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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岭南建筑历史资源研究
——以南越国时期为中心

2015-02-10高占盈

关键词:南越国岭南考古

高占盈,卓 识

(华南理工大学 设计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早期岭南建筑历史资源研究
——以南越国时期为中心

高占盈,卓 识

(华南理工大学 设计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对于岭南早期建筑资源的研究至今仍是学界较为薄弱的研究领域。由于年代久远、政治变迁、史料匮乏等原因,要像对中原地区秦汉时期建筑的考证那样也对南越国建筑状况得出较为确切的结论,尚较困难。近年来,随着南越国 “秦汉造船工场遗址”、“五华狮雄山建筑遗址”、“南越王宫署遗址”等重要遗址的发现,为研究南越国建筑提供了重要的材料,使我们对南越国建筑的发展状况逐渐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本文依据对建筑遗存资源的分析和考释,揭示出南越国建筑既具有独特的地方建筑文化特色,又具有多元化文化的特征。

南越国;岭南建筑;历史资源;地域文化;多元文化

南越国是岭南地区第一个封建王朝,国都位于番禺(今广州市)。它始建于公元前204年,传5世,公元前111年被汉武帝所灭,计九十三年历史,距今已2100多年。

关于南越国的疆域,学术界众说纷纭,至今在细节上尚未有共识。张荣芳、黄淼章先生在其《南越国史》上指出,南越国的疆域,东与闽越相接,达到现在福建西部的安定、平和、漳浦;北则以五岭为界,与长沙国相接;西至今广西百色、德保、巴马、东兰、河池、环江一带,同夜郞、句町等毗邻;南至越南北部,南海之濒。[1]

图A-1-南越国疆域图

从上个世纪开始,地域文化研究逐渐引起国际学术界关注。不同的地域都有其独创性的文化价值,其文化本质的独特性的一面,是不能被其他文化所代替的。而且,各种文化相互影响,在特定历史条件下,许多地区的主流文化还会受临近区域的文化影响。岭南建筑艺术与技术同样也如此,它的发展是基于南越地区的土著建筑,吸收了中原建筑文化和海洋异域文化(图A-2)的元素而形成的。其鲜明的地域特色和兼蓄南北和中西之长,确立了它在东西方建筑艺术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对岭南建筑艺术与技术的研究可以更加促进东西建筑艺术发展的深入研究,也能够使人们更加关注和认识到早期岭南建筑艺术与技术在中国建筑甚至是在东西方建筑的发展中所处的这样一种极其重要和不可替代的地位。

图(A-2)(海上丝绸之路示意图

由于南越国时期是岭南地区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关键时期,同时也是岭南文化艺术发展的重要时期,所以对南越国时期建筑资源的调查研究对完善岭南建筑甚至对中国建筑史意义重大。然而,对这一重要研究领域,建筑史学界关注甚少,已有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民族学、历史学、考古学等方面。学界对其建筑艺术资源的研究相当薄弱,可以说没有一本较为完整的论著出现,甚至一篇较为专业的学术论文都很少见到。

但是,随着田野考古发拙工作的深入进行,许多南越国时期的建筑遗迹(图A-3)被发现,出土大量很有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的文物,这些发现为研究早期岭南地区的建筑历史和文化提供了极为重要的资料。笔者认为现有资料已能构架起整个早期岭南建筑艺术文化发展状况的基本面貌。随着中国建筑史研究的进一步推进,关于地域建筑艺术的研究会渐渐受到重视,不久后,也将会出现一些新成果。

图A-3-南越国主要遗址分布图(高占盈绘)

从上世纪50年代起,至80年代在南越国发掘的建筑遗址主要包括1974年在广州发现的秦汉造船工场遗址[2],1982年在五华县城狮雄山发现的南越国建筑遗址[3];1988年在广州发现的南越国宫署御苑遗址[4];1983年在粤东澄海县发现的南越国建筑遗址,1985年发现东昌县洲石仔南越国遗址等,这些遗址的发现为研究南越国历史及建筑艺术提供了重要资料。[5]

建筑遗址的发掘概况列表如下:

名称位置主要特点遗存情况资料来源备注秦汉造船场遗址位于广州市中山四路北面,儿童公园以东,城隍庙以西,在一块东西长约300米的台地地表下五米处。该遗址是一个巨大的船舶工场,有三个平等排列的船台及材料加工场地。经测算该工场能够同时建造载重量50-60吨木船多艘,可见秦汉时广东造船业已达到相当高的技术水平。有三个造船台和木料加工场,还发现有陶器、铜器、铁器、漆器、石器及其他建筑材料等。广州市文物管理处《广州秦汉造船工场遗址试掘》,《文物》,1977年第4期。五华狮雄山汉代建筑遗址位于广东省东北部五华县华城镇东南的狮雄山南岗上。该遗址总面积1万余平米,主要位于狮雄山南岗顶部的两级台地上。主体建筑是回廊式宫殿建筑,承袭了中原地区先秦时期流行的高台榭建筑形式,其基址在东北最高一级的平坦台地上。据专家推测,该遗址可能是史书所载的赵佗所筑之“长乐台”遗址。主要有建筑基址及大量建筑材料(主要有板瓦、筒瓦和瓦当),还有大量陶器以及铜器、铁器、石器等。广东省考古研究所《广东五华狮雄山汉代建筑遗址》,《文物》,1991年第11期。广州市南越王宫署御苑遗址位于广州市中山四路、中山五路北侧,忠佑大街西侧。该遗址发现于1988年,当时由于地表已有建筑的限制,无法揭示其全貌,经过近年发掘工作的深入,确定该遗址为南越国宫殿基址。南越国宫署御苑有大型石构水池和曲流石渠,其规模之宏大,设计之独特,构筑之精巧,令人称奇。据悉这是中国迄今发现最早的御苑遗址,为研究南越国宫殿布局规划、建筑特点等问题提供了重要线索。对研究古代园林、古代建筑以及南北民族融合的历史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另外,还发现大量遗物。该遗址主要包括宫殿基址,石池曲渠水景遗址,水井、排水设施、道路、建筑材料、陶器、封泥、铜俑、铜钱、铜剑格、铁工具、铁矛、石砚、石盆、石建筑构件、木简、植物果核、动物遗骸等。其中大量的建筑材料的发现,为研究建筑材料制作工艺及宫殿建筑营建过程和建造技术等提供了实物资料。2004年至2005年间,考古工作者又在遗址内一口南越国井中清理出百余枚南越国木简,其丰富的内容不但扩大了南越国史的研究范围,也弥补了南越国史料记载的不足,具有非常重要的学术价值。广州市文物考古所等:《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1995-1997年发掘简报》,《文物》2000年第9期;广州市文化局编:《广州秦汉考古三大发现》,广州出版社,1999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2000年发掘报告》,《考古学报》2002年第4期,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2003年发掘简报》,《考古》2007年第3期;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广州市南越国宫署遗址西汉木简发掘简报》,《考古》2006年第3期龟山汉代建筑遗址广东省东部澄海县上华韩江支流的东溪河西岸龟山麓及山腰。从龟山的南面山麓至山腰,有三级平台营造建筑,其中第三组平台最大,发现两组建筑基址,具体年代断定尚有疑问。出土物大部分为建筑材料,主要包括、板瓦、筒瓦以及瓦当等。广东省博物馆:《广东考古工作十年概述》《文物考古工作十年》(1979-1989),文物出版社,1991年,第223-224页。广东乐昌县洲仔秦汉遗址位于乐昌县城西南约1.5公里的武江河边。该遗址试掘后发现一段用河卵石砌筑的城墙基址,并从土墙内侧发现部分建筑构件。研究表明该遗址的应为南越国时期,原是任器、赵佗所筑的城堡。该遗址发现一段残留城墙墙基,大量绳纹板瓦和筒瓦,还有部分戳印纹陶器,从花纹看,应属南越国时期。广东省博物馆:《广东考古工作十年概述》,《文物考古工作十年》(1979-1989),文物出版社,1991年,第223-224页。

建筑构件调查如下:

从已出土的资料来看,建筑构件主要有砖、瓦、瓦当以及陶管道等。

(1)砖,在南越王宫署遗址和广州秦汉造船厂遗址出土较多。主体是铺地砖和弧形井砖,梯形砖、三角形砖、包角砖、条形空心踏步砖、卯砖和带榫等也有少量发现。[6]

(2)瓦,主要在南越王宫署遗址出土,包括板瓦、筒瓦、折腰瓦和连当瓦等。南越国出土板瓦、筒瓦都是用泥条盘筑法制作,表面饰有绳纹,里面拍有圆点纹。有一部分板瓦和筒瓦表面或者两面有起固定作用的圆锥形或三棱锥形刺钉。

(3)瓦当,主要以云纹瓦当和“万岁”瓦当为主,以“万岁”瓦当为多,字体均为篆书或变体篆书,最大直径为18厘米,最小直径为13厘米,一般直径为16-17厘米。[6]

(4)陶管道,出土于南越王宫署遗址,浅黄色,内饰麻点纹,外饰绳纹。两端大小不一。[7]

中国建筑艺术与技术作为一个独特体系,到汉代已基本形成,各种建筑形式如:民宅、都城、宫殿、苑同、礼制建筑、陵墓等都逐渐形成了各自的造型程式和审美法则。南越王国由于汉文化的影响各种建筑形式都得到一定的发展。近年来,“秦汉造船工场遗址”、“五华狮雄山建筑遗址”、“南越王宫署遗址”等重要遗址的发现,为研究南越国建筑提供了重要的材料,使我们对南越国建筑的发展状况逐渐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这些发现对于研究岭南建筑史意义重大。广州秦汉造船工场遗址,该遗址的性质推断学术界尚存争论,本文根据广州市文物管理处等撰写的《广州秦汉造船工场遗址试掘》一文中所述*关于广州秦汉造船工场遗址的性质推断,试掘之后专家主要有三种意见。一为水坑遗迹说,认为该遗址为“珠江每遇秋成,要引白云山泉水入城供居民饮用的水坑遗址”;二为建筑遗址存说。认为该遗址属干栏建筑的残存,也可能为赵佗朝汉台的离宫别苑;三为造船遗址说。而大多数学者持“造船遗址说”。麦英豪,黎金.《考古发现与广州古代史》[M],《羊城文物博物研究》[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3页.广东省博物馆.《广东考古结硕果,岭南历史开新篇》[M].《文物考古工作三十年》[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年第332页。,认为它是秦始皇统一岭南至西汉初文、景期间的造船工场遗址[8],位于广州市区中心的中山四路西段,旧称“禺山”之下五米深处,1974年发现,1975年由广州市文物管理处试掘,遗址上层出土有秦半两、汉初半两钱,秦汉瓦当及西汉初年陶及铁凿、铁锛、铁挣凿、磨刀石等工具器等物。造船工场规模巨大,船台结构较为先进,足以说明早在2000多年前,中国造船技术设备和生产能力已达到较高水平。[9]

南越王宫署御苑遗址,位于广州市中山四路西段北侧儿童公园内,1995年发现后,1997年第一次试掘,发现南越宫苑石渠水景。2000年试掘时发现大型南越国宫署类建筑,2003年对该遗址进行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这次考古发掘清理出了西汉南越国时期和五代十国南汉国时期的宫殿,还有多处不同时期广州地方衙署建筑遗址。这些遗址上有房基(如南越国1号、2号宫殿台基)、排水设施(散水)、水井、道路等基础设施。另外还出土了大量遗物,包括许多建筑材料及以陶器为主的生活用具。出土“未央”戳印文字,“华音宫”戳印文字,表明南越国的宫苑建筑和宫室命名可能仿效当时中原地区的称谓。另一重要发现是以曲流石渠为主体的南越国宫苑人工水景园林遗址。这一发现对研究南越国史,南越古代建筑艺术及中国古代园林艺术提供了直观的材料。[6]

