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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介新阅读
——媒介环境学视角下的数字化阅读革命*

2015-02-12韦妙吴瑶

图书馆论坛 2015年8期
关键词:偏向纸质媒介

韦妙,吴瑶

新媒介新阅读
——媒介环境学视角下的数字化阅读革命*

韦妙,吴瑶

媒介环境学视角下,媒介不再是中性的传播介质,而是信息环境的塑造者。媒介固有的传播特性产生不同的传播偏向,继而对人的行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新媒体环境下,网络媒体、手机媒体催生阅读革命。在由纸质印刷媒介向数字化阅读媒介变革后,媒介的具象偏向性产生参与式阅读;媒介的空间偏向性鼓励阅读的大众化;媒介的延伸性创造社交型阅读。

媒介环境学 新媒介 纸质阅读 数字化阅读

在数字化阅读以变革者的角色走上历史舞台之初,传统读者大多对其抱持蔑视、抵触情绪。这种排斥与当初纸张印刷书籍步入书本行列,却被昂贵的羊皮手抄书卷所嘲笑的情形何其相似。但短短几年,数字化阅读媒体就步入寻常百姓之家,占领阅读市场的半壁江山。2007年亚马逊推出Kindle电子阅读器,激活类纸显示屏电子阅读器市场;2010年7月亚马逊电子书销量超过精装书销量,6个月后又超过平装书销量;2011年4月,亚马逊的电子书销量全面超过其所有纸质书的销量——每销售100本纸质书,就要销售出105本Kindle电子书[1]。在国内,第十一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显示,2013年我国数字化阅读方式的接触率达50.1%,较2012年上升9.8个百分点,与此对应的是报纸阅读率和期刊阅读率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下滑[2]。面对数字化阅读的浪潮,微软技术发展部门副总裁柏拉斯(D.Brass)预测:“以数字形式出版的书籍将超过传统印刷书籍,到了2018年,甚至完全被电子书所取代!”[3]

媒介环境学视角下,每一次新兴技术带来的传播媒介变革都会对人类社会环境进行一次意义深刻的重塑,继而产生人类社会形态、社会心理、社会行为的深远变化。在新媒介构建的媒介环境下,人类由阅读而生的一系列社会行为正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究竟数字化阅读改变了什么?仅是阅读载体的变革?还是阅读心理的变化?抑或是整体阅读行为乃至所延伸出的人类交往行为都将被重新书写?对此,我们要慎思明辨。

1 媒介环境学理论基础

按照媒介环境学派的官方定义,媒介环境学指的是“对媒介环境(media environments)的研究,其观点是技术和技艺、信息模式和传播编码在人类事务中扮演着主导角色。”[4]媒介环境学派认为,是技术/媒介的形式决定了内容。其关注在具有隐匿性的技术/媒介形式之下,传播媒介如何影响人们的感知、理解、感觉和价值观,人们与媒介的互动如何促进或阻碍我们生存的机会[5]。媒介环境学者的兴趣不仅仅是简单地关注媒介,而在于研究传播媒介、传播技术、传播方式、传播过程和人的感觉、思维、价值、行为之间的互动[6]。

简而言之,媒介环境学派认为媒介不仅仅只是一种物质状态,还是一种环境。马歇尔·麦克卢汉喜欢用“电光”这一最单纯的媒介来解释何谓“媒介即讯息”或“媒介造就环境”:电灯的意义不在于你能看见电灯,而在于电灯让你能看见。通过电光,一个世界被呈现出来,而电光本身只是作为背景隐而不显。而这个被电光照亮的世界与原本昏暗的世界相比,并不只是一个清晰度从20%到80%之类的程度上的区别,而是发生了某种范式变迁,例如从偏重听觉——触觉的世界,转变为一个视觉主导的世界[7]。每一种媒介都因其传播符号特性的不同造成感知偏向,每一次媒介的变革,都会改变传统的感知偏向,形成新的符号环境,经验、知识和价值都将随之变迁,从而造成人类社会环境、心理、行为的改变。

媒介环境学有三个互相联系的理论命题:一是媒介固有的物质结构和符号形式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决定了什么样的信息被编码和传输,如何被编码和传输,又如何被解码;二是认为每一种媒介独特的物质特征和符号特征都带有一套偏向,所谓的“偏向”,指传播媒介形式会对内容产生影响;三是传播媒介的偏向,进一步促成各种心理的、感觉的、社会的、政治的、文化的结果[8]。

