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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木氏宦谱·序》的初步研究

2015-02-12赵心愚

云南社会科学 2015年2期
关键词:世系序文杨慎

赵心愚

《木氏宦谱》具有的史料价值早已得到学术界的公认与重视,百多年来,中外有关学者在相关研究中都注意利用其材料。*陶云逵先生认为《木氏宦谱》等为木氏家族的四种宗谱。见陶云逵:《关于么些之名称分布与迁移》,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集刊》(第七本)第一分册,1937年。本文涉及的《木氏宦谱》为《木氏宦谱》影印本“文谱”与“图谱”,这两种又称《木氏宦谱》(甲)与《木氏宦谱》(乙)。中国古代家谱的名称有多种,有称之为家谱、家乘、家牒的,也有称作宗谱、族谱、房谱的。《木氏宦谱》虽然名为“宦谱”,但从其所记内容来看,实际上是丽江纳西族木氏土司家族的宗谱、家谱,即记木氏土司家族世系与事迹的书,亦可称之为木氏土司家族史。*章学诚认为:“家乘谱谍,一家之史也”。见章学诚《文史通义》外篇,《州县请立志科议》。

体例完整的中国古代家谱,一般都有谱序,包括旧序、新序、本族人所作序及族外人所作序、跋等。由于其内容多涉及家族的历史、迁徙及修谱缘由、经过等,所以谱序与家谱所记内容一样,也有着值得重视的史料价值。《木氏宦谱》是汉文化影响下的产物,与不少古代家谱一样,有序、跋多篇,皆为族外人所作,有的还出自名人之手。在这些序、跋中,值得注意的是明代大学者杨慎所作之序。杨慎,字用修,号升庵,在滇生活30多年,并卒于滇,云南人称之为“杨状元”。在百多年来的纳西族历史文化研究中,中外著名学者,如E·沙碗、J·巴克、J F·洛克、方国瑜及罗常培等,在其著作里均已提及杨慎《木氏宦谱·序》,有的在论著中引其材料,有的还对序中谈到的木氏世系问题进行过探讨,但总的来看,学者们关注、分析的重点是《木氏宦谱》所记的内容,对这一“宦谱”的序、跋则关注不够,对其中的杨慎所作序当然多是一般的提及,没有全面地进行分析。*E·沙畹(E·Chavannes)1912年发表了《有关丽江史地的文献》一文,J·巴克(J·Bacot)次年在莱顿出版的《么些研究》(Les MO-SO)一书,将沙畹文收入其书中。沙畹在此文中谈到了杨慎所作序,并对杨慎序中所言木氏世系与其所见《木氏宦谱》世系存在不同提出疑问,但未找到答案。见巴克《么些研究》,莱顿1913年,第128页。J F·洛克(J F·Rock)在其著作《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The ancient NA-KHI kingdom of Southwest China)中多次谈及杨慎序,还对杨慎生平事迹作了一定介绍,并对沙畹提出的问题作出了解释。见其著,刘宗岳等译,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第42、43、103、103、104页。方国瑜《木氏宦谱概说》《木氏宦谱图像世系考概说》,载其著《云南史料目录概说》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473-476页。罗常培:《语言与文化》,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年,第136、137页。方、罗在其论著中,均引用了杨慎序中的材料。杨慎《木氏宦谱·序》与有的中国古代家谱序一样,并非应酬之作,不仅内容丰富,而且有其特色。因此,在纳西族历史文化及相关研究中,非常有必要对其进行全面的分析与探究,并对其史料价值等作一应有的评价。

《木氏宦谱》现有的五篇明、清序、跋中,杨慎所作之序近1500字,虽不是文字最多的一篇,但内容较丰富。从整篇序文所谈来看,此序可分为几段。下面,为便于了解杨慎序内容,先逐段分析这一序文。

