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词人郭则沄诗词社团活动考论
2015-02-12昝圣骞
昝 圣 骞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 210097)
民国词人郭则沄诗词社团活动考论
昝 圣 骞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 210097)
郭则沄是民国京津地区一系列重要诗词社团的主要参与者和倡导者。对以郭氏为代表的遗民词人来说,社团是他们互通声气、砥砺诗艺的场所,也是寄托遗民之情、表明文化立场的地方。通过社集和社课,郭则沄维续了福建诗学与郭氏家族文学的传统,并进一步扩大其影响。以诗词社的形式,郭氏还召集了相当一批作家,形成了一个以闽籍诗人为主体的文学群体,为近现代诗、词史的研究提供了重要角度与线索。
民国;词;郭则沄;诗社;词社
在晚清民国时代京津地区文人的生活与创作中,诗词社团活动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诗词社是他们命集俦侣、联情啸唱的场所,磨炼诗艺、砥砺学问的空间,也是寄托情感、传承文化的渠道。民国知名词人郭则沄参与、主持过的社团达十余个,贯穿整个民国时代,他被认为是京津旧体诗坛尤其是词坛的领导者之一。郭则沄(1882-1947),字啸麓,号蛰云,别号龙顾山人,祖籍福建侯官县(已废入今福建省福州市),生于浙江台州,为晚清名臣郭曾炘子、著名学者俞陛云婿。光绪二十九年(1903)进士。1907年赴东北入徐世昌幕。次年任浙江温处道道台。入民国后曾任北京政府秘书、国务院秘书长。1922年起退隐天津,专心著述,主持、参加了须社、沤社等多个诗词社团,交游者皆一时文坛名流如樊增祥、郑孝胥、陈曾寿、夏孙桐、傅增湘等。则沄才华横溢,一生著述等身,博涉诗、词、诗词话、骈文、笔记、小说、戏曲等多个方面,尤其诗话《十朝诗乘》、词话《清词玉屑》、史料笔记《南屋述闻》、《竹轩摭录》等皆为研究民国历史、文学不可忽视的重要文献,小说《红楼真梦》是重要的《红楼梦》续书之一,诗文词刻入《龙顾山房全集》,成就斐然。可以说,郭则沄是民国时代京津地区政坛、文坛的一个活跃人物和重要人物。以郭则沄的社团活动为线索,可以检视晚清民国之际京津重要诗词社的活动状况及与郭氏之间的互动,为民国词社的深化研究打下一个初步的支点。
一、郭则沄所与诗词社团考述
郭则沄髫龄时即参与荔香吟社,与闽乡先辈唱和;晚年犹主持蛰园律社、瓶花簃词社,直至辞世。兹就目力所及,以成立时间为序,对郭氏曾参与过的诗词社团略作考索。
(一)荔香吟社
荔香吟社为在北京做官的闽籍诗人所结成,成立于道光三年(1823)[1]。道光中叶,郭则沄高祖郭柏荫曾主持该社。[2]光绪中叶,侯官何刚德集闽籍同人再倡荔香吟社于北京虎坊桥福州新馆。[3]荔社月三四集,社课以击钵吟为主,后兼作诗钟,因时间跨度颇大,先后入社者很多,包括郭柏荫、林纾、陈衍、周景涛、陈懋鼎、周登皞、郭曾炘等,非闽籍诗人有易顺鼎、冒广生等,时郭则沄髫龄亦参与其中。荔香社至辛亥(1911)国变告终。
(二)榕荫堂诗社
榕荫堂诗社于1894、1895年间由郭曾炘、叶大遒等人集合闽籍诗人在北京虎坊桥福州新馆倡立,拈题分韵做诗,社友包括叶大遒、曾宗彦、郭传昌、郭曾炘、蔡琛、黄曾源、郭曾准、魏秀琦、郑叔忱、林怡仲、林钺、郭曾程、叶在琦、叶在廷、陈懋鼎、叶在藻、郭则沄等十七人,称榕荫堂社集。课作结集为《蛰园律集·前编》,刻行于世。1907年叶大遒、叶在琦已经相继去世,社友星散,社事中辍。[4]民国时期,榕社再举,且活动频繁。1927年二月改为每月朔、望日两集,地址在车子营全闽会馆。戊辰六月(1928),又与洽社合并,两周一会,也有单独活动。1928年末郭曾炘去世,榕荫堂诗社终止。