随着数字媒体技术的发展,阅读对象的载体不再仅仅是成本装订的纸质书籍,从kindle式的电子读物,到以人声阅读为信息传播渠道的有声图书,再到融声音、画面、文字、动画、增强现实技术(Augmented Reality Technique,简称AR)等多元素于一体的增强型电子书,越来越多形式的阅读媒体被呈现给读者。数字化阅读媒介的变革造成传统纸质媒介阅读环境的颠覆性巨变,人们对阅读的感知偏向开始发生变化——由单向的线性文字的纯视觉感知,转变为融合画面、文字、视频、互动功能的视觉、听觉、触觉的全面感知集合,从而形成新阅读媒介的空间偏向特征;各种符号元素的立体传播塑造新的媒介文化环境,继而对人类传统的抽象逻辑思维、个体阅读行为产生影响。

2 数字化阅读的具象化呈现与临在感传播

媒介环境学的一个重要理论基础认为媒介固有的物质结构和符号形式发挥着规定性的作用,决定了信息的编码方式和传输模式。从某种意义上讲,符号蕴藏在媒介之中,为信息传播提供了可能。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一书中曾经谈到传播符号的形式对于传播内容的限定:烽火传递的有限形式决定其只能传播较为直接、简短的规定性信息,而对于抽象的逻辑性思维的表达与传播终究是无能为力[9]。这虽不能被理解为绝对的“媒介决定论”,但在一定程度上,不同媒介所依赖、偏向的符号的特征确实影响了媒介所构成的文化环境,从而进一步影响了人类的经验、知识和价值,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社会行为。

2.1 数字化阅读:从“阐释”到具象

印刷——文字媒介时代构建的“阐释”逻辑,是一种线性的、理性的、抽象的思维逻辑。在印刷术统治下的文化中,印刷文字是一种有语义、有释义、有逻辑命题的内容。拼音和文字将话语与人体相分离,从具体的传播语境中被抽象出来,供人们反复、细致地观察、思考、演绎、归纳,主体(人)与客体(外在于人的对象)的二元关系因而被建构出来。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这种文字的习得与思想的进化是同步进行的。阅读本身是一种压制性的行为,要求读者屏气凝神地与书本独处,拒绝周遭喧嚣与欲望的诱惑,在一字一句一行的扫视中,读者产生对象性抽离,并与书的作者建立跨越时空的交流对话。读者借助自己的理性排除各种主观、非理性因素的干扰,促进人理性思维的能力、知识的分析管理能力、观点的提炼总结能力、信息的批判怀疑能力的发展。简单而言,此时纸质阅读的话语逻辑往往是事实与观点明确而有序的组合,推崇客观和理性的思维,同时鼓励严肃、有序和具有逻辑性的公众话语。可以说印刷——文字媒介构建的人类社会的知识观念和文化范式推崇“客观”“思想”“理性”“本质”等特性。

在数字化阅读时代,多媒体技术赋予了阅读新的符号元素。大量的图像、声音、视频等信息符号与文字符号一起,共同被载入了书本之中,书的变化不仅仅是载体由纸质转变为电子屏幕,更重要的是载体的变革为其他符号形式的呈现提供了可能,从而为以前文字符号无法呈现的信息、无法描绘的场景提供了可能。在数种符号信息共同涌入“书本”的过程中,传统由文字媒介时代建立的线性、理性、抽象的思维逻辑逐渐被改写,被忽视的感性、具象的想象性思维被重新重视。一种更加个性化、细腻、感性的思维被推崇。在此基础上,数字化阅读赋予了读者一种强烈的临在感、参与感。

2.2 数字化阅读:从疏离到“在场”

在传统纸质阅读的过程中,由于信息传播符号的单一,仅借助于文字符号与静态图像符号,大量现实生活中鲜活的直观经验不能得以呈现。作者往往苦于表达方式的匮乏不得不以语言辞藻着力勾描现实细节,甚至是削减思想外化的内容;读者也只能凭借头脑中已有的生活经验对其加以联想与想象。但再细致的“工笔画”,也只能定格视觉的一瞬间,缺少色彩的渲染,缺少过程的历时呈现;再丰富的联想与想象也会有头脑已存经验所无法迁移过去的沟壑。

