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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迪昌先生的清词中兴观与清词经典体认

2015-02-11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3期
关键词:词学中兴名家

仝 娜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严迪昌先生的清词中兴观与清词经典体认

仝 娜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严迪昌是清词研究的大家,他对清词的经典化理论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清词史》、《阳羡词派研究》等作品深刻阐述了他的清词观。他对清词中兴观的重构体现了其对“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再认识,而他对清词经典的体认则是清词特色的又一理论创新。这些理论为学界探讨清词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提供了参考,为清词经典化提供了思路。

严迪昌;清词研究;清词观;经典化

文学家对于文学作品文学地位的确认与重塑多从纵向的史的角度来探讨,因而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便成为历来文学家研究中国古代文学所不可避免的思路。然而,文学史的演进不仅需要从纵向角度来研究,更需要横向剖析。纵横交错的文学史观才是文学得以永葆生机的源泉所在,经典化便是对这一纵横交错的文学史观最为系统的概括。文学经典指的是得到文学史和历史双重确认的集体记忆,而清词的文学地位正需要通过经典化来实现。在清词文学经典化过程中,清词研究大家严迪昌的文学史观和对清词的研究方法都引起学界的极大关注。他在多部著作中都深刻阐明了自己的清词中兴观及其对清词经典的建构与体认。

一、对清词中兴观念的体认

唐诗犹如一座高峰,在宋代的诗人面前树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而宋词的登峰造极又无形之中在后世文人心目中树立了权威。“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观念之所以为人们所接受可以说渊源有自,而清代显然是这一理论得以繁荣的沃土。从清代郭麐到王国维再到近代胡适,他们在“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观念的轨道上走向偏颇。郭麐作为浙派殿军,他的词学观点的出发点在于表现性情与性灵。因而在《灵芬馆杂著续补》中他提出了“一代有一代之作者,一人有一人之独至”的词学观点。郭氏的观点中主要表述了文学的独立性以及自我的独创性,它还未偏离合理的词学思想之轨道。时至晚清,王国维对这一理论观点的阐释便更多地注入标志。他认为,每个朝代的代表性文学体裁在历史中所创造的价值令后世朝代亦望尘莫及。王国维这一强势的文学史观念影响了学界对于文学史研究的判断。本该为后世之人所重视的文学作品在历史的尘埃中趋于淹没,清词作为宋词之后的又一次蓄积勃发却只能固步自封。胡适的词学观念受王国维的影响亦深:“三百年的清词,终究逃不出模仿宋词的境地,所以这个时代可以说是词的鬼影时代。”清词纵然在某些方面难以企及宋词,但清代也不至于成为词学的“鬼影时代”。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先锋,胡适的词学观点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代所起到的影响是重大的。清词中兴之路走至这一时期似乎无路可走。

严迪昌作为清词研究的大家,他对清词中兴观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不同于“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观念,他呈现出质疑和批判的精神:“由于这一观念简单化地从纵向发展上割裂着某种文学体裁的沿革因变的持续性,又在横向上无视同一时代各类文学样式之间的不可替代性,从而导致中国文学史成为断代文学史的缝合接凑。”[1]严先生认为之所以称清词为“词学的中兴”,原因在于词的抒情功能得到进一步发挥。清词的中兴绝非是宋词的复归,它是清朝这一特定朝代的文学现象。它的中兴有着各大文学流派、文人群体、词学选政以及词学理论的支撑。它们有着非常突出的地域以及家族血缘的特点。《清词史》作为严先生清词观的理论载体,通过全景式的叙述,从纵横关系、共时性和历时性两个方面支撑起清词“中兴观”。而对清词中兴起于何时的争论作出合理阐释亦可体现严先生的治词态度之严谨。陈廷焯认为词之中兴起于“我国初”,谭献认为词之中兴起于阳羡词派以后,而认为清词中兴起于晚清亦是不乏其人。严先生的清词中兴观则是在清词认识价值与审美价值双向共变基础之上做出判断。虽然《清词史》一书对于清初词学着墨颇多,但这并不代表其对清中叶乃至晚清词学的忽视。从对“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观念的质疑到清词“中兴观”的倡导,我们可以体会到严迪昌对清词中兴观的体认。同时,严先生为我们进一步探讨清词的创新特性做了理论铺垫。

