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方生态语言学看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
2015-02-12骆玮
骆玮
(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022)
从西方生态语言学看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
骆玮
(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022)
随着信息化社会到来,语言规划与政策的制定不仅与人民的语言生活休戚相关,更涉及国家信息安全与国家长远发展,具有重要战略意义。语言是国之大事,应予以国家层面的关注。本文从西方生态语言学角度切入论题,通过对语言与自然存在关系的解读,探讨如何实现我国语言规划与政策制定的科学性、系统化与可持续发展。
生态语言学;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
现代人类在享受日新月异的科技进步与社会发展的同时,也面对各种各样的生态问题,如珍稀动植物的锐减、极端天气的频发、少数族裔文化的逐渐消逝以及强势语言帝国主义入侵等。如何应对形形色色的生态问题是实现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和建设生态文明社会的关键。语言生态状况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指标之一,语言是社会环境的风向标,也是社会风貌的一个侧面反映。语言规划与政策是政府为维护本国语言生态而进行的人为干预行为,语言生态格局事关国家安全与稳定,因此有关语言规划与政策的制定需谨慎合理,既要从语言生态基本格局出发,又要科学引导、有的放矢。语言生态是衡量生态文明社会的一个重要的指标,科学的语言规划与政策是建设生态文明社会所不可或缺的。以色列社会语言学家博纳德·斯波斯基[1]主张从语言生态角度进行语言规划与政策研究,他认为“我们要认识到语言政策存在于一个广泛的人类大环境中,这个环境由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宗教和意识形态等元素构成。”这样的主张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西方生态语言学的观点,本文从此角度出发,对中国的语言规划和政策进行具体的剖析,以满足生态文明社会建设的需要。
1 西方生态语言学的兴起
1.1 生态语言学的发展
生态语言学融合了自然科学的生物生态学与人文科学中的语文学、哲学,是一门新兴交叉学科。但它的形成与发展却很漫长,可分为3个阶段:生态语言学的酝酿期、形成创立期以及发展期。施莱歇尔在1863年发表的《达尔文理论与语言学》提出了语言发展规律符合生物进化进程的观点。这标志着学术界最初的生态语言观的形成。1972年,挪威学者豪根在《语言生态学》一书中首次系统阐述生态语言学的界定及其探讨的问题。1990年,韩礼德在国际应用语言学会议上提出关注语言对世界影响的命题,引发学者纷纷投身生态语言学研究。
1.2 从宏观到微观看生态语言学
生态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十分广泛。从宏观层面看,它包含语言外部的生态问题,如语言的发展规律、语言相互间关联、语言的生态环境以及语言生存状况等;从微观层面看,它包括语言内部的生态问题,主要指语言的生态性与非生态性研究、生态批评话语分析等。由此可见,生态语言学更关注语言的整体系统性、个体差异性和关联互补性,这些特点使生态语言学指导实践能力强,是语言规划和政策制定极为理想的理论工具。
1.3 生态语言学的核心观点与重要理论
生态语言学主要探究语言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它的很多观点与理论在此基础上产生。首先,生态语言学认为语言本质是一种生态现象,而语言交际过程受环境影响。其次,语言的意义产生于交际双方的共享环境,即交际双方的彼此期许与对世界的理解。再有,语言多样性和能动性是维护语言生态平衡和推动语言变化发展的动力。生态语言学的重要理论有语言的全息态理论、语言生态系统论、语言环境观、语言生态哲理论等。生态语言学的应用理论众多,主要围绕具体的语言处理实践,在此不展开赘述。
2 语言规划与语言政策的研究
星移斗转,时代变迁,语言逐渐发展,它的功用也由最初的工具发展到如今的多元用途。特别在国家层面上,语言的重要性日益提升,主要表现在语言的战略资源性、语言的国家安全性以及语言的社会整合性等方面。因此,语言的规划与政策制定为国之大事,既与民生相关,又切中国家利益,必须科学严谨。
2.1 语言规划与政策的定义
语言政策是由一个国家的政府通过立法来决定某种语言的使用,保障某语言集团使用并维持该语言的权利[2]。语言规划是指一个国家(地区)或组织在本辖区内对语言进行的动态引导,对语言进行公共决策与实施的过程[3]。它主要有语言本体规划、语言地位规划和语言习得规划3种类型。语言本体规划即语言的标准化;语言地位规划即语言的声望化;语言习得规划即语言的传播化。本文侧重于从语言规划的角度加以论述。