(三)城南诗社
城南诗社于民国初年由严范孙集同人创立于天津,是民国以来津沽诗坛影响较大的一个诗社,其中最重要的成员有王仁安、高彤皆、华壁臣、赵幼梅、方药雨、郭啸麓、李择庐等。[5](195)城南社寿命颇长,一直延续到1948年,李择庐去世后宣告结束。[6](18)
(四)寒山诗社、稊园诗社
寒山、稊园两诗社,一先一后,皆由关赓麟创立,是民国时期北京地区影响较大的诗社。寒山诗社最迟于1912年初即已成立,稊园诗社继起,1913年由关赓麟创于稊园。寒山社专作诗钟,稊园社兼倡钵体,主要成员包括樊增祥、易顺鼎、郭则沄、郭曾炘、丁传靖、王式通、顾亚蘧、高阆仙等人。[7](34)开始时两社并存,后来寒山社并入稊园社,然而前者至少至三十年代初仍有活动,且已集会六百次之多。稊园社则至少至1945年仍然存在。[8]
(五)舂音词社
舂音词社于1915年2月由王蕴章、陈匪石、周庆云等人倡立于上海,推朱祖谋为社长,先后加入者有庞树柏、袁思亮、夏敬观、吴梅、潘飞声、况周颐、郭则沄、林葆恒、杨铁夫、黄孝纾等,限题限调填词,社集十七次,至1918年止。舂音词社一度声势鼎盛,有“海上词社,以民初舂音为最盛”之称(王蕴章《舂音馀响》)。
(六)蛰园吟社
蛰园吟社,亦称“蛰园诗社”、“蛰园钵社”,于1920年由郭曾炘、郭则沄父子倡立于北京,社址为郭则沄所居之蛰园,社友包括樊增祥、孙雄、傅增湘、靳志、关赓麟、黄懋谦、三多、黄君坦、黄孝纾、杨寿楠等数十人。參加者不再以乡籍为限,以击钵吟为主课,兼作诗钟,月一集,一集二题,轮流以三、四人值课,凡九十六集,以1928年底郭曾炘去世,宣告结束。社课之作,结集为《蛰园击钵吟》,刊布于世。课题包括历史掌故、咏物等。
(七)聊园词社
聊园词社约于1925年底由谭篆青发起,召集同人成立于北京,约至抗战爆发前结束活动。[9]社友有赵椿年、吕桐花(赵椿年夫人)、奭召南、左笏卿、俞阶青、章华、王书衡、汪曾武、夏孙桐、邵伯章、陆增炜、三多、邵瑞彭、金兆藩、洪汝闿、溥儒、罗复堪、向迪琮、寿鉨等。郭则沄时居天津,虽不是聊园社友,然来京游赏时亦常与会。[10](22-23)
(八)趣园词社
趣园词社由汪曾武主持,倡立于1925年,社友有郭则沄、赵剑秋、奭召南、左笏卿、俞陛云、章曼仙、王书衡、夏孙桐等。[11]
(九)俦社
俦社于1925年由金梁在天津创立,社员有章梫、王彦超、金浚宣、杨味云、李又尘等人。俦社开始时政治色彩浓厚,有“拥徐(世昌)迎驾”的复辟主张,后改为一般性的诗词社团。其寿命颇长,1945年抗战胜利后仍有同人集会。[12]郭啸麓也曾参加俦社社集,除许钟璐《侯官郭公墓表》所言“在天津,结冰社、须社、俦社”[13]外,赵元礼《藏斋诗话》卷下记载俦社同人社集啸麓曾即席赋诗,亦可证。[14]1934年中秋前二日,俦社诸子曾宴集于天津张镒别业水香洲沧近居,其间所作诗文词后结集为《水香洲酬唱集》,影响颇大。
(十)星二会(星二社)
约与俦社同时,天津地区有星二社(亦称星二会),为赵元礼、郭则沄、方地山等人创立,以星期二宴集而得名,袁豹岑、曾次公、许溯伊、侯疑始、许钟璐、林笠似、陈葆生等人参与其中,诗酒唱酬不断。
(十一)冰社、须社
冰社由郭则沄、李放等人倡立于天津,以郭则沄所居栩楼为主要活动地点,成立时间在1925年冬。社友包括郭曾炘、胡嗣瑗、查而崇、周学渊、林葆恒、徐沅、李孺、李书勋、白廷夔、叶文樵等,每次社集皆拈题分韵作诗。1928年夏,冰社改课词,七日一集,拈题限调。后由徐沅提议,易名为须社。社集至1931年春结束,三年间凡百集,得词千阕,由朱祖谋、夏孙桐选辑为《烟沽渔唱》,影响很大。
(十二)沤社