二、对清词创新特质的揭示

纵观整部《清词史》,我们可以体会到严迪昌在清词研究方面所下的功夫。在这部具有代表性的词史著作中,严迪昌有着诸多创新之处,其中,对清词的个人解读、对清词特色的揭示是两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严先生在《清词史》、《阳羡词派研究》等作品中都明确表述过自己对于清词流派及其领袖、词学理论及其发扬者、师法对象等都有着创新性的看法。在清词流派研究过程中,严迪昌对“阳羡是否有派”作出精到的论述。阳羡词派领袖陈维崧的悍霸词风为时人所公认,他的词坛地位在清朝也未曾动摇。但是阳羡词派其他的名家却自乾、嘉以后就已被词论家们忽视,万树的《词律》纵然为他在词坛赢得一席之地,但也只是一笔带过。“阳羡是否有派,一直处在若隐若现之间。到近代,除谭献外,几乎已不再承认清词尚有此一派。”[2]而严先生认为,阳羡词派自身已具备成为一个流派的条件,为阳羡词派正名便是严先生创新意识之一隅。对于阳羡宗主陈维崧是否师法稼轩,严迪昌认为陈维崧对辛弃疾更多的是崇尚而非师法。如果一定要谈到师法,那么陈维崧显然是对辛弃疾师法其神而非徒师法其形。在论述浙西词派时,严迪昌一改历来词学理论家对曹溶的评价,他认为,曹溶与朱彝尊之间的词学渊源起于《江湖载酒集》的创作时期,曹溶是朱彝尊词学活动的启导者而非直接影响者。不同于对曹溶的评价,严迪昌对郭麐词坛地位给予更为直接的肯定。在严先生看来,郭麐是浙派殿军中独具面貌、著有实力的词人。严迪昌在“名家”论中的创新之处在于:名家分为名不副实和实未彰名。梁清标、高士奇便是前者的代表,而蒲松龄、孔尚任以及洪昇则是后者的代表。词学名家不因他们所专攻的领域为主,而是依据他们的词学创作对后世的影响进行论断。在词学理论上,严迪昌认为周济“词史观”是陈维崧“亦经亦史”观的深化,他的词学理论是对清词精魂的一次召唤。

严迪昌之所以对清词有着诸多的个人创新之见,除了因其深厚的词学修养因素,清词本身的特色创新也是重要的内质因素。所谓清词的创新即是指清词在继承唐宋词基础之上所做出的创新。艺术手法、词学理论等方面的创新是清词得以中兴的关键环节。在艺术手法上,白战体、堆絮体都将清词的发展推向一个高峰。白战体在郑燮的词中得到完美诠释;堆絮体的代表作家是万树。纵观整个词的发展历程,艺术手法始终处在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中,它也是“词”这一体裁生机勃发的主导因素。在表现形式上,出现了“以词代书”、“以绝句形式论词”、“语势淡化”等。顾贞观《金缕曲》的“以词代书”是一种形式上的创变。但这并非只是为了形式而存,它是词人特定心境的产物。厉鄂《论词绝句》12首中明确无误地运用了“以绝句形式论词”,它与“论诗绝句”成为文学上并驾齐驱的两种独特的形式。对于厉鄂,不能忽略的还有他“语势淡化”方面的创新。他常以淡化的语势来表现抑郁的情思,从而在词的格调上做出了创新。在词学理论的创新上,寄托说、尊情说、词史说都是最为显著的代表。寄托说在王夫之的著作中最早出现,由王沂孙上溯至辛弃疾从而到达周邦彦的浑化境界。而后,史惟圆也以“寄托出入”论词。最后,“寄托出入”之说在周济这里实现汇合,从而使清词在创新之中实现中兴。尊情说贯穿了整个清词中兴史,而龚自珍的作品则是其尊情说最为直接的体现,强烈的抒情观是龚自珍济苍生之志的具体体现。在词史观的论述中,周闲《范湖草堂词》与蒋春霖《水云楼词》对鸦片战争的描述使得词史观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也使得从常州词派演化而来的词史观的时代色彩更为浓重。清词中兴的创新性使得清词可以一扫宋词的遮天云雾而另辟新境。

三、清词经典的当代重塑

清词在艺术手法和词学理论上都有所创新,它绝非与宋词亦步亦趋。这为清词的中兴和经典化做好了铺垫。这一过程又包括词坛名家的经典化和名篇佳作的经典化。在严迪昌清词中兴观的引导下,这些词坛名家及其著作都得到了融会贯通。