数字化阅读通过多种媒介符号的呈现,给予创作者更多的“画笔”去外化、描绘其思想内容;给予读者更直观的意识框架,把发生在他处的场景第一时间、快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视听兼备,随时变化。这种呈现弥补了前所未有的经验空白,让读者产生亲临其境的直观感受并真正参与其中。阅读中互动性的加强,使读者产生对阅读的强烈控制感,甚至是一种居高临下对阅读进程、内容发展的把控,读者往往倾向于把自己投射到“书本”的世界之中,产生了高度的认同感。如企鹅出版集团出版的电子小说《筷子》(Chopsticks)中,通过数字化阅读媒介的运用,设计了大量环节增强读者与书的联系。读者在阅读中跟格洛瑞(Glory)——书中的少年钢琴演奏家,刚搬到隔壁的男孩——生活中的各种片段进行互动;Booktrack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斑点带子案》(The Adventures of the Speckled Band)为图书内容配上了声音效果:当福尔摩斯坐在火炉旁时,你可以听到炉火的声音。当他和华生坐进马车时,你可以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当故事中描写到一个女人发出尖叫,手指所点到的那些词语同时就会发生尖叫声,让人感到身临其境[10]。

3 数字化阅读的空间偏向与大众化传播

多伦多传播学派作为媒介环境学的重要理论学派之一,其代表人物哈罗德·伊尼斯在其《传播的偏向》这本著作集中论述了传播媒介的时间与空间偏向性。在纸质阅读向数字化阅读的过渡时代,纸质阅读媒介的时间偏向性逐步弱化,而数字化阅读媒介的空间偏向性渐渐增强,阅读中的权威逐渐陨落,取而代之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信息价值崇拜。

哈罗德·伊尼斯认为传播媒介可以大体分为两大类:有利于时间上延续的媒介和有利于空间上延展的媒介。时间偏向的媒介易于记录、保存,具有永恒的传承性、时间的延续性,但此种媒介大多不容易在大范围空间内快速传播,不容易生产,不容易使用,不具备空间的延展性;相反,具有空间偏向的媒介能够快速、远距离传播讯息,但它们传播的信息却限于当下,传承性与时间延续性较差[11]。媒介的时空偏向是相对而言的,是基于不同媒介的比较而产生,并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演变。比如,相对于早期的石版文字和泥版文字媒介,轻便的纸张在传播速度、传播范围上更胜一筹,其空间偏向性更为突出;而将纸质媒介与数字媒介进行对照,纸质媒介的可保存性、传承性更强,其时间偏向性更为明显。

3.1 数字化阅读:从时间偏向到空间偏向

“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万卷始通神”,中国人历来重视阅读,把读书看作是“立身”之本,阅读本身实际上具有某种文化传统意义,其纸质阅读媒介的时间偏向更为突出。

谈起纸质书籍的阅读,人们首先想到是在独自静处的状态下,读者与作者在一种独立的意识世界里跨时空交流。在此世界里,无声胜有声,读者的手指在细腻的纸张间划过,目光在淡黑的字里行间扫过。书中抽象的文字符号在读者的脑海里如画卷般铺展开,纸质媒介提供的舒适阅读记忆是独一无二,无法磨灭的。其次,纸质书籍在精心保存的情况下,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传承数代,其存储的时间性与稳定性更强,在我国有很多书籍甚至存放了成百上千年照样能够使用,而不必担心数年之后,科技发展造成设备格式不兼容、文件读取困难。再者,在阅读时划上的横线、做的记录,就犹如在知识的森林中行走时随处留下的记号,读者日后反复翻阅查看时,当时阅读书籍的心境、思想等,会一一浮现,记忆深刻。纸质阅读媒介的检索功能虽不及数字媒介快捷便利,但其阅读印象更为深刻,个人阅读记忆更强。

相比于纸质媒介,数字媒介的阅读凸显了“快”的特点。数字媒介传播速度更快,空间范围更广。阅读文件以数字信号的方式获取、传送、保存,易得性更强,其保存简单方便,成本低,能在较短时间内实现大范围的传播,媒介的空间偏向性更为明显。但数字文本不易于长期保存,技术革新与存储设备的快速发展,数字媒介间的兼容通用成为长时间保存信息的一个巨大障碍。此外,人们对数字化阅读大多采用“速食”的方式,快速传播、快速阅读,在阅读中追求效率,而在追求速度的同时往往舍弃了深度与质量。于是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当我选择数字化媒介进行阅读时,更多的是一种信息的获取,而真正要获取文化、思想时,纸质阅读无可替代。”再者,数字信息获取方便,但也给读者造成了巨大的“信息焦虑”,读者阅读后的数字文件如若不标签存储,容易很快被海量的数字信息所淹没、吞噬,大多信息在仅仅消费一次之后便被冲入了时间的长流之中,无迹可寻,传承性较弱。