从“杨子曰”到“余观丽江《木氏宦谱》而有感焉”应为此序文第一段。*本文所引杨慎《木氏宦谱·序》,皆引自《木氏宦谱》影印本,云南美术出版社,2001年,部分标点为本文作者所加。有研究者将“余观丽江《木氏宦谱》而有感焉”与之后叙世系视为一段,这与其内容段落意思不合。实际上,“而有感焉”是序文第一段内容写后所发之感叹。中国古代家谱的谱序开篇多谈世系或修谱缘由、经过等,杨慎此序则不同,第一段主要谈姓氏的重要性、姓氏之源及姓、氏之不同等。“杨子”本是明代人对杨慎的美称、尊称,但杨慎自己也以此自称。*《升庵文集》四十二“日中星乌”第:“或问杨子曰:‘子于诸位,多取汉儒,而不取宋儒,何哉?’答之曰:‘宋儒……’”。转引自王文才《杨慎学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5页。此序以“杨子曰”始,一直到“而有感焉”结束,整段均为杨慎观《木氏宦谱》后有关姓氏的感言。在开篇谈了姓氏之重要性及姓氏之说出现的混乱之后,杨慎接着写道:“孔子《易》之《传》,首摽伏羲氏,次曰神农氏,次曰黄帝,氏之说昉于此者乎?史载伏羲之姓曰风,神农曰姜,黄帝曰姬,姓之说昉于此乎?”序文中“黄帝”之后可能脱一“氏”字。“孔子《易》之《传》”,指孔子所作十翼,亦《易传》。《周易·系辞下》载:“庖牺氏没,神农氏作……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庖牺氏即伏羲氏。杨慎引此以言“氏”之起源问题。序文中“史载”之“史”,不是特指《史记》,而是泛称史籍,如《帝王世纪》《竹书纪年》《国语》等,杨慎引这些史籍所记言“姓”之起源问题。之后,杨慎又写道:“《左传》曰‘天子命德,因生以赐姓’,亦既哲焉。后世昧之,以氏为姓,以姓为氏,而临文用字,姓氏互称”。序文所引《左传》语,见《左传·隐公八年》,原文为“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杨慎此段话是指出“姓”与“氏”本是有区别的,人们本已知此区别,但“后世昧之”,姓氏相混,并批评“宿儒且朦”。此段后的大段文字,是谈古代帝王赐姓命氏“或氏于国,或氏于爵,或氏于官,或氏于字,或氏于事,或氏于居,或氏于志”,并分别举例以说明。*《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中关于“氏于字”一段内容标点有误。“伯有孟孙子服叔子所谓字也”,应标点为“伯有、孟孙、子服、叔子,所谓字也”。“伯有”“孟孙”“叔子”为春秋至晋三位名人的字。春秋时鲁国有子服景伯,“子服”后为氏,杨慎也将其视为古人之字了。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第一段最后言:“凡厥姓氏,胥此例出,可以一况,难胜载也。余观丽江《木氏宦谱》而有感焉。”序文第一段的内容,看起来似乎与《木氏宦谱》关系不大。姓与氏本是有区别,但后来实际上混而为一,杨慎的议论似乎有些不必要,也似乎有点离题,但实际上,这一大段议论仍与木氏家族历史有关,关键之处是指出“赐姓”的重要,而木氏家族正是因为明太祖赐姓而姓木。因此,此段内容实际上是有其用意的,指出了木氏之“姓”的不一般之处,而引《左传》语,意在强调世居滇西北的木氏是因功绩而获得赐姓的。

序文的第二段,从“木氏之先,始于叶古年”起到“泰之长子定,字静之,诰晋中顺大夫”止。*在《木氏宦谱》之《木定传》中,木定为“中宪大夫”,并非“中顺大夫”,但《皇明恩纶录》中记为“中顺大夫”。杨慎序中此处作“中顺大夫”可能与其依据的《木氏宦谱》版本有关。见《木氏宦谱》影印本,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1年,第32页。这一段内容,是叙木氏土司家族世系及事迹,从唐代叶古年直到明代木公之父本定。古代家谱的谱序,叙世系是其重要内容之一,杨慎序也是如此。在写姓氏及其感言之后,即用一大段文字加以叙述。目前所见杨慎序文及标点均有些问题,下面抄录《木氏宦谱》影印本序文内容,并加标点,文字不同之处亦列出。杨慎序记木氏世系从叶古年开始,唐宋时期木氏世系记为:“木氏之先,始于叶古年,当唐武德世,仕为总兵官。一传上元中为秋阳,再传天宝中为阳谷,叁传为谷工,肆传为工蒙,则贞元之元也,宦更丽水节度使矣。*《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文字及标点作:“唐武德世仕,由总兵官一传”,当误。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对照《木氏宦谱》影印本中的相关记载,杨慎序“贞元之元也”,本应为“贞元之元年也”,当脱一“年”字。伍传为蒙汪,当贞元之叁年,以殪戎功晋武勋公,于是始大。继武勋公者,陆传为汪完,柒传元和中为完浓,捌传为浓可,值太和中,官改越析军民总管云。玖传则可同,咸通四年南诏陷交趾有功,复任武勋公事。拾传而同庚,拾壹传而庚沽,皆继为公。*《木氏宦谱》影印本杨慎序作“拾传而同庚,拾壹传而庚沽”。《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中作“拾传为同庚,拾壹传而庚沽”。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传拾贰寔曰沽犀,乾兴四年改为武英侯,传拾叁曰犀参,乃宋至和中,更摩娑诏大酋长,段氏莫能有也。*杨慎序中“乾兴四年改为武英侯”一语,《木氏宦谱》影印本相关记载为“宋贞宗中改为武英侯”,并言:“旧本作乾兴四年,考正宋乾兴只有元年,并无四年……”。“乾兴”为宋真宗年号,仅有元年。此再次说明,杨慎作序依据的是另一版本《木氏宦谱》,即所谓“旧本”。《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未指出序与“宦谱”所记存在不同。嗣大酋长者,政和中拾肆传之参禄,拾伍传则致大将军禄麦也。*《木氏宦谱》影印本杨慎序中“拾伍传则致大将军禄麦也”一语,《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中作“拾伍传则改大将军禄麦也”。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禄麦传麦琮,为拾陆叶,生七龄,不习而识文字,及长,旁通吐蕃、白蛮诸方书,入深山,食盎浆,闻云中禽语皆谙之,盖异于人也。其族亦大矣。”杨慎序中记木氏唐宋时期共16传,序中所言木氏各代官职名号及事迹,与《木氏宦谱》相应部分所记一致,只是事迹十分简略。作为序文而言,也只能如此提及,但也可从中看出杨慎对材料的关注点。

