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转知成慧”的图书馆核心价值研究
——兼议知识服务作为图书馆核心价值的缺失
2015-02-12黄幼菲
黄幼菲
(西安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图书馆,陕西 西安 710014)
图书馆核心价值是图书馆本质和灵魂的体现,是图书馆人为用户服务时必须坚守的价值观,是图书馆职业价值竞争优势的决定性因素,是图书馆立足于各类知识信息资源机构的基石。目前,图书馆界学人对图书馆核心价值的研究、探索有着不同视角、不同的理解,不同的看法,尚未达成共识,取得一致,分歧依然严重,甚或冲突对立。这一方面,反映了图书馆界学术研究的氛围浓厚、自由繁荣、百花齐放;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图书馆学人在探讨、研究、辨析图书馆核心价值上,存在一定的视野局限、理解偏差,缺乏相互理解、有效沟通。笔者下面论述将“转知成慧”作为图书馆的核心价值,也仅仅是在图书馆被日益“边缘化”的境况下,本着对图书馆事业坚定的信念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本着对发展图书馆学的学术激情和历史使命感,本着为图书馆学科理论构架贡献微薄之力谈一点自己的想法和认识而已,是一家之言。希望此文得到图书馆界学人的指正和赐教。
1 “知识服务”作为图书馆核心价值观的缺失
核心价值(core value,或曰核心能力、核心竞争力)是一个组织的灵魂和本质的体现,是全体成员都必须尊奉的信条。图书馆核心价值是图书馆本质和灵魂的体现,是图书馆立足于各类知识信息资源机构的基石。
自2 0世纪80年代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家图书馆协会和国际图联先后开始对图书馆核心价值进行重新评估,并发表可供参考借鉴的成果后,国内图书馆界学人也相继对图书馆核心价值的定位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研究,并且发表了许多有独到见解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以下观点:
一是 “知识服务”应当成为图书馆的核心能力。此观点认为,“我们应当将核心能力定位在知识服务,即以信息知识的搜集、组织、分析、重组的知识和能力为基础,根据用户的问题和环境,融入用户解决问题的过程之中,提供能有效支持知识应用和知识创新的服务”[1],希望这种“知识产品”“成为用户任务的核心部分之一”。同时强调,将图书馆核心价值“定位在知识服务”是“时代对图书馆的要求”[2],是图书馆为满足多数人基本信息需求基础上而形成的高层次核心竞争力。
二是“社会制度”安排是图书馆核心能力实现的现实呼唤。此观点认为,“图书馆是政府为了保障公民获取知识信息权利(文化权利之一)而提供的一种制度性公共产品”,“国家发展图书馆事业是民主政治建设的需要”[3]15。图书馆事业的制度化和法律化建设,是图书馆核心价值实现的现实呼唤。“公共图书馆代表的是一种社会用以调节知识或信息分配,以实现社会知识或信息保障的制度”,“如果没有公共图书馆这一机构/制度,社会仍无法从机制上解决保障公民自由选择信息的权利问题”。因此,图书馆的核心能力就“在于它是保障知识自由的一种社会制度”[4]。
三是维护“知识自由”是图书馆的核心价值。此观点认为,“维护公众利用图书馆获取知识信息的自由权利,是图书馆职业的核心价值”[3]15和最高使命,是“统摄图书馆价值体系的核心概念”[5],其理想状态是“自由和发展”[6]。
四是图书馆核心能力必须扎根于“基础业务”。此观点认为,图书馆核心能力建设“必须牢牢地扎根于自己的专业技能”[7]3,必须提升多元载体环境下的文献整序能力、文献获取能力、信息服务能力。必须在确定核心业务、推进业务重组、提高业务质量等方面下足气力,必须保证图书馆的“信息资源集藏和整序能力”[8]。
上述观点对我们研究、思索、辨析、探讨图书馆核心价值具有极其重要的借鉴和参考价值。但其对图书馆的核心价值的论述值得商榷:要么表述过于简单,内涵表达不清晰;要么过于烦琐,使人不能一目了然;或是“核心”过于分散,未触及图书馆价值的真正核心;或是定位欠深邃,未能完全揭示出图书馆本质属性。从上述主流观点来看,“知识服务”观的影响范围最广、讨论时间最长。因此,有必要对“知识服务”作为图书馆核心价值的不足和缺失进行深入的研究、探讨、辨析和厘清。笔者认为,“知识服务”观主要有三点不足与缺失。