2.2 语言规划与政策的研究范围
语言广泛存在于社会生活中,并对其产生深刻影响。语言规划与政策应服务于社会生活,并对社会发展做贡献。姚亚平在《中国语言规划研究》中提到语言规划的3大基本任务,即:提高全社会的语言交往效率;提高语言的社会凝聚力;提高本国语言的国际影响力[4]。
针对这些基本任务,语言规划与政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第一,语言关系。语言关系是随着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因素的变化而变化的。各种语言或创新,或复兴,或濒危,或消逝。语言关系也呈现出多样化,如强势语言(方言)与弱势语言(方言)的关系,语言(方言)替代、融合、洋泾浜化以及克里奥化,新兴语言的产生与旧有语言的消亡等。第二,语言态度。“语言态度指人们对语言使用价值的看法,其中包括对语言的地位、功能以及发展前途等的看法。语言态度又称语言观念,是文化观念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文化观念在语言上的具体体现。”[5]语言态度体现在不同国别、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乃至不同阶层的各个层面上,是语言集团的集体心理在语言上的映射。第三,语言制度。制度就是稳定的、受尊重和周期性发生的行为模式[6]。从这个角度看,语言制度必然是诸项长期的,由上层建筑遵照一定规律来处理语言关系的语言措施或政策。语言制度包含语言地位的制度安排、文字的创制与选定制度以及语言文字的教育制度。
2.3 中国的语言规划与政策概况
2012年,教育部、国家语委发布了《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年)》。纲要对我国近期语言生活基本状况做了如下总结。
主体性与多样性的和谐语言生活基本形成;语言规范化、标准化、信息化程度稳步提高;社会语言生活丰富、活跃;语言关系正在发生复杂深刻的变化;网络语言发展变化很快;语言生活建设法制化水平越来越高。从语言关系、语言态度和语言制度3个方面可概括出我国语言规划与政策情况。语言关系方面,我国的语言关系主要集中在汉语与少数民族语、普通话与地方方言以及标准语言与网络新兴语这3个层面上。语言态度方面,语言态度是文化身份的标识之一,它反映了语言集团内的语言持有者对本集团内文化身份的认可程度。我国的语言态度主要反映在国内汉语教育地位、本民族文化的传承发展程度以及汉语的对外传播情况。语言制度方面,我国的语言制度包含各种语言文字法律法规的建立、完善与系统化,以及语言服务产业的建立等。
3 生态语言学视域下的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
3.1 从生态语言学看中国的语言关系
生态语言学的2大基本研究模式均注重语言与其周边环境的相互关系。正如自然生态中,各种生物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复杂多变的联系,语言亦复如是。只有在语言规划和政策的制定中,充分考虑到语言关系的错综复杂,提前做好处理语言关系的预案,才能避免不必要的语言生态问题乃至灾难的发生。可从生态语言学的角度看中国国内3大语言关系。
3.1.1 汉语与少数民族语言的关系
生态语言学认为,语言多样性是维护语言生态平衡的动力之一。中国有56个民族,汉族占总人口约92%,主要使用汉语;55个少数民族占总人口约8%,虽然他们的民族语言多达80种以上,但民族语言大多应用于生活领域。由于长期历史原因,在社会领域中少数民族同胞更多使用强势语言汉语,这就造成了目前我国濒危语言激增,民族语言资源消逝严重。长此以往,语言生态平衡遭到破坏,民族矛盾产生乃至尖锐,影响我国民族团结与社会和谐稳定。因此,我国的语言规划与政策必须从维护语言生态平衡角度出发,坚持民族平等和语言平等的原则,尊重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大力保护与开发各民族语言资源。
3.1.2 普通话与地方方言的关系
生态语言学认为,语言交际环境公平与否决定了语言交际行为的有效性。汉语的十大方言,官话方言,也叫北方方言,分布广、一致性高。而南方方言,如吴方言、闽方言、粤方言、赣方言等诘屈聱牙,不同地区的人很难沟通交流。建国后,我国政府大力推广普通话作为全国各地与各民族的共通语,目前,普通话的推广已系统地深入到我国各行各业民众的社会生活中,且取得显著成绩。但随着人口大量流动,城乡地图板块快速变动,也带来了语言地图的改写。不同地域语言文化的交流融合,固然有积极意义,但也带来了部分方言的萎缩与消亡,以及部分人群的故乡情感焦虑与身份缺失感。因此,我国的语言规划与政策应从维护语言环境公平的角度出发,对现代语言中的活态方言资料进行挖掘、修复、保护与复兴,重视本地方言文化空间规划,平衡好普通话与地方方言间的关系。
3.1.3 标准用语与新兴词汇的关系