在完整记木氏唐宋时期世系之后,杨慎序在第二段中紧接着又记木氏家族元代的世系。麦琮之后为琮良,是木氏家族中宋末元初的人物,《木氏宦谱》影印本杨慎序中写作“宗良”。杨慎序叙其元代世系为:“拾柒叶为宗良,时元世祖亲征大理,良兵迎于刺巴江口,遂破巨津州半空和砦,生擒叛贼阿他刺,叙绩升茶罕章宣慰司,又从克大理,擒段兴智,功列蒙古将兀良合台之右,升授副元帅,赐虎符、金牌,还镇摩娑。又破铁桥城、华马国,加授银印,为提调诸路统军司。*《木氏宦谱》影印本杨慎序中“又破铁桥城”一语,《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中作“大破铁桥城”。从影印本《木氏宦谱》相关内容看,应为“又”。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拾捌传则良兀,袭元帅之职。拾玖传兀亮,至元之杪,改置丽江路军民总管府。贰拾传亮甲,罢府置宣抚司,旋改通安州知州。甲之长子得,复升丽江宣抚司副使*《木氏宦谱》影印本杨慎序中“改通安州知州”前原书一“寻”字,但其右又用墨笔写一“旋”字,“寻”字上并用墨笔划两小圈,表示删改。《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文作“寻”。从影印本《木氏宦谱》相关内容看,亦作“寻”。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杨慎序中这一段文字,涉及木氏家族17-20代,并提及21代,即“甲之长子得”。准确地说,木氏这几代经历了南宋、蒙古国及元,但为叙述方便,一并纳入元代。在这一段内容中,杨慎对宗良的事迹记得较多,其其余几代则仅记其官职,这与《木氏宦谱》记这几代事迹内容本来就偏少有关。

“甲之长子得”与前已提到的“宗良”一样,是木氏家族中又一个跨时代的人物。杨慎序记木氏元代世系最后言:“甲之长子得,复升丽江宣抚司副使。”之所以将此语划为元代世系记载,是因为“丽江宣抚司副使”为元代官职。紧接此语,序文记木氏明代木公之前的世系与事迹:“皇帝洪武壬戍,天兵南下,(得)率众先附,钦赐姓木,名曰得,字自然。*括号内“得”字,为本文笔者所加。《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文作“皇帝壬戍天兵南下”,与《木氏宦谱》影印本杨慎序比较,少“洪武”两字。明兵南下入滇是洪武十五年(1382年),此年为壬戌年,但二者将“壬戌”均写作“壬戍”,误。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攻破石门关、铁桥城,锡纶诰,升本府世袭土官知府。得长子名初,字启元,以军功锡金牌,又随西平侯征景东、永宁、蒗蕖及四川盐井,重锡纶诰,散官壹阶,金刻‘诚心报国’字带一束。*“散官壹阶”四字前,比较《木氏宦谱》影印本相关内容,影印本杨慎序及《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均脱一“升”字。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初长子名土,字养民,继前职。*木初长子名木土,“字养民”,《木氏宦谱》影印本相关内容在“字养民”后还有“即育民”三字,是木土即字养民,又字育民。影印本杨慎序与《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均无“即育民”三字。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土长子名森,字升荣,从尚书王骥征麓川,给诰,升太中大夫、资治少尹、云南布政司参政。*“资治少尹”,《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为“资诏少尹”,误。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森长子名嵚,字惟高,袭知府。嵚长子泰,字本安,继惟高职。泰长子定,字静之,诰晋中顺大夫。”至此,杨慎序第二段结束。有关木氏明代在木公之前的世系与事迹,杨慎也为简要记述,只重点写了木得,其次木初,再次木森,其余仅记官职、名号。与唐宋及元代的世系记叙比较,杨慎序未再一一明确记木得等为木氏家族何代何叶,这可能与之后总言木氏“贰拾柒叶”的写法有关。

