1]135从这两个地方出海的船经黑山岛可至今韩国全罗南道的灵岩。同书卷1又云:“登州牟平县唐阳陶村之南边,去县百六十里,去州三百里,从此东有新罗国。得好风两三日得到新罗”[1]150,这是最为便捷的道路。此外,该书卷4还提到从楚州山阳县和海州也可以入海达新罗。而由新罗至唐则可从新罗汉江口的长口镇或南阳湾的唐恩浦起航到山东半岛,也可从灵岩附近经黑山岛至唐定海县或明州。
唐罗间发达的海上交通航线,为大量渡唐的新罗留学生、佛僧提供了交通便利,也为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及中韩文化交流提供了海上快速路。
二、唐罗海路文化交流的使者
任何两国进行文化交流,都需要某一群体来充当媒介。唐罗文化交流的两大功臣就是渡唐新罗留学生与佛僧。
1.留学生
新罗向唐派遣留学生,始于贞观十四年(640)①中韩两国以及国内学者关于新罗始派留学生的时间意见不同,有贞观二年(628)、贞观五年(631)、贞观六年(632)、贞观十三年(639)、贞观十四年(640)、贞观十六年(642)之说,很多国内学者采用贞观十四年(640)之说,本人根据韩国《译注三国史记》的记载认为是贞观十四年。总归,新罗派遣留学生的时间始于唐太宗贞观初年。,《三国史记》卷五《新罗本纪第五》记载:“善德王德曼九年夏五月,王遣子弟于唐,请入国学。”[2]146自此之后,新罗留学生源源不断来到唐朝,一直到五代中叶未曾断绝,持续整个唐朝。渡唐新罗留学生的数量非常庞大,据《三国史记》卷十记载,宝历元年(825),新罗王子金昕入唐朝贡,向唐要求放还逾期不归的新罗留学生崔利贞、金叔贞、朴季业等人;与此同时,对于新来的金允夫、金立之、朴亮之等12人,请留唐朝宿卫,配国子监学习。[3]据《唐会要》卷九五“新罗”条记载,开成二年(837)新罗留唐学生已达216人,开成五年(840)四月,唐文宗一次放归的新罗质子及限满留学生就有105人。有学者得出从唐太宗贞观十四年(640)到五代中叶,新罗在唐留学生数保守估计当有二千余人。[4]416新罗渡唐留学生中不少人应试中举,并在唐朝做官。据高丽崔瀣《送奉使李中父还朝序》中记载:“进士取人,本盛于唐,长庆初有金云卿者,始于新罗宾贡题名杜师礼榜,由此至天祐终,凡登宾贡科者五十有八人……”[5]346,其中可考者共15人,据杨昭全、韩俊光《中朝关系简史》统计,新罗留学生姓名确凿可考者有38人,据《全唐文》卷922《新罗国万南山故国师碑铭后记》,可考者有39人:金云卿、崔利贞、金叔贞、朴季业、金允夫、金立之、朴亮之、金简中、金夷吾、金可纪、崔致远、李同、崔质、朴仁范、金渥、金装、朴充、金绍游、金茂先、杨颖、崔涣、崔承祐、崔霙、金文蔚、崔彦撝、金鹄、朴居勿、金峻、朴邕、金仁圭、金颖、金薳、金仅、崔元、王杰、王巨仁、金垂训、风训、崔仁渷。[6]135或可知姓名的新罗留学生总数为52人,其中可知姓名的宾贡进士共计33人[7]。虽然目前学界对于渡唐新罗留学生可考人数意见不统一,但其人数之多,超过任何其他国家是公认的事实。
新罗渡唐留学生中最为优异者当属新罗的大文学家崔致远。崔致远,号孤云(或海云),新罗京城沙梁部人,自幼精敏好学,咸通九年(868)十二岁渡海入唐求学,曾拜罗隐等当时中国诗坛顶尖名家为师,于乾符元年(874)宾贡及第后,任溧水县尉。广明元年(880)高骈任诸道行营兵马都统,镇压黄巢起义,以致远为巡官达四年之久。中和五年(885)回国,被任命为 “侍读兼翰林学士守兵部侍郎知瑞书监”,后来离职隐居海印寺。崔致远在唐17年间,主要著作有《私试今体赋》五首一卷、《杂诗赋》三十首一卷、《五言、七言近体诗》一百首一卷、《中山覆篑集》一部五卷、骈文《四六集》一卷、最具影响力的《桂苑笔耕》一部二十卷。