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康藏研究期刊与边疆学术
2015-02-13何芳芳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351(2015)03-0106-03
收稿日期:2015-03-25
作者简介:何芳芳(1985-),女,新疆博乐人,阿坝师范学院图书馆教师,硕士。
基金项目:阿坝师范学院校级青年基金项目“《康藏前锋》与民国时期康区教育研究”(ASC14-14)阶段性成果
20世纪初,外侮纷乘,边疆地区危如累卵,关注边疆问题成为时人的主题。伴随着边疆政治与边疆学术研究的兴起,大量学术组织、边政学者群体、大学边政学科和相关边疆期刊应运而生,以康藏研究刊物为代表的边疆期刊得益于边疆学术的发展而出现兴盛。
一、民国时期康藏研究期刊兴起发展的背景
近代以降,伴随西学东渐与西力东侵,中国国难日亟,国族危殆,紧迫的边局使“国人困怵于边事日亟,外侮堪虞,于是……国内研究边事之团体与书报亦风起云涌,竭力鼓吹”。 [1]28除有民族危机和边疆危机的加深,民国的康藏研究期刊兴起发展还有深刻的社会背景:
(一)康藏历史地位的凸显
近代以来,由于西藏特殊的地理位置,西方染指藏区的速度更是有增无减。同时,中央政府也逐渐意识到康藏的重要性,从孙中山号召“五族共和”到袁世凯恢复达赖名号,南京国民政府也采取了各种缓解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矛盾、消除汉藏隔阂的措施。1937年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作为抗战大后方的康藏的历史地位在如此的政治背景下更是得以凸显。此时,因国人和政府急需对西南这块抗战大后方全面了解和开发建设,实地考察更趋频繁、办报兴刊更为普遍,为康藏研究期刊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契机。
(二)国内藏学有所发展
20世纪以来,自英法两国从敦煌盗走大批古藏文手稿之后,使得研究藏区与藏学在西方渐成专门之学,客观上促进了国外藏学的发展。与此同时的国内,尤其是抗战前后,部分学人基于反侵略反分裂而积极认识和研究藏学渐成为一股热潮,于是,在国人热衷于学习藏文的热情和政府组织相关人员对康藏地区地理交通及历史宗教等进行实地调查的举措中,国内藏学逐渐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并培养了一批我国现代藏学的重要开拓者和奠基者,如任乃强、李安宅、李思纯等前辈学者们,在这些康藏研究的先驱们的努力下,出现了20世纪上半叶我国现代藏学的发轫期,其主要标志之一就是国内各类藏学类专业学术期刊的出现。
(三)学术机构和专家学者西迁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东南沦陷,国都内移。随着战略后方向西南边疆转移,很多国内著名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也开始陆续迁川,大量不同领域专家学者云集西部边疆。此时因“边疆都被新的估价和再认识所发掘而大大地受朝野的注意”, [2]17很多学者出于内心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时代使命感,怀着对国家对民族苦难命运的深切忧虑与关怀,纷纷从民族学、民俗学、语言学、人类学等不同领域积极投身边疆研究,特别是西南后方康藏地区及藏学研究,因能够表达学者们思考的康藏研究期刊这一作为学术与社会互动的最合适的纽带,所以也开始大量涌现。
此外,还有国民中央政府康藏地区重视和支持、民国时期中国近代报刊业迅猛发展和国人爱国热情高涨等原因,各类康藏研究刊物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
二、民国时期康藏研究期刊概述
康藏历史上第一个近代报刊是驻藏大臣联豫在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于拉萨创办的《西藏白话报》。之后,在国家政治文化中心如南京和西藏临近省区或藏族聚居区等地区,很多涉及藏区事务和文化的报刊也相继创立,据《藏学报刊汇志》资料显示,在解放前,国内有关藏学的报刊多达87种,特别是1929年至1949年间,平均每年创办7种报刊。 [3]117由于时任国家首都南京和康藏毗邻省四川,康藏研究类刊物多达37种之多。包括各类西康党政军机构、科研单位和民间社团及某些特殊机构等编辑发行的期刊,其中发行时间相对较长,影响较大,堪称民国时期康藏地区及藏事研究的代表性期刊有以下三个:
(一)《康藏前锋》(1933~1939年)
1933年由《康藏前锋》杂志社在南京创办,为民国时期创办较早的大型专业性藏学和康藏研究类期刊之一。该刊创刊者初多为在南京等地学习、就业的康籍人士,宗旨是“联络汉藏感情,沟通康藏文化”,积极介绍康区实情,以期唤起国人的民族意识和国家观念。其中政治和文教文章多围绕治藏政策和西康建省两个最为集中的议题;至于有关西康建省问题,刊物共有22篇,特别是1935年前后就此讨论达到高潮。这些文章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西康建省活动,亦有助于康藏新局面的开展,对当时康区局势产生了重大影响。另外,注重从建省的角度去关注康藏地区的文化教育是该刊另一大特点,很多有识之士发表了如《西康教育方案》和《康藏教育环境之探讨》等有价值的文章。
(二)《康导月刊》(1938~1947年)