一是知识服务没有体现出对人类的终极关怀。终极关怀,就是人的终极价值。简单点说,就是我们对人类命运与归宿、痛苦与解脱、幸福与完善的思索。人的终极关怀,在西方思想发展史上,不仅是神学的任务,也是社会科学的关切方向、主要论题。作为一门研究“知识对社会影响”(谢拉)的图书馆学必须把对人的终极关怀作为自己的关切方向和主要论题。海德格尔指出,人的终极关怀,即是人的存在最本己的、最大的可能性、最有意义的事情、最高的真理就是从在场的存在中把握不在场的无,从而实现终有一死的有限者通达作为世界之世界的关怀,“一旦人类思考无家可归状态,它就已经不再是什么不幸了”[9],也即是说,人一旦在存在中把握到无,在生存中正视死亡,人便安居乐业。而人要在生存中正视死亡,视死如归,离开“智慧”则无可能现实。“智慧”是通达人类终极关怀的必然路径。但以“用户目标驱动”为导向的知识服务,是无关乎人之本性与人类精神的单向度的纯粹理性,它对图书馆学科崇高的价值理性和对人性的终极关怀似乎无什么关切。诚如傅荣贤所指出的:“作为一门知识之学的图书馆学,和所有近现代其他‘科学’一样,只提供工具理性(reason),而不能提供价值理性(rational),‘本质上是不可能有终极意义的’”[10]8。
二是知识服务无法应对用户繁杂的知识需求。王均林、岑少起认为,图书馆面对的是万千用户和他们的不同需求,知识服务是高层次服务,仅限于部分重要的科学研究机构、高等院校图书馆,而要普及到公共图书馆甚至偏远地区图书馆则困难重重,“图书馆以有限的人才资源,何以应付如此众多的知识服务要求”[11]118,“除非它能集中整个国家和社会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并形成一个知识互补的团体才能做到”[12]。如果实施以知识服务为核心的战略,图书馆将不得不放弃许多传统性的工作,使图书馆失去更多的用户,从而使图书馆成为一个只为少数人服务的机构,失去了其公益性的金字招牌。因此,“在可预见的未来,‘知识服务’只能是图书馆服务工作的一部分,可以加强而不可能成为核心能力”[11]118。
三是知识服务的视角过于单一、狭隘。王宗义认为,不能从服务能力提升的单一角度去思考图书馆的核心价值,“这样的决策思路很可能导致图书馆专业能力发展方向的迷失,长久地趋步于其他领域的成熟技术与服务技能之后,势必将自己置于一个极度被动的地位”[7]2。王均林,岑少起也认为,“知识服务”就其实质来讲,其实就是传统情报服务中的“定题情报跟踪服务”。寻找新世纪图书馆新的增长点,确立其核心价值,应当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图书馆宣言》为依据,并在调查分析我国图书馆行业具体现状的基础上产生,而不应将一种已有或需提升的服务形式,确定为图书馆的核心价值[11]117。正如李智敏所言,“图书馆相对于服务对象而言,永远不要试图‘越俎代庖’,更不能试图代替服务对象去思考,‘不可轻言’知识服务”[13]。
2 “知识”与“智慧”的区别与联系
在论述确立“转知成慧”成为图书馆的核心价值前,作者认为有必要厘清“知识”与“智慧”、“知识服务”与“智慧服务”的区别与联系。如此,才能将“知识”与“智慧”结合起来,将“知识化”和“智慧化”结合起来,使“转知成慧”成为图书馆为用户服务的一个新形态、新模式、新理念,从而,为确立“转知成慧”成为图书馆核心价值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知识不等于智慧、不等于能力、也不等于德行[14]。知识与智慧的关系,是图书馆学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智慧生成过程是运用已有知识而创新知识的过程,也是运用已知知识解决问题的过程。20世纪以来,人类知识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难以预测和不确定的未来,知识愈来愈具有了“文本”或“材料”的意义,各种知识既有精确性、专门性的一面,又有模糊性、综合性的一面。“知识”与“智慧”、“知识服务”与“智慧服务”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是知识与智慧研究的领域不同。知识以“名言之域”为对象,它所注重的是有分别的领域,可以用名言来把握;可以由命题加以断定,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判断,并以口头语言或书面语言加以陈述;可以把对象区分为一定的事实或定理,并把握事实和定理之间的联系;可以用逻辑论证、实践检验来区分真假是非。智慧则以“超名言之域”为对象,它所注重的是有关宇宙人生的根本原理;它追求的目标是——“求穷通”,即穷究、探索宇宙万物的第一因和人生的最高境界,揭示贯穿于自然、人生之中无不通、无不由的道,并进而达到会通天人,天人合一的自由境界,使人获得身心、德行和人格等全方位的自由发展[15]14。