《桂苑笔耕》是用汉字所写的诗文集,是韩国流传至今最早的个人诗文专集,是韩国汉文学的奠基之作。收录了大量表、状、启、檄、书信等文章,记录了唐朝的重大事件和多位人物,以及唐朝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是具有参考价值的史料。《全唐诗》中收有他的诗作,《新唐书·艺文志》五十卷载:“崔致远《四六》一卷,又《桂苑笔耕》二十卷。高丽人,宾贡及第,高骈淮南从事。”可以看出,他在唐朝有一定的名望,得到了中国学者和文人的重视。遗憾的是这些著作大多已经失传,如今现存的只有《桂苑笔耕集》及诗作近百首。崔致远留下了不少优秀诗篇,如《秋夜雨中》《双女坟》《登润州慈和寺上房》《石上矮松》《江南女》《山阳与乡友话别》《饶州鄱阳亭》等。崔致远在唐期间与唐朝文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崔致远曾赠诗予高骈、顾云、罗隐、张乔、裴瓒、杨赡、吴峦、杜荀鹤表达友谊之情,同时顾云的 《儒仙歌》《离别诗》《送文昌诗》,高骈的《雪咏》都赠予崔致远,是中韩文人之间文化交往的千古佳话。崔致远归国时顾云赠上送别诗《儒仙歌》,“我闻海上三金鳌,金鳌头戴山高高。山之上兮,珠宫贝阙黄金殿,山之下兮,千里万里之洪涛。傍边一点鸡林碧,鳌山孕秀生奇特。十二乘船渡海来,文章感动中华国。十八横行战词苑,一箭射破金门策”[6]137,对他赏识备至。对此,崔致远也作诗回赠,“巫峡重峰之岁,丝入中华,银河列宿之年,锦还故国。”
新罗留学生与唐朝文人的交往中,除了崔致远之外,唐朝诗人章孝标作诗《送金可纪归新罗》赠予金可纪,云:“登唐科第语唐音,望日初生忆故林。鲛室夜眠阴火冷,蜃楼朝泊晓霞深。风高一叶飞鱼背,潮净三山出海心。想把文章合夷乐,蟠桃花里醉人参。”[8]84张乔的《宋宾贡金夷吾奉使归本国》赠予金夷吾,《送朴充侍御归海东》赠予朴充,《送棋待诏朴球归新罗》赠予朴球。新罗留学生朴仁范赠予张峻《江行呈张峻秀才》云:“兰桡晚泊荻花洲,露冷蛩声绕岸秋。潮落古滩沙觜没,日沉寒岛树容愁。风驱江上群飞雁,月送天涯独去舟。共厌羁离年已老,每言心事泪潸流。”[9]还有写给睿上人的《寄香岩山上睿上人》,诗曰:“却忆前头忽黯然,共游江海偶同船。云山凝志知何日,松月联文已十年。自叹迷津依阙下,岂胜抛世卧溪边。烟波阻绝过千里,雁足书来不可传。”[9]崔承祐作诗《送进士曹松入罗浮》赠予曹松,《关中送陈策先辈赴邠州幕》赠予陈策,《邺下和李锡秀才与镜》赠予李锡。新罗留学生与唐朝文人诗歌交往密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2.佛僧
新罗于528年承认佛教,此后渡唐求法的僧人逐渐增多。据黄有福、陈景富《中朝佛教文化交流史》统计,隋唐两代(581-907)入唐的新罗僧人(包括赤山法华院的35名僧人)共179人,据严耕望《新罗留唐学生与僧徒》一文中的统计,新罗入唐僧法号可考者逾130人[10],实际人数要远大于此数。新罗僧人的大批渡唐,使得中国的各大佛教宗派纷纷传入新罗,促进了新罗佛教的快速发展。在入唐新罗的僧人中,比较重要的有圆测、慈藏、义湘、慧超、地藏等。正是在新罗渡唐佛僧的媒介作用下,中国佛教各派在新罗先后创建,同时加速了佛教国家化进程。