3.2 数字化阅读:从树立权威到面向大众

在媒介时空偏向分类的基础上,哈罗德·伊尼斯进一步分析认为倚重时间的媒介,如石头、粘土和羊皮纸,笨重、耐久,有利于文化的传承,在其基础上产生的文明固守传统,强调连续性,突出信仰和道德,利于宗教的传承,维持权威统治;倚重空间的媒介,如莎草纸、纸张,轻便、不易保存,强调地域扩张,促进世俗制度和科技的发展,有利于政治帝国的扩张及大范围远距离的控制。在权力结构的关系中,偏向时间的媒介有助于树立权威,而偏向空间的媒介是一种大众的、文化的普通媒介,强调传播的世俗化、现代化和公平化。另一位传播学者约书亚·梅罗维茨泛化了权力的帝国指向,进一步提出媒介与社会权力间的关系:“传播媒介越是倾向于将社会中不同人的知识分开,该媒介就会支持越多的权威等级;传播媒介越是倾向于融合信息世界,媒介就会越鼓励平等的交往形式。”[12]

偏向时间的媒介有助于树立权威。黑色玄武岩上的古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历经三千七百多年的风雨冲刷,以历史书写法律的威严;孔子旧宅中获得的“孔壁中经”——《尚书》《礼记》《论语》《孝经》竹简数十篇,历经泥石的掩埋,后经世人的抄写传诵,以时间凝结古人的智慧。传统阅读媒介在纸张与油墨的结合之下,无数思想大家、科学巨人将其脑中的思考凝聚于纸张之上,以物理载体的形式保存下来。著者深知,一旦思想付之于文字与纸张,将接受时间的考验,广泛传播,不觉对作品更加严肃谨慎;读者深知,纸质书本的印刷文字更加严肃、更具权威,不觉在阅读之时肃然起敬。时间偏向性的纸质阅读媒介天生就具有树立权威、严肃传播的特点。

数字媒介的快速传播,使得信息垄断再难以存在,信息传播更加民主、广泛。在数字传播时代,传播者的门槛大大降低,普通人都可以发言。如果说著书立说在以前是少数人的特权的话,那么在今天,数字媒介让所有人都获有这一权利与机会。大量的网络写手进入我们的视野,网络小说的兴盛正说明了这一转变。信息源的多元化与信息的多样化,让信息交流更加对称、公平。但与此同时,又有多少人的声音通过数字媒介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保存下来,甚至历久弥新呢?数字信息传播的空间偏向性让信息的传播难以保存,甚至稍纵即逝、无迹可寻。信息没有经过长期积累与检验,往往短暂辉煌后便销声匿迹了,经典之言、权威之作再也难以成形。

4 数字化阅读的延伸——无社交不阅读

马歇尔·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中写道:“任何媒介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都是由于新的尺度产生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都要在我们的事物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13]他认为媒介的变迁这个过程本身就对人类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这与它所承载的内容无关。在数字化阅读时代,阅读不再仅仅关乎于阅读内容,而更重要的是,阅读已促成了一种人的社交行为,是人际交往的延伸,或者可以说,阅读本身已成为了交往的媒介,“无社交,不阅读”。

4.1 数字化阅读:从个体自省到群体聚合

印刷——文字媒介时代的阅读是一种个人行为。阅读是关起门来读:作者在写作的时候,会和自己辩论、对话,力求作品的逻辑完整、表述清晰完美;读者在阅读的时候,也会和自己对话,思考作品想表达的内容;除此之外,读者与作者用一种不可言状的方式也在交流。而这些都是内省的事,发生在个体之内,阅读在一个封闭的、主观的世界中进行,没有任何位置容书本外的他者存在。而关于阅读的讨论,也仅仅是在阅读行为完成告一段落之后进行,阅读过程本身是只有读者一个人存在的个人行为。