沤社于1930年由周庆云、夏敬观、黄孝纾等人倡立于上海,每月一集,以二人主课,同调填词。社员有朱祖谋、潘飞声、林鹍翔、林葆恒、杨玉衔、冒广生、高毓浵、袁思亮、叶恭绰、郭则沄、王蕴章、陈方恪、赵尊岳、黄孝纾、龙沐生等共29人,前后集会20次,填词284阕。和作同人尚有张尔田、胡嗣瑗、陈曾寿、黄孝平、陈文中等。社作结集为《沤社词钞》,1933年刻行于世。沤社成员皆为当时词坛名家,遍及京、津、沪、宁,声名远播。
(十三)赓社
1930年4月浴佛日,漫社改组为赓社,首集于徐鼐霖寓所,以韩光第将军遗墨为题,与会者包括冒广生、郭则沄、孙雄、徐鼐霖、金兆丰等人。
(十四)蛰园律社
1936年,郭则沄在北京倡立蛰园律社,与曾经的榕荫堂律集隔代呼应。律社成员不限籍贯,不限地区,可以邮筒传递课作,“命题拈韵,限期交卷,互评甲乙,一如榕荫堂之例,而集唱则于蛰园之松乔堂”(黄懋谦《蛰园律集序》),也称松乔堂社集。社友包括陈懋鼎、傅增湘、陈实铭、宗威、夏仁虎、陆增炜、黄穰、方兆鳌、黄懋谦、许锺璐、陈宗蕃、傅岳棻、关赓麟、陶洙、袁毓麐、陈铭鉴、黄孝纾、黄孝平、杨寿楠、高赞鼎、汪仲武、张伯驹等49人。社课作品集为《蛰园律集·后编》。1947年初,郭则沄去世,蛰园律社遂告结束。
(十五)瓶花簃词社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郭则沄由天津移居北京,倡立瓶花簃词社,社友包括夏仁虎、傅岳棻、陈宗藩、瞿宣颖、寿鉨、黄公渚、黄君坦、杨秀先、黄畲等二十余人,社外参加者还有张伯驹等人,前后社集六次。1947年初,郭啸麓去世,瓶花簃词社遂告解散。
(十六)延秋词社
延秋词社当于1940年由同人成立,社友包括袁毓麐、夏仁虎、陈宗藩、郭则沄、张伯驹、林彦京、杨秀先、黄孝纾、黄襄成、黄孝平等。
(十七)玉澜词社
1939年由林修竹(字茂泉)寓居天津期间,与诗词好友结成。社员有林修竹、寇泰逢、查莲坡、郭则沄、杨寿枬、冯孝绰等。
从时间上看,郭则沄髫龄即参加荔香社、榕社,暮年仍主持蛰园、瓶花簃两社,社团活动贯穿了他的整个创作生涯,也贯穿了整个民国时期。从空间上看,以京津两地的社团为主,也曾参加上海的两大词社舂音词社与沤社。就社团成员来看,樊增祥、易顺鼎、夏孙桐、夏仁虎、关赓麟、三多、徐沅、赵元礼、朱祖谋、张伯驹、傅岳棻等人皆为著名学者、诗词名家;闽籍诗人如林葆恒、陈懋鼎等更是一直“团结”在郭曾炘、郭则沄父子身边。就社团中所处地位来看,蛰园吟社、律社,须社、瓶花簃词社,为郭氏所倡立及主持;城南诗社、俦社、趣园、延秋诸词社,郭氏都是主要成员之一。概而言之,郭则沄一直处在京津诗坛的中心地带,是诗社词社主流中的弄潮儿。其能有这样的地位并非偶然。一方面,郭家自其曾祖郭柏荫起,代履高位,又世主坛砧,郭啸麓作为家族后起之秀,要跻身京津诗坛的中心自然有家势、家风的先天优势。另一方面,郭氏为清末进士,又曾留洋,民国前位至道台,民国后又一度任国务院秘书长,经历丰富,交游广泛。再者,诗词创作方面,郭则沄允称名家,以才思机敏著称,有资格来主持课集,评定甲乙。再加上郭曾炘、郭则沄父子两代,颇以遗老自居,每以故国为思,逊宫为念,在京津遗老群体中颇有声望。所以郭氏能成为京津诗坛的关键人物,是毫不奇怪的。
二、诗词社团对郭则沄的影响和郭氏的贡献
对郭则沄来说,社团活动是磨炼诗艺、切磋学问的场所,是传承家学、延续乡风的平台,也是籍之以寄心、借之以明心的渠道。同时,郭氏又通过持续一生的诗词社集,为郭氏家族文学和闽人诗学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也对京津地区乃至近代诗坛产生了自己的影响,留下了很丰富的文化遗产。