圆测,原为新罗王族子弟,贞观二年(628)入长安留学,师从法常、僧辩学法,后又从名僧玄奘为师,学习唯识论。他懂六国语言,676年参加印度僧人地婆诃罗带来的18部34卷的梵本经文的汉译;683年圆测与顺贞一起奉皇命第二次汉译了 《佛顶尊胜陀罗尼》;(第一次翻译是679年由杜行头和日照三藏所翻译)695年参加于阗僧实叉难陀带来的《华严经》汉译。圆测一生撰述达几十部,大部分是法相唯识宗方面的章疏,成为佛教唯识论三个派别之一的“西明学派”的理论奠基人。其中《解深密经书》被译成藏语,在甘州一带广泛流传,后被收编入藏文大藏经《甘珠尔》内。相比于慈藏、义湘等归国后弘扬佛教,圆测则始终在唐从事译经、撰述经书,致力于传播唯识学,但他的著作、译经及思想传播到新罗之后,对新罗佛教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慈藏出身于新罗真骨贵族之家,贞观十年(636)①关于慈藏入唐时间各学者意见不统一,蒋非非的《中韩关系史(古代卷)》中认为慈藏入唐时间为贞观十二年(638)。据《三国遗事》载:“藏自叹边生,西希大化。以仁平三年丙申岁受敕,与门人僧人实十余辈,西入唐,即贞观十年(636)也。”,受新罗善德女王派遣,渡海辗转来到长安,入终南山于云际寺东崖架室而居三年学习律宗。慈藏在中国时,除了学习律宗诸说之精要外,还学习时学、华严、弥勒净土。贞观十七年(643),慈藏回国时携带《大经藏》四百多箱与幡幢花葐回国,这是韩国有《大藏经》的开始。慈藏回国后,敕任非常职大国统,主管全国僧尼一切事物。[11]他对新罗佛教的贡献,突出表现在利用所学戒律,整顿了当时混乱的新罗佛教,制定了“慈藏定律”。慈藏又创建通度寺,建立了新罗第一戒坛,传播和发展中国律宗,是韩国律宗的创始人,被中国律宗的创始者道宣誉为“护法菩萨”。慈藏在新罗佛教发展中做出了突出贡献,后被列为新罗佛教“十圣”之一。
义湘是新罗华严宗的初祖。于龙溯二年(662)②关于义湘入唐时间,史料有不同的记载,崔致远的《义湘传》主张龙溯二年(662);宋赞宁撰《宋高僧传》主张总章二年(669);高丽一然撰《三国遗事》主张永徽初(650)。黄有福、陈景富的《中朝佛教文化交流史》认为义湘入唐时间为龙溯二年。直泛沧溟,高登彼岸,到达长安。师从终南山至相寺之智俨三藏,学习佛教华严经,并深得中国华严二祖智俨和尚的首肯。总章元年(668),义湘总结学习心得,撰成《华严一乘法界图》。咸亨二年(671),义湘乘商船越海归国,文武王十六年(676),始归太白山,奉旨创建浮石寺,并于此开弘《华严经》,至七世纪末、八世纪初,中国的华严宗在韩国蔚成一大宗派,发展迅速。
慧超于开元七年(719)南天竺高僧金刚智入华前后,他循海路赴印度问道和巡礼圣迹。慧超从东天竺登陆入境后,依次游历中天竺、南天竺、西天竺、北天竺,最后取道中亚,跨越葱岭,从丝绸之路的天山南路之北道还至长安。其时约为开元十五年(727)。慧超的《往五天竺国传》是一部极为重要的著作。该书记录了印度半岛、西亚、中亚的五十一个国家和地区,对它们的方位、面积、物产、矿藏、刑法、国王与大臣、百姓的财产等情况都有叙述,不仅为唐朝人提供了当时南亚、中亚及西亚的详细知识,也为研究八世纪印度、巴基斯坦和中亚各国及东西交通等方面提供了极为宝贵的资料。不仅如此,733年慧超从金刚智研习瑜伽密教,和其他新罗佛僧一起翻译了大量佛经,最后卒于中国。
地藏本为新罗王族,于唐玄宗开元年间(713-741)渡海来到中国的九华山修道,建中(780-783)初,郡守张严奏请朝廷敕赐新额“化成寺”。贞元十年(794),地藏坐灭于本寺,年九十九岁。据《全唐文》卷694费冠卿《九华山化成寺记》载,地藏入寂后,颇多灵应瑞兆,与佛经中地藏菩萨之瑞相相似。于是佛教信徒们把他当作地藏菩萨的化身而加以信仰供奉,九华山从此成为盛大的香火地,名列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在中国佛教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地藏在九华山弘法75年,没有创立宗派,有著作传世,但他却使地藏菩萨信仰深入人心,普及全中国,对中国佛教的发展功不可没,是中韩佛教交流史中最具代表性的高僧之一,在中国佛教史、中韩佛教交流史上具有特殊的位置。