在写木定之后,杨序用一段文字专写木公及其事迹,并言及作此序的缘由。尽管木公是木定长子,也是木氏土司家族明代的一位重要人物,但从序文所写内容看,有关木公的这一段文字及作序缘由应为杨慎序文的第三段。此段内容为:“定长子公,字恕卿,号雪山,继职如前。嘉靖丁亥,寻甸、武定之乱有功,奉诰升中宪大夫,世袭知府。玉音嘉赐‘辑宁边境’肆字及文币宝镪。*“文币宝镪”,《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中作“文币玺镪”,误。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4页。嘉靖庚子,安南莫登瀛叛,以调兵功恩赍白金一锭,其增光充拓,伟昭先烈卓矣。雪山植学掞藻,蜚英士林,于是修其姓氏谱牒。永昌少司徒南国张君序之,邮以示慎,属继序其后。”在这一段内容中,除如之前记官职、名号及事迹外,杨慎还提及木公的好学及在文人中的影响和修宦谱事,并谈到张志淳为宦谱作序之后来函请杨继序事。张志淳序《木氏宦谱》影印本中可见,其字为“南园”,影印本杨慎序中误为“南国”。这一段文字虽不多,但作为谱序而言很重要,既谈及《木氏宦谱》的编修,又写了此序撰写的缘由。

从“余观其世,自唐初至元”到“书之或有征于耄言也夫”,为杨慎序的第四段。这一段内容,是叙世系等之后作者的又一番感言与看法。序文称:“余观其世,自唐初至元,皆胙土命氏,千余年未尝中微。圣朝赐姓,同古封建。”*“胙土命氏”,《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中“胙”字脱,“氏”字作“民”,误。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5页。所谓“胙土命氏”出自前已提及的《左传·隐公八年》:“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此处意在强调“胙之以土”,指木氏家族世代因获得王朝赏赐,“千余年未尝中微”,归附明王朝之后,又获赐姓。而明朝皇帝赐其姓,杨慎认为同于古之“封建”,即将土地分封宗室与功臣,让其在所拥有土地上建诸侯国。接下来序文又称:“其宗法相传,不置妾媵,嫡子世继者贰拾柒叶,尤自古世家所无也。”此语对木氏家族评价甚高,嫡子世继27代,“古世家”亦不及。更重要的是序紧接着又称:“况其沉烽卧鼓,使中国不知有西夷之患,其盛宜哉”。*“沉烽卧鼓”,《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中作“枕烽卧鼓”,误。“枕烽”无解。“沉烽”指烽火熄灭,喻边境无战事。“卧鼓”即息鼓,亦指无战事。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5页。这又高度评价了木氏家族守边之功。杨慎认为,正是因为木氏在滇西北,这一地区才“沉烽卧鼓”,使内地不知有吐蕃南下之患。而“其盛宜哉”四字,则表明了其对木氏家族兴盛所持的态度。

在写了以上这些感言与看法后,序文又称:“《左传》云,‘晋拜戎不暇’。疏家表之,以为封建之效。余谓晋之拜戎,中宇虽偷安,而国容贬矣,厥后享和戎之利,亦仅强人意。岂若我圣代奄万方,服四裔,丽江之御蕃,恒以威胜。拜云和云,蔑矣豸肖矣,则天威长罗回驭,远过周室,而木氏之绩,视晋室多让欤。昔文侯之命,纪于《尚书》,不啻如左氏之传而已。他日读书,当有如文中子者,书之或有征于耄言也夫。”此段内容中所引《左传》语,见《左传·昭公十五年》,原文为:“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王灵不及,拜戎不暇,其何在献器?”又《左传·襄公四年》,有晋使魏绛和戎的记载。序中“蔑矣豸肖矣”,杨慎书不常用的异体字,“豸肖”字当右边上仅为一竖,下为一“月”,为“貌”的异体字,当传抄者误为“豸肖”。“昔文侯之命,纪于《尚书》”,指晋文侯获周平王褒奖一事。《尚书》中有《文侯之命》篇。杨慎对历史上的拜戎和戎有自己的看法,但重要的是认为“丽江之御蕃,恒以威胜”,并认为明王朝长辔远驭远超过周,而木氏家族守边之绩比之晋岂多让哉。在杨慎看来,木氏家族归附明朝有守边之功,而明王朝赐之姓并命之为土官守边,均是古人所不及的。