但到了数字时代,阅读已经越来越不像个人的行为。分享与社交成为了阅读的主要动机,甚至在数字化阅读时代,新兴的社交型电子书号称“无社交,不阅读”。“分享”是很“集体”的,在阅读的时时刻刻都希望跳出忘我的存在状态来向他人表明:“看,我看的东西都是这类的”。分享行为很大程度上成了一种“游戏”——麦格尼格尔在她的《游戏改变世界》一书中说,优秀的游戏都有一个反馈系统。阅读这件内省的事本来是缺少反馈的,外部很难给到你一个什么刺激来继续鼓励你阅读。但分享之后,却有了反馈,这种反馈加强人们分享的动力——注意,但不是阅读的动力。你来我往之下,阅读已完全不是个人主义的行为,而成为了一种小圈子式的集体主义行为[14]。

海雀图书品牌(Razorbill Books)制作的《蕾切尔·米德的世界》(The World of Richelle Mead)与其说是电子图书,不如说是蕾切尔·米德(Richelle Mead)的书迷平台。读者在此平台上购买电子书、阅读电子书,并通过这一平台与其它志同道合的书迷,甚至作者互动,它类似于一个小圈子的读书社区,将特定读者聚集起来,分享阅读,讨论交流,个体阅读变成集体互动[15]。

在个人行为向小圈子式的集体行为转变的过程中,分享这一行为的功能不容忽视。分享,让分散的内省式的个体联接成了以作品为中心相关点的网状群体,阅读的个体行为性质发生了本质变化。但这并不代表阅读功能的深化。读者在平台上的分享,往往仅仅就是分享,点赞、转载等行为更多的是一种网络个体间的“炫耀”,读者往往在分享转载的时候抱有“我也关注到了”“我也参与了”的心理,但却很少真正沉下心来阅读其分享的内容,并不能加深阅读,推动阅读,更少有读后的激烈讨论、思想碰撞。在此小圈子式的群体行为中,实质性的思想交流减少,而无内容的口水战居多。

4.2 社交型数字化阅读的狭隘性——“过滤泡泡”

在数字化阅读时代,社交型阅读越发普及,手指轻轻地一点,就可借助网络分享阅读、建立或加入阅读社区,与志同道合者实现网状式的扩散联接。基于相关性的小圈子式的集体行动为成为了新阅读行为的典型之举。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把相似的人、事、物聚集在一起,同时将整个网络切分为无数片段,加剧了圈内的同质化,不利于多元观念与思想的交流。

美国著名作家伊拉·巴拉瑞在2011年美国TED大会上发表了题为“警惕网上的‘过滤泡沫’(Beware online‘filter bubbles’)”的演讲[16]。所谓“过滤泡泡”(The Filter Bubble),从狭义讲,就是互联网服务根据你的个人特征、行为和在互联网上的社会关系,做出的个性化内容定制。比如,Google的个性化搜索、微博的个性化内容推荐、淘宝的相似产品推荐等。“过滤泡泡”致力于为所有人打造一个专属的个性化世界。人们享受它给人带来的好处,却很难注意到这个专属于自己的个人小世界背后所隐藏的风险,而这会导致非常危险的结局:人们会陷入“过滤泡泡”之中,而难以获得那些挑战我们或者拓宽我们视野的其他信息。“过滤泡泡”不在于引入新文化,它的设计原理与多元思想、多元族群的理念背道而驰。伊拉·巴拉瑞极力警示:网络通过搜索引擎,以为掌握到用户的全部需求,推出所谓的个性化定制内容;用户醉心于“过滤泡泡”定制的世界,实则意味着失去全面审视世界的一般性,犹如井底之蛙被困在互联网所构建的狭小井底,无法察觉真实世界的样子,只能呈现特定的狭隘观点[17]。

有研究表明,身边人的思想和自己差别越大,越能培养眼界开放、胸怀宽广的心性;但如果每个人都只跟自己相近的人往来,不与相异的人接触,将造成知识世界的隔断和荒芜。数字化阅读中,大量阅读以内容相关性为联接点,网络技术通过算法过滤、把关,为潜在用户推送相关阅读内容、阅读社区等服务。从一方面来看,阅读变得更加便捷、开放。但另一方面,内省式个体阅读行为的减少,推送式、社交式群体共享阅读的增多,导致阅读行为容易走向极端——越阅读,越狭隘。数字化阅读的推送式个性化定制服务建立在由计算机过滤的“泡泡”中,将小范围的同质化内容聚集起来,自动过滤掉大量人脑知识地图中与既有阅读不相关、无连接的信息内容,信息空白点始终存在甚至被隐性掩盖,人们从阅读前的“自知的未知”转变为“不知的未知”。