众多新罗高僧经历惊涛骇浪、艰难险阻到达唐朝,如新罗中叶的朗慧大师无染,随新罗使节入唐,“及大洋中,风涛欻颠怒,……”[10]。除此之外,有学习密宗的明朗、惠通、明晓、玄超、义林等;学习律宗的圆胜、如海、宗济等;学习华严宗的胜诠、梵修、孝中、审详等;学习唯识宗的胜庄、神昉、道证等;学习禅宗的智德、法朗、神行、无相等诸多新罗僧侣相继渡唐,求法巡礼。他们或传播中国的佛教宗派、或参与佛经翻译、或撰写佛教著述,为唐罗佛教的繁荣做出了贡献。
三、唐罗海路文化交流繁盛的原因
1.唐罗海上通路成熟,为渡唐新罗人提供了交通保障
《新唐书·地理志》载唐朝的对外交通有七条重要的道路,其中“一曰营州入安东道;二曰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即陆路和海路均可到新罗。当时新罗人大部分是走海路的。就如张籍的《送金少卿副使归新罗》“云岛茫茫天畔微,向东万里一帆飞”、章孝标的《送金可记归新罗》“风高一叶飞鱼背,潮净三山出海心”、张乔的《送宾贡金夷吾奉使归新罗》“孤舟无岸泊,万里有星随”、《送新罗僧》“把锡离岩寺,收经上海船”、姚鹄的《送僧归新罗》“淼淼万余里,扁舟发落晖”[9]等等,几乎在每首诗里都要提到 “海与舟”。另据《全唐文》《唐文拾遗》所录18篇入学僧的碑铭统计,除2人未入唐,1人记载不明外,其中15人中,便有14人从海路入唐。[12]29可见,成熟的唐罗海上通路为大量的新罗人渡唐提供了交通保障。
2.唐朝的对外开放政策是大批新罗人渡唐的外在因素
唐朝政府建立了国家级留学生管理机构鸿胪寺和教育机构国子监。鸿胪寺主管入唐留学生事物,从接待到等级,分派到各地学习,以及学习期满的留学生送回本国一切事物。凡在官学就读的新罗学生,皆享受公费,由唐政府供给粮食,提供宿舍,免除课役,衣食费用由鸿胪寺供给,买书银则由新罗政府发给。新罗学生也可参加宾贡科考试,考中者可任唐官。在对待僧侣方面,唐朝政府规定:“既是蕃僧,入朝学问,每年赐绢二十五匹,四季给时服。”[13]105对入唐留学僧,唐朝每年提供免费的衣食住行,解决了留学僧的后顾之忧。在如此优越的留学条件下,新罗留学生、留学僧纷纷渡唐,新罗成为了在唐留学人数最多的国家。
3.在唐新罗人为渡唐新罗人提供了各种便利
八至九世纪,在唐的沿海地区形成了以新罗商人为中心的新罗坊、新罗村、新罗院,此外唐朝政府还设有接待新罗人往来的新罗馆和管理新罗人事物的勾当新罗所。据圆仁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载,唐朝后期的登州、密州、青州、淄州、泗州、海州、楚州、扬州以及长安等地均有大量新罗人居住。[14]这些人中有些是官署中的翻译、僧人、商人、水手、手工业者、农民。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保证自己谋生的同时,为唐罗的外交、文化、经济、交通、工业和农业发展都做出了积极的贡献,更为渡唐新罗人提供了生活上的便利。唐罗海路文化交流在在唐新罗人这一特殊群体的协助和媒介作用下空前繁盛。
4.新罗对唐文化的认可与仰慕是新罗人渡唐的内在因素