生态语言学认为,语言的能动性是推动语言发展的动力之一。从20世纪80年代初至今,我国制定的国家级语言文字规范标准已有100多项。我国语言规范化、标准化、信息化程度稳步提高。但进入21世纪,汉语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冲击。随着英语及网络的推广,越来越多的新兴词汇融入到日常生活使用的汉语中。对语言自身而言,语言变异有良莠之分,有的新兴词汇适应时代的变迁,有很强的时代意义;但有的则是语言垃圾,损害语言内质,影响语言交际。因此,我国的语言规划和政策应从发挥语言能动性出发,支持推广有益社会和谐的新兴词汇,减少危害公共关系或不利于社会和谐的语言垃圾,净化语言生态环境。
3.2 从生态语言学看中国的语言态度
生态语言学主张从关联与互补的角度研究语言。由于语言是民族文化和民族认同的重要表现形式,且语言态度既反映人们对语言持有人的态度,又反映语言持有人对所持语言的难度、重要性以及语言社会地位的看法。因此语言态度也体现对民族文化与民族认同的程度。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对语言态度的研究可以从汉语的文化身份标识、国内汉语语言文化教育以及汉语言文化对外推广3个方面加以探讨。
3.2.1 汉语的文化身份标识
生态语言学认为,语言可以反映一个民族的生态哲学。古代中国人的“天人合一”、“道生万物”、“依正不二”等生态哲学对后世文化影响深远,几乎形成中国人文精神的一个心向之境。这种生态哲学也深刻地影响着汉语,如诗词歌赋、书法篆刻等相关领域,为汉语打上了深刻的民族文化烙印。此时,汉语不自觉地承担了一种民族文化身份的标识。那么,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就应从维护民族文化身份出发,充分考虑到使中华民族的每个个体可以学习并传承汉语文化,延续这种文化身份。同时,通过每个个体重塑和内化民族文化,使我们的汉语文化得到更大的发展。
3.2.2 国内的汉语语言文化教育
语言生态指语言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具有语言能力的人是语言生态中的能动因子,人的语言观念、语言能力与语言水平都会影响语言生态环境的构建,这种构建离不开人的语言教育。母语教育是一种民族文化与民族身份的传承,包含着民族情感与民族忠诚。我国国内的汉语教育就体现着中华文化的延续,良好的国内汉语语言教育有利于我国和谐语言生态环境的构建。但近些年来,以英语为主的外来语言对汉语的“蚕食”越来越严重,英语教育地位的人为“核心化”已严重影响到汉语的学校与社会教育,国民汉语能力急剧弱化,汉语社会地位降低,国人对其情感依赖度也在减弱。这种情况必须要从国家语言规划的高度来认知并采取相应的措施。国家及有关学术机构要制定切实可行的语言教育计划,强化汉语教育;有意识地提高汉语的社会地位,明确汉语教育在我国学科教育体系中的地位;通过弘扬推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将汉语教育提升到培养国民的人文素质、促进国家社会和谐发展的高度。为此国家有关部门要制定一系列的措施,强化母语学习的激励机制,多元化地激发汉语活力,重振汉语教育。
3.2.3 汉语语言文化的对外推广
语言推广是一个国家或民族的语言在发展过程中,为了扩大国家和民族的影响,提高国家或民族语言地位,增强国家或民族语言交际功能而采取的一项语言政策。这项语言政策的实施,对世界语言生态系统和国家或民族语言生态位的影响是巨大的[7]。随着我国综合国力日益增强,汉语也在海外掀起一股学习热潮,越来越多的外国人热衷于汉语汉文化学习,世界各地的孔子学院也相继建立。从生态语言学看,我国汉语的对外推广既有利于世界语言生态环境的建构完善,又能大大提高汉语的生态位,有利于民族语言文化的传承。但汉语目前处于一个内冷外热的尴尬境地,国内英语学习挤占大量汉语学习时间,而国外汉语学习浪潮日渐高涨。我国语言规划与政策应充分考虑汉语教学现状,加大投入力量,广泛开展师资培训,加快汉语海外教学考试中心建设;科学制定汉语国际化战略,把对外汉语教育与世界一体化的趋势及中国改革开放的格局联系起来,加速汉语国际化进程;利用对外汉语教育的繁荣兴盛带动国内汉语教育的低迷,循环互补,形成汉语教育的高速通畅双车道。
3.3 从生态语言学看中国的语言制度
生态语言学既关注语言的整体系统性,又关注语言的个体差异性。语言制度的规划与制定应从语言生态的基本格局出发,兼顾个体差异,符合语言生态的实际。研究将从生态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中国语言文字的法律法规以及语言服务产业制度。
3.3.1 中国语言文字的法律法规
生态语言学主张从普遍联系的观点看待语言问题。有关语言文字的法律法规也鲜明地体现这一特点。建国后,国家各部门先后颁布一系列法律和规章,其中23部涉及语言文字使用问题。2001年起正式实施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更是这方面的典范,它从法律上确立普通话和规范汉字作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地位。从国家根本大法到具体的语言文字法律,纵横交织的法律法规网络保障了我国语言规划和政策制度的合法有序。
3.3.2 语言服务产业制度