二是知识与智慧追求的目标不同。知识是对于可见事物与事实的描述与解释,是对信息的归纳与演绎、分析与综合,是人类在长期与大自然的搏击、摸爬中从自我认知、群体经验、经验凝练而升华并经运用逻辑思维方法进行处理后的书面和理论的总结,其追求目标是有条件的、相对的、有限的东西。智慧则是为达到特定价值目标而运用知识的能力,发现虽然本来就存在但还没有被认知的东西,其追求的目标则是无条件的、绝对的、无限的东西,能使人类在有限中认识无限,在相对中揭示无限。这一过程表现为从知识到智慧的飞跃。“转知成慧”的飞跃,即不断地化“天之天”(自在之物)为“人之天”(为我之物),旨在领悟有限中的无限,相对中的绝对,这种领悟往往是在“顿悟”(即飞跃)之间实现的。
三是知识与智慧的境界态势不同。知识是人类冷静、理智地认识自然、社会等外部世界,并对客观事物本质规律有所认识进而形成的概念结构体系,是静态的,只能使人在常规性思维下追求“正确”,解决“无能”的问题。智慧则是人类从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客观需要出发,对宇宙本体和自我本质的真正透悟,是贯穿于知识认知过程中的方法、原则和精神,是动态的,能使人在跳跃的思维下达到“彻悟”的境界,解决“无耻”的问题[10]7。
四是知识与智慧既有区别,又有内在联系。知识和智慧是手段与目标、形下之器与形上之道的关系。知识与智慧并不是彼此并列或对立的二重序列,它反映了人类对自然认识过程中的二个层面,并以二重飞跃(从无知到有知、从知识到智慧的飞跃)作为具体体现。知识之中包含着智慧的因素,智慧始终与知识有着内在的联系,两者之间不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知识固然应向智慧转化,但“转知成慧”的飞跃是在与知识的联系中实现的,“不能把知识与智慧割裂开来,飞跃不是割裂”。通过飞跃,人类将自然赋予的天性逐渐发展为自由的德行,精神由“自在”而升华为“自为”,最后凝练为理想的人格。从知识到智慧的飞跃,便意味着人类从“名言之域”走向“超名言之域”,从有限走向无限,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在瞬间把握住永恒。
五是知识服务与智慧服务的本质区别与内在联系。知识服务是从各种显性和隐性信息资源中对有关信息内容进行搜索、筛选、分析、重组,以形成新的知识产品,核心功能在于知识内容的开发,用户个性化服务解决方案的制定,注重知识的组织、知识的传递、知识的共享和知识的导航,它以用户的满意、服务的增值为目标;智慧服务则是建立在馆员智慧基础上的创造性知识服务,注重知识的转化、价值的实现和人类智慧水平的提升,能使人理解知识的深邃和知识的奥妙,通达人的内心与思维,与人的心灵碰撞,绽放出智慧的火花,其服务内在于图书馆的物理建筑、人文环境、文化构建、内部设施、服务理念等各个环节,是图书馆与人类用户“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16]。
显而易见,智慧来源于知识,又高于知识;知识是智慧的前提和基础,智慧则是知识的“飞跃”和最高层次;智慧与知识的关系是本末、体用的关系,两者既有质的区别,又有内在必然的联系。知识服务是信息服务的深化和升华,智慧服务则是对知识服务的扬弃和“飞跃”。
3 “转知成慧”是图书馆核心价值的必然
如何促使用户将知识飞跃为智慧,将知识服务升华为智慧服务,将图书馆从“知识中心”转变为“智慧中心”,其重要的途径和必然趋势就是必须将图书馆的核心价值确立为“转知成慧”。如此,才能使“转知成慧”成为图书馆为用户服务的一种新形态、新模式、新理念,才能使图书馆从被“边缘化”的深渊绝地逢生,才能使图书馆智慧本体的地位得到全面确认,才能确保图书馆学科追求知识自由、提升人类智慧终极目标的实现。否则,在数字化、知识化、智慧化的时代,图书馆被“边缘化”乃至被读者抛弃就绝不是危言耸听。