首先,社集唱和推动作者诗词创作水平的提高和学殖的增长,使其在与各家的交流砥砺中,形成自身的风格。诗钟以嵌字作两联诗,“虽不以诗论,而出句须韵,不远诗人之意”(赵熙《香宋杂记》);击钵吟在规定时间内作绝句,虽是游戏,实际上非才华横溢之士很难有出色之作。近代以来,诗风词风皆好用典,社集之作尤其如此。因为不用典故乃至僻典的话,很难完成限题、限韵、限调的作品,更不能因难见巧,获得优胜。郭氏的诗词创作无疑是得益于社团集课的,如荔香吟社、蛰园吟社的钵体训练,使得他创作起《江户竹枝词》、《庚子诗鉴》、《科举杂咏》、《故都竹枝词》等绝句体组诗来更为兴趣浓厚,得心应手。词创作方面,冰社改课词之举,当是郭氏开始集中作词的催化剂,也为其创作、展示和与友朋间切磋提供了舞台。同社诸人往往为北方诗词名家,在与各家的交流影响之下,其自身的创作风格也得到树立。前引赵元礼《藏斋诗话》论俦社、星二社语,概论各家风格,虽失之粗率,但赵氏以“婉约”概啸麓诗风也大体不错;“窥豹一斑,尝鼎一脔”、“望尘不及,溯洄从之”等客气话其实正写出了社集创作各显所长、相互学习的理想状态。
其次,社集活动和社刻作品体现了作者的政治、文化立场,寄托了作者的思想。对郭则沄等遗老旧派诗人来说,社集的目的不仅是游戏与消遣,而是选择抽身时代潮流之外,联络身边越来越少的志同道合者,标明政治、文化立场和价值取向。具体说来,就是集社以效仿汐社、月泉吟社表达故国之思、忠君之义,社集则隐然以《草堂雅集》、《中州集》、《谷音》等遗民作品相比方,达到他们心目中承传风雅、指示后人的目的。郭则沄《蛰园律集后编序》云:
夫诗本于骚雅,忧伤离乱之辞为多,故世愈乱诗亦愈盛,若谢皋羽月泉吟社一志沈虑者上也,次之若元遗山之中州集,顾仲瑛之玉山草堂集,歙欱风雅,寄其歌思,庶几不失其正。吾辈安敢方皋羽,而生丁板荡,幽忧樛结,舍是无以自鸣,固于遗山、玉山为近。
郭氏用月泉吟社雅集、元好问编《中州集》和顾阿英《玉山草堂集》等三事来比方,实际上强调了蛰园律社和《蛰园律集前后编》的三方面意义:方之宋末遗民谢翱等人的月泉吟社是蛰园社的遗民身份和遗民意识,方之元好问《中州集》是蛰园律集的文献价值和辑录者的文化传承上的责任,方之顾瑛《玉山草堂集》代表了蛰园吟社的文人情趣和风雅品位。在这些方面,民国遗老诗人们是一致的,如王书衡《蛰园钵社第五十集大会诗录序言》云“迷离姓氏,为月泉吟社之遗;跌宕琴尊,亦草堂雅集之续。”徐沅《烟沽渔唱序》云“忧生念乱,讬旨缪悠,迹之宋末社事,其义一也。”郭则沄撰写“诗史”《十朝诗乘》、“词史”《清词玉屑》,编著《竹轩摭录》、《南屋述闻》等“典章制度史”,参与成立北京古学院,“访求古籍、砥课后进”,种种事业都体现了一种保存典籍、传承文化的历史责任感,尽管这种责任感来自于作为遗民的幽思。在这一点上,郭氏的社团活动与它们是一致的。
与诗词社团对郭则沄创作与思想的影响相对应的,是其社团活动的贡献和意义。研究民国词社的意义,如利于深入了解民国词坛的特点、有助于民国词学史的细化研究等,已有学者做出了细致周到的阐发,只要将“词社”扩大为“诗词社”,便可引申为研究民国诗词社团的意义。就郭则沄而言,其诗词社团活动的意义至少有三点需要强调。
首先,郭则沄通过社团活动秉承发扬家风乡风,扩大闽人闽诗的影响力。这一点集中体现在其主持蛰园吟社和蛰园律社上。吟社与荔香社,律社与榕荫堂,隐然存在着各自的对应关系。荔香吟社时代,其曾祖父郭柏荫(远堂)曾主盟一时,祖父郭式昌,父亲郭曾炘,叔祖辈成熙、子冶,叔辈少莱、南云、海容等人皆曾与会,济济一堂。榕荫堂律社后起,“与者十七人,闽县叶氏居其四,吾家居其五”(郭则沄《蛰园律集序》)。后来郭氏“痛流风之不嗣,乃于所居蛰园奉先公结吟社”(《旧德述闻》卷六),“恃以稍存门绪”(郭则沄《蛰园律集后编序》)结律社,将前后几个社团的课作汇刻为前编后编,正是念念不忘四世主盟坛砧、“击钵乃吾家风”的家族盛概,认为自己延续门风家学,责无旁贷。另一方面,闽人社集既久且盛。“道光时闽人在京师有击钵之集,以郭远堂先生为祭酒”(《蛰园击钵吟》附葆之《击钵二十四韵》),而且“律集昉于闽,同光间有支社者,李次玉、畲曾兄弟主之……社中玉如、巴园、畏庐、石遗诸老皆当世名儁”(郭则沄《蛰园律集序》),郭氏立志延续振兴的不仅仅是郭氏家族的家学家风,更是闽籍诗人的诗学诗风。正如郭氏本人所言,社集之于家族、乡帮,是“百年四世,矻矻于兹,匪独乡里风雅之遗,固亦家世盛衰之始”(《旧德述闻》卷六)。