序文在这一段值得注意的内容结束后,为其署年署衔。对于谱序讲,这也是应有的一部分。《明史》有《杨慎传》,序文所署衔与其传所记合。此序署年为明嘉靖二十四年,即写于公元1545年。*《木氏宦谱》影印本杨慎序署年为“嘉靖贰拾肆年,岁在乙巳孟冬拾月陆日”, 《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所载《木氏宦谱》(乙)杨慎序为“嘉靖二十四年,岁在已巳孟和十月六日”,误。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3年,第95页。

以上逐段分析了杨慎《木氏宦谱·序》的全部内容。通过逐段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杨慎此序既有中国古代宗谱序中一般应具有的内容,又在序中对木氏家族及守边之功发表了自己的感言与看法,这与有的多是空话、套话的应酬之作或满篇皆为溢美之词的谱序有很大区别。序文内容基本清楚之后,与杨慎此序相关的几个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分析。下面,就结合其他材料逐一进行探讨。

(1)杨慎为何在《木氏宦谱》修成多年后才作此序及序文的真实性问题。前已言及,杨慎序最后署年为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这一时间非常明确,目前也未见有人对此表示怀疑。杨慎在此序第三段中,明确说“雪山植学掞藻,蜚英士林,于是修其姓氏谱牒”。雪山即木公之号。从此语中可知,杨慎写此序之前,木公已修成《木氏宦谱》,所以序文中才有“余观《木氏宦谱》而有感焉”语及“余观其世,自唐初至元,皆胙土命氏”语。但是,杨慎序中没有明确言及木公《木氏宦谱》最初修成的具体时间,整篇序文也没有这方面的任何线索。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木氏宦谱》影印本分“文谱”与“图谱”两个版本,这两个世系有些不同的版本,J F·洛克曾分别称之为《木氏宦谱》(甲)与《木氏宦谱》(乙)。*见J F·洛克著,刘宗岳等译《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第43页。在《木氏宦谱·文谱》也就是《木氏宦谱》(甲)正文之前,有明进士张志淳所作序,其序署年为明正德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516年。由于张志淳序中已明确谈到“木公”及杨慎序中提到的“读其所为《木氏宦谱》”,因此,《木氏宦谱》最初修成的时间应在张序写成之前,当也在正德年间。正是依据这样的记载,方国瑜先生推断“《木氏宦谱》始作于正德年间,出木公手”*方国瑜:《木氏宦谱概说》,《云南史料目录概论》,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473页。。从正德十一年到嘉靖二十四年,也就是从1516年到1545年,张、杨作序时间相距已近30年,杨慎也就应在《木氏宦谱》始修完成30年之后才写了序。为何如此呢?主要原因应是杨慎看到《木氏宦谱》的时间及应张志淳作序之请的时间较晚。据《明史·杨慎传》载,杨慎以议大礼谪戍云南永昌卫时间虽为嘉靖三年(1524),但杨“扶病驰万里,惫甚。抵戍所,几不起”*《明史》卷一百九十二《杨慎传》。。其千里迢迢抵戍所时间,已是次年正月。*王文才:《杨慎学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65页。杨慎在滇期间,因父病、父卒等原因曾多次返蜀,如在嘉靖二十二年,就第六次返蜀,次年才返滇。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杨慎与张志淳父子熟悉,关系密切,但木公通过张氏父子与杨慎取得联系并建立关系的时间不可能太早,而木公请求张志淳出面邀杨慎为《木氏宦谱》作序,也有可能杨慎因返蜀等原因搁置过一段时间,但总的看应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写作时间应没有可疑之处。

杨慎《木氏宦谱·序》在嘉靖二十四年写成后,近百年时间里却无人谈及。根据目前看到的资料,最早明确谈到此序的是明末清初朱桂林为《木氏宦谱》所写的“重序”,此“重序”附在《木氏宦谱·文谱》影印本后。之后,清道光年间丽江府知府陈钊镗为《木氏宦谱·图谱》所作“后序”中,也明确提到杨慎序,此序位于《木氏宦谱·图谱》影印本之前。长期无人谈及杨慎此序的原因,应主要是《木氏宦谱》未刻印流传,只是藏于木府之中,所以不为他人所知。从杨慎序内容、写作时间及文中好引经据典等来看,此序应是杨慎所作,尽管已非杨慎原手书,但其内容应为杨慎所撰,这是可以肯定的。