1938年,由西康省县政人员训练所同学会在康定主办,首任会长为时任西康省主席刘文辉。办刊目的是“提供康区的情况素材作为政府施政参考,并引起国人开发兴趣,纠正过去一般人对边疆的唯蛮论和唯冷论”。
此刊最大的亮点是其作者群,他们多为康区实际施政者,整体有着较高文化、政治素养和开发边疆、振兴国家的强烈意识。该刊有三大特点:一是官方气息浓,体现在该刊由西康省政府拨款补贴,且几乎每期都有西康主席刘文辉的言论,和围绕其所倡导开发治理新西康省的六大任务 ①为主要内容。二是经世致用、现实性意义强。表现文章大都是政界汉藏人士在康区实地从政或参政经验的作者们通过康区工作、经商、游历之机,将其亲身经历感受、实地调查与文献资料相结合得出的观点。三是刊物质量高。该刊集各西康许多从政参政人士经验之谈,不少有关康藏问题上给予一针见血的剖析和提出远见卓识的观点,讨论问题深刻且颇有厚度,非一般泛泛而论可比,且有不少学界专家也在该刊上发表过在国内外颇有影响的文章,如康藏史地专家任乃强发表的《关于藏三国的初步介绍》被视为我国《格萨尔》研究的奠基之作,可见该刊在国内外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三)《康藏研究月刊》(1946~1949年)
1946年由任乃强、谢国安等人发起的康藏研究社,在成都创刊,其宗旨是“研究康藏区内一切情形,供整理意见,协赞政府实施”,内容多为康藏研究社研究成果和研究动态。
该刊的最大特点是学术味道非常浓厚,因该刊主要发表有学者背景居多的本社社员的研究成果,所以文章学术含量很高,其中不乏藏学领域的拓荒和奠基之作,如由刘立千先生所译的藏文典籍《西藏宗教源流简史诗》为国内出现较早的汉译藏文典籍方面的经典之作。撰稿者基本上是康籍或生活在康区的汉藏学者,撰写的论述基本上是亲身经历和实地见闻,故刊载有关康藏民情风俗之详实记录均可信度较高,至今仍有很高的社会和学术研究价值。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康藏研究先驱任乃强先生在该刊上发表了多达25篇文章,其中如《天全土司世系》、《西藏问题的历程与现状》、《隋唐之女国》等至今仍因其极高的史料与学术价值被藏学界视为经典。
上述为民国时期康藏研究的三个代表学术期刊,可以说汇集了当时非常丰富的康区和藏族社会状况,其史料和学术价值极其珍贵,发表了相当多的康藏和藏学研究领域的奠基性和开拓性的重要研究成果,代表了当时康藏地区或藏事研究的最高水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4]70-82
民国时期康藏研究期刊虽然大多数存在时间短,篇幅又有限,且印刷质量也不算高,但在康藏研究史上却有着重要的意义。它们不仅在保存传播康藏文化、促进汉藏文化交流、民族团结和藏区的发展等方面有着特殊贡献,更重要的是这些民国时期的康藏期刊广泛运用了西来的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等许多新学科,注重大规模、多角度实地研究调查等现代研究新方法,有助于人们从不同的角度认识边疆,去发现和解决不同的问题。这在中国边疆研究史中,其研究文化内涵更丰富,且在研究深度和广度上比晚清都有重大突破。
三、民国时期康藏研究期刊与边疆学术
近代以来,尤其到民国时期,中国边疆危机、民族危难、社会巨变等挑战激励了国人们的爱国热情,从而转化为推动中国边疆学术研究发展的强大动力。这一时期的边疆研究学术模式多具有以学人为主体,以边疆研究为对象,以期刊为学术媒介,以服务社会为目的,讲求致用致知等特点。尤其是这些对于表达学者们思考的边疆期刊来说,它们为边疆学术与社会互动提供了平台,不仅使边疆这一边缘地带进入国人的视野,同时,更重要的是,使处于民国时期的20~40年代的“期刊热”中以边疆为研究对象的康藏研究期刊作为一个强有力的呈现场域,参与到边疆学术与社会的互动中。
民国时期,中国边疆学术研究已经由传统的史地研究向近代科学研究方向发展。特点是在继承我国传统的边疆史地研究、尤其是晚清“西北史地学”研究的遗风余韵基础上,研究活动从个人转向群体,有明显社会化的趋势。这些系统学习过西方学理的学人们全方位、多视角、深层次、持续性地研究中国边疆这一特定的社会历史场域,他们与旧式学人不同,有新思想、新观点、能用新视角、新方法将旧学与新学融会贯通,带有鲜明的现代性和开放性。研究内容多以解决边疆实际问题为主,在研究方法上,除传统的文献考据等传统史学研究方法外,还大量运用了如人类学、民族学、考古学、语言文字学、政治学、社会学等西方学理,体现了民国时期的边疆学术研究正向学术中心靠拢的一种学术思路。而民国时期的康藏研究刊物很好地体现了中国近代边疆学术研究向现代化学术发展阶段的特点,所以,我们可以说康藏研究刊物的出现是中国近代边疆学术研究发展的产物,它为学人们努力构建适应中国边疆政治建设和更加具有科学性、系统性的“边政学”,以及为学人们进行大规模多角度实地调查、为解决边疆实际问题出力献策、把经世致用与现代学术研究相结合等远大追求的实现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可以说,民国时期的康藏研究刊物见证了中国近代边疆学术研究完成转型、走向现代学术历程的时代烙印。
“现代学术期刊的问世是中国学术研究步入现代化发展阶段的重要标志之一”。 [5]75这一时期,康藏研究刊物作为众多专事边疆研究的期刊杂志为代表的媒介,既全面参与了边疆学术发展的过程,也从信息交流的角度促进了中国边疆研究的发展,帮助边疆研究从学术边缘走向学术中心的转变,且充当了学术向社会宣讲自己立场与追求的通道,很好地完成了时代赋予它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