中国文化对于朝鲜半岛的影响古已有之,新罗对于唐朝的理解更为深入,从而对其文明极为向往。新罗不仅诚意学习接受唐文化,而且为更多地汲取唐文化,乐于多派遣留学生,使得整个新罗社会表现出追慕唐文化的西学之风。而佛教在新罗升格为护国佛教,统治阶层对佛教充分肯定和支持。在茫茫的大海中,渡唐新罗人或漂浮海上,或葬身鱼腹之事频频发生,但他们不辞辛苦,为求学问、佛法之真谛,渡海入唐,在唐罗文化交流史上留下了光辉灿烂的一页。
四、渡唐新罗人对唐朝文化的贡献
唐罗的海路文化交流对新罗社会的影响之深之广不言而喻,涵盖政治制度、教育制度、科学技术等各个领域,在此不再赘述。在这里主要谈及渡唐新罗人对唐朝文化的贡献。
文学方面,渡唐新罗留学生积极参与文学创作,与唐代诗人交往密切,丰富了唐朝的文学宝库。《全唐诗逸·卷中》收录了金可纪、金立之、崔致远、金云卿等人的诗,如金可纪的《题游仙寺》“波冲乱石长如雨,风激疏松镇似秋”、金立之的《秋叶望月》“烟破树头惊宿鸟,露凝苔上暗流萤”等。《全唐诗》还收录了薛瑶的《谣》、金真德的《太平诗》、金地藏的《送童子下山》、王巨仁的《愤怨诗》及高元裕、金云卿、崔承祐、朴仁范、崔匡裕等人的作品。崔致远则留下了大量的文学著作,其诗歌数量在整个新罗渡唐文人中是最多的,但众多文学作品遗失,仅存《桂苑笔耕》。崔致远的诗歌内容广泛,或反映现实,揭露时弊;或广事干谒,郊游唱和;或思念家乡,怀念祖国;或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有五言、有七言、有绝句、有律诗。他在《秋叶雨中》写道:“秋风唯苦吟,世路少知音;窗外三更雨,灯前万里心。”留学时的寂寞孤独之感与对祖国亲人的怀念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除了《桂苑笔耕》之外,《全唐诗》中也记载了他的诗作《兖州留献李员外》:“芙蓉零落秋池雨,杨柳萧疏晓岸风,神思只劳书卷上,年光任过酒杯中。”从诗中可以看出,他对友人的真挚与坦诚,使人读后感觉到深沉的友谊。《全唐诗逸》卷中有他的咏《长安柳》诗句:“烟低紫陌千行柳,日暮朱楼一曲歌”;《春日》句:“风递莺声喧座上,日移花影倒林仲”;《江上春怀》句:“极目远山烟外暮,伤心归棹月边迟”;《送舍弟严府》句:“云布长天龙势逸,风高秋月雁行声”。可见,他的诗作水平相当之高。因此,他的才华得到了唐朝诗人的高度评价,被韩国尊奉为韩国汉文学的开山鼻祖,被誉为“东国儒学”。另外,《全唐诗》收录了唐代诗人所作赠送新罗友人的诗,共34首[15],从诗中可见他们的成就得到了唐人的认同,表达了对其远涉鲸波赴唐留学的赞许,更表达了对他们的汉文学成就的钦佩。这些新罗留学生的归国,也使得汉文化在新罗得到了更广泛的传播。
佛教方面,新罗入唐僧侣中很多人直接参加了中国的佛教建设,或苦心翻译佛经、撰述经纶,弘扬佛法义理;或以创新的精神丰富佛教教义;或以苦行坚毅的修行实证佛门普度众生的大愿,为丰富中国的佛教理论与实践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据刘素琴、刘胜芳的考证,在唐代盛大的译经活动中,新罗僧人占有一定比重。如神昉、智仁、圆测、胜庄、玄范、无著、慧超、惠日等先后参加过玄奘、义净、地婆菩提流志等主持的译场。他们参与翻译的佛经,占唐代翻译佛经总量的60%(唐代翻译佛经总数为2159卷,其中1273卷包含着这八位外域僧人心血)[9],仅从这个数字,就可以看出新罗佛僧对唐代佛教的贡献。不仅如此,入唐新罗僧侣的佛经研究不仅为新罗佛教理论的发展打下了基础,也为中国佛教理论的发展带来了新鲜气息,主要代表人物有义湘、圆测、顺憬等。慧超的《往五天竺国传》、圆测的《解深密经书》就是其中的代表。