(2)杨慎所作序在《木氏宦谱》中本置于何处的问题。前已言及,人们了解比较多的也是目前易见到的《木氏宦谱》,是木氏后人捐赠,原藏于云南省博物馆,本世纪初由云南美术出版社影印出版的《木氏宦谱·文谱》与《木氏宦谱·图谱》。之所以称“文谱”“图谱”,是因为前者仅有文字记载,而后者除文字外,还绘有木氏各代图像。这两种《木氏宦谱》,几十年前被J F·洛克称之为《木氏宦谱》(甲)、《木氏宦谱》(乙),并在其著作中大量引用了这两种《木氏宦谱》的材料。1963年铅印并于1983年正式出版的《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中,也载有甲、乙这两种《木氏宦谱》。翻阅这两种《木氏宦谱》,可看到杨慎所作之序已置于《木氏宦谱·图谱》也就《木氏宦谱》(乙)正文之前。但是,细读两种宦谱及杨慎序内容,便可发现矛盾:一是杨慎序中所叙木氏家族世系与《木氏宦谱·图谱》所记有很大不同,最关键的是杨序中无“图谱”之“一世考”中的“爷爷”这一始祖,而是明确称“木氏之先,始于叶古年”,这又与“文谱”所记世系明显一致;二是杨慎在序中明确称:“永昌少司徒南园张君序之,邮以示慎,属继序其后。”永昌南园张君即张志淳,但张志淳序并不在“图谱”之前,而又在“文谱”之前。根据目前可见到的资料,最早发现杨慎序与《木氏宦谱·图谱》在木氏世系上存在矛盾的应是清道光年间任丽江知府的陈钊镗。陈于道光“辛丑”年(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年)作《木氏宦谱·后序》,其中就明确谈及杨慎序中的木氏世系,并对“图谱” 中的“爷爷”的出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从其“后序”看,陈虽然知道杨慎序是“前谱”之序,对杨慎序位于“图谱”前表示了怀疑,但对为何置于“图谱”前却未进一步谈及。相对而言,这两种《木氏宦谱》中,西方人先见到的是《木氏宦谱·图谱》。上世纪初,法国人J·巴克(J·Bacot)两次到丽江考察,不仅看到了《木氏宦谱·图谱》,而且抄录了其内容,并请人临摹了图像。其后巴克将获得的这些资料收入其《么些研究》一书中,但因未见到《木氏宦谱·文谱》,也未细读其所见到的“图谱”中的杨慎序,所以对杨慎序与“图谱”所记世系的矛盾未在其书中谈及,对杨慎序的位置也未提出置疑。在西方学者中,最早发现杨慎序与“图谱”所记世系存在矛盾的是E·沙畹。实际上,沙畹获得的木氏家族资料来自巴克,但其认真阅读并进行了比对。比较研究之后,沙畹对杨慎序中所谈木氏世系比“图谱”所记世系多10多代表示不解,对“图谱”为何不记这10多代也表示不解,但其因不知有“文谱”的存在,所以尽管提出了问题,却未找到答案。*E·沙畹《有关丽江史地的文献》1912年发表在《通报》第13卷,J·巴克1913年出版的《么些研究》一书将其收入。见J·巴克《么些研究》,莱顿1913年,第128页。此事J F·洛克在其著作中也提及。见J F·洛克:《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刘宗岳等译,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第42、43页。不过,沙畹事实上已对杨慎序位于“图谱”前表示了怀疑。J F·洛克是西方学者中既见到《木氏宦谱·图谱》,又见到《木氏宦谱·文谱》的第一人,并将“文谱”称作《木氏宦谱》(甲),将“图谱”称作《木氏宦谱》(乙)。洛克在其著作中,多次谈及杨慎序,也指出杨慎序中所叙世系与“图谱”不同而与“文谱”同,但其却认为杨慎本来就是为“图谱”所作,也就是说,杨慎此序本来就是在“图谱前”。*J F·洛克:《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刘宗岳等译,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第42、43页。这样说显然存在明显矛盾,但不知为何原因,对《木氏宦谱》颇有研究的J F·洛克却如此认为。