时至今日,汹涌而来的信息化浪潮推动整个社会急遽变革,改变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阅读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行为之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阅读的载体从书籍走向网络,阅读的内容从单纯的文字扩充为声光电影,阅读场景从我们记忆中昏黄灯光下个人的孤独求索变为网络世界里群体交互的一片喧嚣。媒介的不断演进,将抽象式、力求理性思维、逻辑性的纸质阅读推向了具象式、感性化的数字化阅读;将时间偏向性的精英垄断式纸质阅读推向了空间偏向性的大众参与式数字化阅读;将个体内省式的纸质阅读推向了社交型群体式的数字化阅读。在积极迎接这种转变的同时,我们也要警惕数字化阅读中的技术主导倾向,避免沦为技术的奴隶,陷入数字信息编织的牢笼中难以自拔,而忘了探索未知的阅读的真谛。

[1]网易科技报道.亚马逊称Kindle电子书销量首超纸质书[EB/OL].[2015-03-24].http://www.36kr.com/p/ 24941.html.

[2]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第十一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EB/OL].[2015-03-24].http://cips.chuban.cc/yjsdt/ 201404/t20140423_155079.html.

[3]王宏德.网络时代大众阅读习惯趋势[EB/OL].[2015-03-24].http://www.bkpcn.com/Web/ArticleShow. aspx?artid=075285&cateid=A18.

[4]Media Ecology Association[EB/OL].[2015-03-24]. http://www.media-ecology.org/media_ecology/index.html.

[5]Neil Postman.What is Media Ecology?[EB/OL]. [2015-03-24].http://www.media-ecology.org/media _ecology/index.html.

[6]Christine Nystrom.An Overview of Media Ecology [EB/OL].[2015-03-24].http://www.media-ecology. org/media_ecology/index.html.

[7]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8-20.

[8]林文刚.媒介环境学:思想沿革与多元视野[M].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30-31.

[9]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8-10.

[10][15]凤凰网.电子书应用(ebook3.0)是图书出版的未来?[EB/OL].[2015-03-24].http://book.ifeng.com/ yeneizixun/special/falankefu/content-3/detail_2012_ 04/28/14222573_0.shtml.

[11]哈罗德·伊尼斯.传播的偏向[M].何道宽,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52-60.

[12]约书亚·梅罗维茨.消失的地域——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55.

[13]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18.

[14]魏武挥.无社交不阅读:自媒体时代的数字化阅读[EB/OL].[2015-03-24].http://www.tmtpost.com/ 108700.html.

[16]EliPariser.Bewareonline“filter bubbles”[EB/OL].[2015 -03-24].http://www.ted.com/speakers/eli_pariser.

[17]Eli Pariser.The Filter Bubble:What the Internet Is Hiding from You.London:PenguinPress,2011:50-55.

New Media and New Reading——DigitalReadingRevolutionUnderthePerspectiveoftheTheoryofMediaEcology

WEIMiao,WUYao

From the aspect of media ecology,media is no longer just a neutral communication but the builder of the information environment where people are living.The inherent communication feature of the media causes various communication bias,thereby exerting long-term and subtle influences on human behaviors.In the new media environment,network and mobile phone media have brought an unprecedented“reading revolution”After going through the revolution from the paper media to digital media,the reading behavior itself undergoes the bias transition along with changes of the media and develops a series of new characteristics.For example,the reading behavior becomes participatory,popularization and socialization.

media ecology;new media;paper reading;digital reading

格式 韦妙,吴瑶.新媒介新阅读——媒介环境学视角下的数字化阅读革命[J].图书馆论坛,2015(8):84-89,119.

韦妙(1983-),男,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生,黄冈师范学院讲师;吴瑶(1983-),女,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博士生。

2015-03-17

*本文系湖北省教育厅科学技术研究计划优秀中青年人才项目“公共服务模式下数字视音频资源共享及其权益保护机制研究”(项目编号:Q20132905)和黄冈师范学院青年科研基金重点项目“基于群体动力学的虚拟阅读社区研究”(项目编号:2012015703)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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