其次,郭氏主持蛰园吟社、瓶花簃词社等社团,联合了相当多的作家,设置了一个又一个逞才显技的舞台,催生并保存了相当一批创作结晶,对京津文坛的光大颇有功劳,也对今天我们研究民国旧体文学史提供了很多难得的文本文献。在民国时期,某个地区旧体诗坛的盛衰往往是以一个或几个社团的兴败为标志的。社团的建立,将个体词人单独创作或者两三好友之间唱和的星星之火连成燎原之势,既有利于单个作家的创作进步,也促进了整个地区的文学创作向前迈进。以章钰和他的《四当斋集》为例。章氏集中末卷收词,数量远不及其诗文。词集中绝大部分是他应须社社课所作。戴绥之《四当斋集跋》云:“其倚声工者,语有寄托,妙兼众体,最心好之。君自言所存各体不及百一,盖简之精矣。”[15]可见无论是作者章钰还是评论者戴绥之,都以须社课作词作为四当斋词中最好的作品。如果没有须社社集课词之举,存世的章钰词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会是现在的情况。类似的例子还有著名诗人陈宝琛和他的《听水斋词》。陈氏本早已辍词不作,因参与须社课集,“触夙好,又稍稍为之”[16],若是没有这一部分须社社课词,陈氏在填词上的造诣与成就会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论定。可以说没有郭则沄的社团召集,民国津沽词史当会减色不少。
第三,郭则沄的社团活动团结了一批彼此之间声气相通、联系紧密的作家,他们实际上形成了民国京津遗老文人的一个很重要的群体。抓住了社团,就可以“顺藤摸瓜”地寻找到这个群体中的绝大部分个体。在中观研究中,群体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而在群体的界定和群体成员的确认上,社团是非常重要的视角。统观郭则沄所与诗词社之成员,尤其是其主持的蛰园律社、须社,很容易发现黄懋谦、三多、汪曾武、寿鉨、周学渊、林葆恒、许钟璐、傅越棻、黄孝纾、黄孝平、章钰、唐兰、李宣倜等人有着很高的“出镜率”,其中又以闽籍诗人为主体。以社团为纽带、舞台,他们实际上已形成一个有共同创作倾向的、规模与影响都不可小觑的文人群体。抓住了这一群体,就把握住了清民之际京津词坛的重要一支。显然,郭则沄和他的词社是最适合的切入角度。
[1]方宝璋.清代及民国时期闽台诗钟[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2,(1).
[2]郭则沄.旧德述闻[A].北京图书馆藏家谱丛刊·闽粤侨乡卷(第24册)[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0.
[3]郭曾炘.邴庐日记[A].历代日记丛钞(第21辑)[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6.
[4]郭则沄.蛰园律集[M].民国三十年铅印本.
[5]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天津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32辑)[Z].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
[6]寇梦碧.夕秀词[M].合肥:黄山书社,2009.
[7]关赓麟.思痛轩诗存序[A].启功崇文集二编 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文选[C].北京:中华书局,2004.
