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不过沧海（外——篇）

■李金荣

蝴蝶飞不过沧海（外
——篇）

■李金荣

她早就知道他的名字，早就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轶闻趣事，在仰慕中设想过与他的邂逅。

缘份好薄，薄到她跟他之间连刻意想接近的时候，都只能是擦肩而过。她决定专程去拜访他。成行前她把她新近出版的一本诗集寄给他，并留言：“朋友，我渴望与你进行一次心灵的交流！”

数日后终于盼来了他的电话，她一时竟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仿佛醉了。

她借机诚恳地提出要见他一面，他爽快地答应了，邀请她星期天来家中一叙。一见面，他像个老朋友一样招呼她。他不大爱说话，大多时候是静静地听她讲发生在童年、少年及生活上的一些往事，说到热烈处，她自己也好生奇怪，那些往事她不曾和别人讲过，更不曾刻意在记忆里保留过，就那么自然地从心里流出来。一说就是几个钟头，忘了喝茶，忘了临行前打下的腹稿，上面写满了要“采访”他的内容。告辞的时候，她觉得很异样，还没有说再见，就开始想他了，这种感觉着实吓了她一跳，一种很复杂的情绪顷刻间弥漫在她的心头。

她开始变得烦躁，管不住自己，总想给他打电话，但每按下他手机的前几位号码后便没了勇气，因为她实在找不到理由。反复数次后，泪便流了出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又是气自己，又是恼自己。

在想他想得心疼的夜晚，她试着给他发短信，说一些问候的话。一开始，他礼节性地回了个电话，一来二去，他们的电话延续下来。每回都是她说个不停，最后都是他先说挂了吧。她吓一跳，怎么聊这么长时间？每次都是这样把电话打成烙铁。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而她幸福的源泉就是他的声音。一天晚上，她在心里默数和他通话的次数，突然想起他跟她说过，半年后将移居澳洲和家人团聚，一股悲凉袭透了她的全身，她情不自禁地哭了，像个孩子一样。

她和他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家咖啡厅，他们要了一壶碧螺春。他以茶代酒和她碰杯，她笑了，笑得很阳光。她发现他是一个责任心和爱心都很强的男人，特别是一说到他的爱人和孩子，他一脸的幸福。她觉得他更可爱了，可爱得让她痛苦。虽然是面对面坐着，但她强烈地意识到她和他之间相隔的不是茶几而是一条命定中的天河，而那杯中茶，淡淡的茶香里浸透了她的无限忧伤。

转眼半年就过去了，他在电话里向她辞行，口吻跟往常一样平和。她也很平静地说了些祝福和珍重的话，然后就挂断了。不过，这次与往常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她先说的挂了吧。

当晚她没有去为他送行，独自在晚风中徘徊了很久。午夜时分，她开始给他写信：

“我最尊贵最亲爱的朋友，我始终相信这世界上有一种爱情美如烟花，一瞬，便是一生的绚烂。我一直等你来爱我，哪怕只是一瞬。

我的爱落了空，但我仍感念于你，能于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遇，已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虽然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背景下，但毕竟还是遇到了你，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你能否告诉我，人到底有没有来生？假如有，却依然与你无缘相爱，我宁可没有。”

写到这，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有擦拭，一任泪泉奔涌。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倦了，坐在椅子上发呆。良久后用火柴把信点燃，抛向窗外……

惟有祝福

一个飘着雪花的午后，她无意中看到了他。他正在和女儿堆雪人。

他显然丝毫没有觉察到她。他和女儿嬉戏着，“咯咯”的笑声一阵阵地传来。她想他也是近四十的人了，但看上去像个小伙子，动作敏捷，朝气蓬勃，童心未泯。

她没有过去和他打招呼，绕道沿着河边往家走。很奇怪，她的心里暖烘烘的，觉得十分慰藉。

她对这次的邂逅充满感激，感激他带给她快乐。虽然十多年前他留给她的记忆充满了苦涩与无奈，但今天他的快乐，在刹那间把所有堆积在她心底的苦涩都冲淡了。

有人说，爱恨情仇总是在分手之后，其实不是的。当事过境迁，心情慢慢沉淀下来，人生步入平静生活的时候，凡是懂得爱、珍惜爱的人，都会期望自己爱过的人、喜欢过的人和爱过自己、喜欢过自己的人，美好如初，生活幸福。

有一次，她和朋友丽聊起这个话题，丽对她说：“还记得石头吗？”

她当然记得，石头不仅是她们的同班同学，还是丽的第一个男友，毕业那年因为丽提出分手，石头跳楼自杀了。丽说：“我那天梦见他了。”

她不再说话，静静听着丽说：“当时雨很大，我看见他站在男生宿舍楼的楼顶上，正准备往下跳。我拼命喊着：不要啊，不要……”丽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很理解丽的心情，学生时代的那一幕也同样让她刻骨铭心：那天夜里全校的宿舍楼灯火通明，楼道里回荡着石头的母亲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哭喊声。丽手捧着石头的照片，一直跪在他出事的地方，喃喃重复着：“不要啊，不要！我一直都希望你好的。”

当自己爱过的人正遭遇不幸，那份曾经属于两个人的记忆也就随之被中断了，那段美好的岁月也就随之湮灭了。许多时候，每个人的心中都会藏着一个久远的温暖的梦，那个梦只属于自己，当梦中的一个主角不再美丽不再快乐，甚至不再存在时，再美好的感情也无所依附，也无从提及。

想到这，她的心为之颤栗，一份真心祝福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希望你过得比我好。希望在我的生命中给过我快乐和关爱的所有人现在一切都好。你们快乐，我才会快乐——只有你们快乐安康，我才无愧于那远逝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