首先正确指出杨慎序本来位置的是方国瑜。在《木氏宦谱图像世系考概说》中,方国瑜指出:此为别本《宦谱》,录杨慎为前谱所作之序。并根据“图谱”中“其余细事,另有宗谱”等认为,此谱成于“文谱”之后,具体在清道光年间。*方国瑜:《木氏宦谱图像世系考概况》,《云南史料目录概况》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475页。而在《木氏宦谱概说》中,方国瑜明确称:此宦谱“有正德十一年十二月张志淳序,嘉靖二十四年杨慎后序”。并称:“1933年,瑜归里,从木氏以一部《徐霞客游记》换得副本,惟缺其所附载之《世系表》。”*方国瑜:《木氏宦谱概说》,《云南史料目录概说》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473页。从方国瑜以上所言中。可知其所获《木氏宦谱》副本还有杨慎所作序。换言之,即杨慎序本是在《木氏宦谱·文谱》中。陶云逵曾看到了藏于木府中的与杨慎序“合装一册”的“图谱”,并指出“杨氏序的谱并没有图像而且世代也不同。”*陶云逵:《关于么些之名称分布与迁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研究集刊》(第七本第一分册),1937年。这实际上也指出杨慎序本不是在《木氏宦谱·图谱》中。方、陶所言应是。除两位先生所指出的杨慎序所记世系与“文谱”同而与“图谱”矛盾外,实际上,杨慎序中所记“木初”等人事迹,也与“文谱”相合多而与“图谱”则不同。这些都证明杨慎序本应是在《木氏宦谱·文谱》中, 是后之传抄者将其移到“图谱”之前。还有一点应指出,《木氏宦谱·文谱》后所附朱桂林写于明末清初的《木氏宦谱·重序》中,明确言:“侍郎永昌张君志淳、太史成都杨君慎撰序跋。”杨慎序中亦言:“……于是修其谱牒,永昌少司徒南园张君序之,邮以示慎,属继序其后”。因此,杨慎所作应为方国瑜先生所指出的“后序”,也就是“跋”,其本来的位置应是在《木氏宦谱·文谱》正文之后。

(3)杨慎作此序前所见到的与木氏家族有关的材料问题。作谱序离不开相关的材料,需要了解家谱所记家族的历史、迁徙及修谱等情况,这是必要的资料准备。杨慎虽然博览群书,知识广博,但对于地处滇西北的木氏家族的情况原来不可能了解,嘉靖初到云南永昌之后,虽然到过大理等地,居滇期间也可能听到一些有关丽江及木氏家族的情况,但要作《木氏宦谱·序》,还是需要看与木氏家族有关的材料。从其所作序的内容来看,可知在查阅有关典籍及云南某些史志之外,杨慎的确看了不少这方面的材料。

分析杨慎在《木氏宦谱·序》所言,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杨慎应看了张志淳所作《木氏宦谱·序》。“永昌少司徒南园张君序之,邮以示慎”一语,本已十分清楚地记载其事,但细观张序,可发现张序与杨慎序在有关内容上也存在一致之处,这也有力地证明杨慎作序时参考了张志淳序。如,张志淳《木氏宦谱·序》称:“读其所为《木氏宦谱》,盖自始祖讳叶古年者,陆传而至叁甸总管秋阳,时唐上元中也,又肆传至武勋公蒙汪而始盛。自武勋公又贰拾肆传乃至生,中间历唐、五代、宋、元。”这一段文字,谈及木氏家族始祖,又谈及秋阳、蒙汪,然后指出自武勋公贰拾肆传至木公。对比杨慎所作序中第二段的内容,“木氏之先,始于叶古年”,然后记秋阳,从秋阳到蒙汪,亦四传,“晋武勋公,于是始大”。从蒙汪至木公,亦二十四传,不仅仅是所记世系相同,而且有些用语也相似。当然,二者也存在不同的记载,即叶古年之后传秋阳,张序称六传,而杨慎则言壹传。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不同?的确需要进一步研究,但总的来看杨慎序显然参考了张志淳序。除这一序外,从时间上看,杨慎作序时还可能参考了张志淳《丽江木氏勋祠碑记》。此记中,张称木氏肇兴唐初,传二十二传即麦琮 ,二十三世即宗良拓之,又明确引“胙之土而命之氏”等语。*张志淳:《丽江木氏勋祠碑记》,《丽江府志略·艺文略》,丽江县志编委会办公室翻印,1991年。

其次,杨慎作序时还应看过木公所作《建木氏勋祠自记》等诗文。杨慎与木公虽然未见过面,但有书信来往。*杨慎《雪山诗选·序》中言:“予感雪山之神交于千里。”此序载《丽江府志略·艺文略》,丽江县志编委会办公室翻印,1991年。木公作于嘉靖七年(1528)的《建木氏勋祠自记》中写道:“祖叶古年已上十一代,虽有俗老口传名讯,而无谱牒,不敢据信。”又称:“尤念我祖太父本安,读书史,立宗子,不娶妾媵,家法愈隆愈备,木氏之盛,未有如于此者。”“凡我子孙,受朝廷世袭美官,拓守边城,不可有动挠患,以贻天子忧”。*木公:《建木氏勋祠自记》,《丽江府志略·艺文略》,丽江县志编委会办公室翻印本,1991年。杨慎所作序从叶古年开始叙木氏世系,不言叶古年之前十一代,既可能有张志淳序的影响,还有可能是受木公在这一“自记”中所反映出的这一看法的影响。除此之外,杨慎序中的一些用语、用词,也应与木公的一些诗文有关,尤其是与这一“自记”有关。