从生态语言学角度看,语言文化多样程度高的社会具有更好的稳定性与和谐性。一个开放的语言生态系统,势必乐于接受多样化的语言文化因子,通过沟通交流,构建更加完善的系统。同样,一个高度文明开放的社会应拥有高效完善的语言服务产业,并建立科学合理的制度保障其正常运行,更有利于社会的稳定与和谐。我国目前的语言服务产业还处于初始阶段,在未来的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中应强调以下几点:一是中国境内的外语服务问题;二是信息时代语言资源的保护与利用意识;三是发展新的语言产业和语言职业,如语言速录师、语言工程师、自动翻译师、语言治疗师等,努力将语言资源转化为社会的语言经济。
4 结束语
从西方生态语言学探讨语言与自然存在之间的关系,有益于分析如何实现我国语言规划与政策制定的科学性、系统化与可持续发展。生态语言学是一门研究语言在自然、社会和人群等环境中发展变化的交叉学科,将其研究模式及衍生出的重要概念与理论融合到中国语言规划与政策的具体分析中,为生态语言学的相关研究开拓了一种新的视角,有利于该学科的成长与发展。
[1]博纳德·斯波斯基.语言政策——社会语言学中的重要论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2]WIKIPEDIA.2008a.LanguagePolicy[EB/OL].(2008-05-02)[2014-03-05].http://en.wikipedia.org/wiki/Language_policy.
[3][英]爱切生.语言的变化:进步还是退化[M].徐家祯,译.北京:语文出版社,1997.
[4]薄守生,赖慧玲.当代中国语言规划研究-侧重于区域学的视角[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5]冯广艺.语言生态学引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6]李宇明.领域语言规划试论[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52(3):86-92.
[7]江蓝生.简论语言文字立法的意义[N].光明日报,2001-01-16(B04).
[8]邬美丽.国外语言规划评述[J].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12,19(2):20-24.
[9]姚亚平.中国语言规划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Language panning and policy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estern eco-linguistics
LUO W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Tianji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nd Education,Tianjin 300022,China)
With the advent of information society,language planning and policy are not only related to the citizens'daily life,but also have been deeply involved in the information security of the country and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the nation,which are of the important significance of strategy.Thus,the application of language is a national affair which should require the focus from the government.This paper mainly explores how to realize the scientific,systematic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language planning and policy in our country through the perspective of western eco-linguistics,namely analyz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itself and natural being.
eco-linguistics;Chinese language;planning and policy
H002
A
2095-0926(2015)02-0075-04
2015-03-22
骆 玮(1982—),女,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语言规划与语言政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