严迪昌认为,所谓名家绝非文学史所给予他的定义,因为诸多名不副实之人成为名家,而诸多实不彰名之人却可以屹立词坛。因此,在《清词史》和《近现代词纪事会评》中,我们看到诸多词派领袖成为名家的同时亦可见那些名不彰而实有功之人。阳羡词派宗主陈维崧、浙西词派领袖朱彝尊、常州词派开山祖师张惠言都堪称一代词学名家,他们在词学理论的创新和词学实践上都做出了贡献。然而,我们迈发现那些同生在词派之中却被淹没之人,如阳羡词派的万树,浙西词派的郭麐等。傅世垚、刘榛、金人望以及才艺著特而湮没无闻的梁溪词人群,位卑名微、名不见经传的宛邻词人郑抡元等,他们在有清一代为人所忽视,在后世清词研究过程中得以复归本位,可以说严迪昌不屈从时流的治词态度为后人研究清词提供了一个标杆。实际上,清代词坛名家绝非仅是词派中人物所能支撑得起。人们更多地发现了文学与历史相融合的背景下所涌现出来的那批著特之士。在《近现代词纪事会评》中,严先生在理清“清诗纪事”和“清纪事诗”[3]的概念时,也进一步分清了何谓真正的清词纪事。在这部著作中,严先生例举了各类人士:狂狷之士如龚自珍、王国维和胡薇元;经学之士如庄域;西学之士如林纾和严复;革命之士如潘之博和杨度;反派之士如徐树铮等。这些人的词学著作与晚清的国势和史实相联系,词作中有经学思想亦有慷慨悲歌之精神。也许仅仅是因为时代的选择,他们的词学成就不为所彰。如果说晚清和近代在词坛动荡中走出无数英雄志士,那么这段特殊的历史时期也使“巾帼不让须眉”有了文学依据。《近现代词纪事会评》中共收录了12位女性词人,她们的词作不同于宋代女词人的自怨自艾,也不同于男子作闺声的“隔膜”。她们言语中所透露的哀气既是内心幽怨的抒发也是敢于和现实做斗争的豪情。她们在严先生的观念中亦是名家。

严迪昌对清词做出经典化研究的另一方面便是对名篇佳作的经典化阐述。名家不一定有名篇,而名篇也并不一定出自名家之手。清词名篇的建构对于重塑部分清词的词坛地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严迪昌先生对于清词名篇的经典化阐释集中在《清词史》和《阳羡词派研究》两部书中。有清一代出现了众多词学流派,他们又各自以词选的形式来阐述自己的词学理念,或宗晚唐北宋或宗南宋。而这些词学理论又为词派问鼎词坛开辟了道路。“重辟词家混沌天”的陈维崧编纂了《今词苑》,它所体现的正是“楚颂情思,竹山情韵”[4]的词学追求。《倚声初集》、《荆溪词初集》亦是阳羡词派历时性的词学总结。该派不仰赖大有力者而终究趋于衰落。孙默虽不以词名世,然而他的词选《国朝名家诗余》却在清词经典的建构中显得弥足珍贵。另外蒋景祁的《瑶华集》,聂先、曾王孙的《百名家词钞》都是清词选政的代表者,更是清初期词学百花齐放景象的见证之作。王昶《国朝词综》是浙派全盛时期词学选政的总结。张惠言《词选》作为常州词派的理论先导更是为周济等人将常州词派发扬光大做出了理论贡献。严迪昌在《清词史》中为这些清词流派辟专章加以研究,由此可见严先生对清词经典重塑的方法和态度。而在这一系列经典重塑的过程中,严先生并未将自己局限在特定的框架中。他努力搜寻能够使清词得以经典化的资料篇章,在纵横交错的研究方法中避免偏颇和歧义,使清词的经典化充盈更多的新鲜血液。同时,清词的经典化亦离不开时代因素的刷新。称得上经典,必然是时代的、社会的。

清词中兴固然有严先生等老一辈学者的助推作用,但更多原因还是源于清词本身得以中兴的特质。清词在艺术形式乃至词学理论方面的创新为其经典化理论提供了理据的沃土。严先生作为清词研究的大家,他的清词研究不同于其他研究者的地方在于对清词“经典化”理论的阐释。清词名家以及名篇佳作的重新界定为清词经典化提供了可资参考的文本资料,为清词研究提供了新鲜的血液和明确的方向。

[1]严迪昌.严迪昌自选论文集[G].北京:中国书店.2005: 31.

[2]严迪昌.清词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159.[3]严迪昌.近现代词纪事会评[M].安徽:黄山书社,1995:1.[4]严迪昌.阳羡词派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1993: 50.

[责任编辑:岳林海]

Yan Dichang’s Concept on Renaissance of Qing Ci and His Recognition of Classics Qing Ci-Poetry

TONG Na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 221116, China)

Mr. Yan Dichang was a great master of Qing Ci. He made an important contribution to the classical theory of Qing Ci. “The History of Qing Ci”, “The Research on Yangxian Ci School” and other works expounded his concept of Qing Ci. His reconstruction on it reflects his rethinking of “there is a generation of literary in every generation.” His realization of the Renaissance is another theoretical innovation of its characteristics. These theories provided conference for scholars to explore the cognitive value and the aesthetic value of Qing Ci, thus providing a clear idea to the canonization of Qing Ci.

Yan Di-chang;research on Qing Ci;view of Qing Ci;canonization

2015-06-23 作者简介: 仝娜(1990-),女,江苏睢宁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1671-5977(2015)03-0080-04

I2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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