再次,木公始修完成的《木氏宦谱》,应是杨慎作此序时重点查阅的木氏家族材料。杨慎本是作《木氏宦谱·序》,主要看的材料应是当时木公根据家族已有的家谱材料修成的《木氏宦谱》,但由于缺乏明确的记载,指出这一点的不多,有的研究者甚至只言杨慎作此序是因为收到了张志淳所作《木氏宦谱·序》。事实上,从杨慎序的内容来看,如果只看了张志淳序,其第二、三段的内容就无法写出,因为木氏家族世系不可能写得如此完整,各代的官职、名号及其中几代的事迹也不可能写得如此具体。杨慎序涉及的木氏家族事迹与世系远超张志淳序,因此,可以肯定张序并非其主要看到的材料,其主要依据的材料只能是当时木公始修完成的《木氏宦谱》。有研究者指出,“首订于木公时期的‘宦谱’已不存”。*杨林军:《〈木氏宦谱〉诸版本源流新考》,《云南社会科学》2012年第5期。这一看法应是正确的。但正是由于杨慎作序时不仅主要看了木公始修的《木氏宦谱》,而且叙世系时又主要从中摘取材料,所以从这一序中我们应可以看到一些当年木公始修的《木氏宦谱》的原貌。如现《木氏宦谱·文谱》中的叶古年前十一代,木公始修的《木氏宦谱》就可能未列入,这十一代及其之前的关于人类起源的文字,木公时代的《木氏宦谱》也可能没有。这是因为前已言及的《建木氏勋祠自记》表明,木公修其“宦谱”时,不太可能将这些“不敢据信”的内容编入。又如,杨慎序中秋阳之后有完整世系,各代木氏祖先名字是“阳谷”“谷工”“工蒙”“蒙汪”“汪完”“完浓”“浓可”“可同”“同庚“庚麦”“麦琮”“宗良”“良兀”等,一直到“亮甲”,甲之子即“得”,从张志淳“碑记”看其本名“甲得”,后因获赐姓称“木得”,“得”之后则只记名不再言姓。杨慎序中提到的这些名字,“蒙汪”亦见于张志淳序,“麦宗”“宗良”及“甲得”见于张志淳《丽江木氏勋祠碑记》,朱桂林重序中只明确提到“麦琮”,之后则记“生子良、良生兀、兀生亮、亮生甲,甲生得,享元之世,其迹昭典”,未记全名。元《一统志·丽江路·人物》记:“麦宗,磨些人也”。《元史·地理志·丽江路·通安州》载:“磨些蛮叶古乍二十三世孙麦良内附。”元《一统志·通安州》曰:“叶古乍二十四世孙麦兀。”又据《元史·地理志》记,麦兀为麦良之子。据杨慎序所记木氏家族世系,麦琮为禄麦之子,而麦琮之子为琮良,亦即麦良,麦良之子良兀,亦即麦兀,也就是今《木氏宦谱》中的“阿良阿胡”。值得注意的是,杨慎序中所列木氏世系名字都是两字,虽与今《木氏宦谱》所记不同,但仍是父子连名制,而且有的与张志淳序碑记和其他史志记载相同。因此,这决不是杨慎作序时自作主张将木氏各代名字加以改动或只写简称,而只能是木公始修完成的《木氏宦谱》中就是如此记木氏各代祖先名。这也反过来证明,杨慎作序时主要依据材料是木公当时始修完成的《木氏宦谱》。

以上对杨慎《木氏宦谱·序》的内容及与此序相关的几个问题进行了分析、探讨。笔者的研究只是初步研究,在分析、探讨中提出了一些粗浅的看法,意在抛砖引玉,敬请专家指正。杨慎此序内容丰富,价值是多方面的,需要进一步研究。李霖灿释丽江木氏宗谱碑时,将这一宗谱碑称之为“么些民族的历史长系”*李霖灿:《释丽江木氏宗谱碑——么些民族的历史长系》,《么些研究论文集》,台北:台北故宫博物院,1984年。。如此确定其价值很有意义,也使人难忘。从所记内容来看,《木氏宦谱》不论“文谱”还是“图谱”,也是纳西族的历史长系,而且是内容更为丰富的纳西族历史文献。应指出的是,杨慎《木氏宦谱·序》,不仅也记有纳西族历史长系,而且对研究《木氏宦谱》及杨慎在滇生活与晚年思想也有值得重视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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