尽管新罗高僧元晓没有渡唐求法,但他的著作《华严经疏》《大乘起信论疏》,经过入唐佛僧传入中国以后,在唐朝被称为《海东疏》,对中国华严宗的创始人法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法藏在《起信论义记》中采用了元晓的疏解。新罗僧人坚毅苦修等佛教实践活动也对中国佛教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代表人物为地藏。虽无创立宗派,无著作传世,但他却使地藏菩萨信仰深入人心,普及全中国,影响至今,是中韩佛教交流史中最具代表性的高僧之一。
通过唐罗海路文化交流的考察,可得知,在唐代海路是文化传播、交流的主要通道,它摆脱了传统的陆路传播,开启了另一条文化交流之路。同时,可知文化交流是双向的,它影响着双方,正是这种双向交流促使着中韩文化共同发展,走向繁荣。
[1]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纪[M].白化文等译.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2.
[2]郑九福,等.译注三国史记3注释篇(上)[M].首尔:韩国精神文化研究院,1998.
[3]拜根兴.唐与新罗使者往来关联问题的新探索——以九世纪双方往来为中心[J].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8(1):70-80.
[4]严耕望.唐史研究丛稿[M].香港:新亚研究所,1969.
[5]徐居正.东文选·卷八四[M].首尔:韩国民族文化刊行会,1994.
[6]蒋非非.中韩关系史(古代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7]耿虎.新罗、日本遣唐留学比较研究[J].厦门大学学报,2010 (3):114-216.
[8]当银平.唐与新罗文化关系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7.
[9]崔华洋.唐朝与新罗时期的诗歌交流[D].延吉:延边大学,2011.
[10]拜根兴.入唐求法:铸造新罗僧侣佛教人生的辉煌[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08(3):107-116.
[11]刘素琴,刘胜芳.新罗僧侣对当代佛教文化贡献实考[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4):41-47.
[12]陈景富.中韩佛教关系一千年[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
[13]陈尚胜.中韩关系史论[M].济南:齐鲁书社,1997.
[14]陈尚胜.唐代的新罗侨民社区[J].历史研究,1996(1):161-166.
[15]李定广.新罗入唐诗人的特征及其成就[J].学术界,2011(6):5-10.
(责任编辑:徐星华)
K242
A
1008—7974(2015)05—0097—05
10.13877/j.cnki.cn22-1284.2015.09.020
2014-12-01
上海海洋大学科技发展专项基金“唐代海上丝绸之路与中韩文化交流”(A2-0302-15-500075)
李海英,女,朝鲜族,吉林磐石人,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