一是“转知成慧”简约、恒定、不可替代。众所周知,“核心价值”的表述应当遵循简约、明确、准确、本质的原则,过于简单,使其意义表达不清,易造成误解或曲解;过于烦琐,使人不能一目了然;表述不完全、准确、到位,就不能地揭示出图书馆的本质。将“转知成慧”确立为图书馆的核心价值,就图书馆行业区别于其他行业来讲,简约、恒定、独特、不可替代,就如同医疗行业的核心价值是“救死扶伤”一样,简明准确,恒久不变,反映了医护人员的本质;如同教育行业的核心价值是“教书育人”一样,独特唯一、不可替代,反映了教师行业的本质[17]。它的确立,将彰显图书馆的崇高地位和独特优势,使图书馆从被“边缘化”的深渊绝地逢生。
二是“转知成慧”全面确认了图书馆智慧本体的地位。自图书馆诞生以来,其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智慧服务等一切服务方式、方法都只是手段,只有“转知成慧”才是其终极追求目标。智慧源于知识,是知识的升华和飞跃。目前,知识与智慧之间存在的 “二律背反”,特别是在培根提出“知识就是力量”的论断后,知识在某种程度已完成了自身的异化。目前,知识处于剧烈的变化动荡之中,知识爆炸、知识淘汰、知识创新层出不穷。快速发展的科学技术在给人类带来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给人类生态环境,甚至人类生存带来重重危机。“如何运用这些学问,乃是学问以外学问以上的一种智慧”(培根《论学问》)[18]。
图书馆不仅是知识信息的收藏、整序、传播、服务机构,更是社会用以调节知识信息分配,传播正能量知识信息,抵御不良知识信息传播蔓延,以实现社会知识信息保障的制度性安排,是其他商业性文化知识信息传播机构所无法比拟和替代的。但是,在工具理性、知识异化理念的支配下,许多图书馆在知识信息传播过程中,片面地寻求“技术之智”,而忽视了“本体之慧”[19],忘记了图书馆作为制度性安排的历史责任和社会担当。知识固然应向智慧转化,但也可能异化。如何能使知识向智慧转化而不异化?“转知成慧”较好地解决了知识与智慧之间的“二律背反”的问题,它使图书馆能在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智能服务等各个环节都彰显、突出其智慧的特质,立足图书馆的“应然”角度,改变、重塑并巩固图书馆作为“实然”文化存在的智慧本体地位。
三是“转知成慧”确保了图书馆学科追求知识自由、提升人类智慧终极目标的实现。智慧是指人在实践中创造性解决问题的能力、方法、谋略和思维方式,是人对世界与人生博大圆融的理解。学者杨国荣先生说,研究智慧的学说,是一个非要解决不可的“哲学问题”[15]14。但笔者认为,除了哲学在一直追求智慧外,始终不渝地追求智慧也是图书馆学非要解决不可的“图书馆学问题”。
知识自由是人类智慧的源泉。从人类图书馆发展史看,图书馆实现知识自由的过程就是通过知识促进人的智慧发展,培育人的智慧品质和提升人的智慧力量的过程。图书馆作为客观知识的关联者,用户知识过程的协同者,服务方式上的启发者的核心功能定位,就在于“引导——转化”,即引导人将知识转化为智慧,使文化积淀为人格,通过化“自在之物”为“自我之物”,将自然、社会和他人的经验转化为个体的智慧。可以说,图书馆确立“转知成慧”的核心价值,就能满足人类对自由、知识、智慧的追求,从而,也可以确保图书馆学科追求知识自由、提升人类智慧的终极目标的实现。因为“转知成慧”是以人类个体主体性和独立人格的发展和智慧的生成为最高目标和最高层次,是集图书馆人智、物智、技智、群智于一体的、融会贯通的、高境界高层次的理想状态。
4 结语
“转知成慧”是图书馆的重要价值取向和终极目的。确立“转知成慧”为图书馆的核心价值是一项非常艰难的任务,在图书馆界达成共识、得到认可的路可能更是艰辛、漫长,充满不确定的变数,或许遭到质疑、反对、否定,它能否引领我国图书馆事业的健康发展也还需要一定的时日验证。但笔者坚信,只要从图书馆的整体利益出发,冷静面对图书馆职业面临的种种危机,充分考虑图书馆人和用户的迫切需求,怀抱对图书馆事业坚定的信念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点燃对发展图书馆学的学术激情和历史使命感,将“转知成慧”确立为图书馆核心价值的目标就一定能实现。笔者愿意成为确立“转知成慧”是图书馆核心价值的铺路石和人梯。希望此文能对最终确立“转知成慧”作为图书馆核心价值起到微薄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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