[8]郭则沄.龙顾山房诗赘集四卷[M].民国三十三年油印本.
[9]寿鉨.珏庵词初集[M].民国十九年刻硃印本.
[10]夏纬明.近五十年北京词人社集之梗概[A].张伯驹.春游社琐谈·素月楼联语[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
[11]汪曾武.味莼词六卷附漱红馆词賸一卷[M].民国二十三年铅印本.
[12]李世瑜.俦社始末[J].协商新报,2007,(4).
[13]许钟璐.侯官郭公墓表[A].卞孝萱.辛亥人物碑传集(卷十五)[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1.
[14]张寅彭.民国诗话丛编[M]上海:上海书店,2002.
[15]章钰.四当斋集十四卷[M].民国三十六年铅印本.
[16]陈曾寿.听水斋词序[A].陈宝琛.听水斋词[M].清代诗文集汇编本.
(责任编辑 闵 军)
A Research on the Associations in which the Ci Writer Guo Zeyun Joined in the Republic China
ZAN Sheng-qian
(School of Literature,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 210097)
By clarifying the situation of a series of associations in the basic level, especially literary groups in which Guo Zeyun once participated; we can propose his contributions toward the literary circles in Beijing and Tianjin as well as the impact of association activities on his writing. Through the associations and lectures, Guo Zeyun maintained the traditions of the Fujian Association of poetry and Guo style family literature and made a further impact. Guo also organized a literature group which mainly came from Fujian through the ways of poetry. This literature group provides an important perspective and clues for the research of modern poetry and Ci poetry.
the Republic China; Ci poetry; Guo Zeyun; association of poetry; association of Ci poetry
2015-05-17
本文为曹辛华教授所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民国词集编年叙录与提要”(13&ZD118)相关成果。
[作者简介]昝圣骞(1987-),男,江苏徐州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
I207.25
A
1672-2590(2015)04-004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