五华县华城狮雄山遗址,位于广东省东部五华县境内,华城镇北部的狮雄山上,先后于1984~1986年进行了发掘,已揭露面积768平方米。狮雄山是一座双峰山岗,在山岗顶部平台发现大型建筑遗存。已揭露的遗迹表明,这是一座回廊式的建筑,主体建筑应在中央最高处,早年已被破坏不存,出土遗物有板瓦、筒瓦和一些瓦当。板瓦、筒瓦均饰绳纹。瓦当饰卷云箭镞纹,其中有的中圈内有篆体“定”字反文。狮雄山遗址建筑总体布局为宫殿形式,建筑面积约为1400平方米,是中原地区先秦流行的高台建筑形式,且在回廊拐角处构筑角楼,该遗址应为此类建筑中年代较早的例证。据学者推测可能为南越王赵佗所建“长乐台”遗址。[10]

乐昌县洲仔秦汉遗址发现于1985年。1988年试发掘,出现有河卵石砌筑的城墙基址,墙内出土大量绳纹板瓦与筒瓦和部分陶器,陶器上的戳印花纹属西汉早期,研究证明该遗址应为南越国建国前后时期,任嚣、赵佗所筑城堡的遗址。与之相类似的是1984年发现的始兴县浈江与墨江交汇处的城堡遗址,具有明显的军事作用。[5]

从南越国时期出土的建筑形式和建筑装饰构件来看,南越国建筑明显吸收和消化了汉文化的因素。

首先,高台建筑,是我国春秋至秦汉普遍沿用的建筑方法[11],最有代表性的当属阿房宫,其建筑现已荡然无存,而阿房宫留下的夯土台可见其原建筑的规模,东西约1公里,南北约0.5公里,后部残高约8米。[12]五华狮雄山建筑遗址中高台形式即与其相似,2003年发掘的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的一号、二号宫殿均为大型台基式建筑,应为赵佗仿中原建筑形式而建。[13]

其次,建筑构件与中原相似。南越国建筑遗址出土建筑构件主要包括:筒瓦、板瓦、瓦当、地砖、八棱石柱、石栏杆、空心砖踏跺、转角砖等。根据考古资料显示,在西周中晚期的宫殿建筑遗址中,就已经出现瓦和半瓦当。[14]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瓦和半瓦当得到普遍使用,而圆瓦当已经出现,汉代大型建筑的屋顶均是用瓦建成,并且普遍使用圆瓦当[15]。在南越国建筑遗址当中所见的筒瓦、板瓦、带钉(刺)板瓦,带钉(刺)筒瓦及所出瓦当基本形制同中原所见相同[16],“万岁”瓦当应为南越宫殿所用。砖最初多用于铺地,最早见于西周,战国晚期才较多使用,已出现拍片粘合成型的早期空心砖[17]。汉代制砖技术有了巨大进步。南越国宫署遗址中出现了制作精良、规格多样的方砖,最大的可达95×95厘米。还有长方形砖和少量梯形、三角形及带榫卯的砖。另外还有三种较为特殊的砖:一是结砌水井专用的扁平弧形砖,二是长方条形熊饰空心砖踏跺,三是包角砖,用于宫殿台基转角处包檐柱用。且有些砖上有制砖工匠的印记。南越宫署所见的铺地方砖、铺砌台阶的条形砖在汉长安城南的礼制建筑中均有所见[17]。

第三,宫署遗址的排水系统也与中原宫殿遗址相同。“散水”是指建筑物周围用砖石或混凝土铺成的保护层,宽度多在一米上下,其作用是使雨水淌远一点后渗入地下,以保护地基。据学者考证,汉代建筑结构中以鹅卵石作“散水”是有级别限制的,皇宫建筑四周散水,诸候王的宫殿建筑只铺两边[18]。现有发掘状况来看,该宫署建筑应为四面铺卵石散水。可见此座建筑应是南越国仿照汉皇宫建造,为南越王办公的地方。可以推测南越国建筑艺术应是深受汉王朝建筑艺术影响。

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南越国的建筑艺术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无论是建筑形态与自然环境相结合的巧妙应用,还是建筑的装饰形式的特点等,都表现出非常浓厚的岭南地区的地域风格。其人工建造与自然景观精妙结合而成的微小空间,彰显出强烈的地方文化底蕴,这正是其建筑美学的特色与精华所在,体现出中原传统文化与岭南区域文化的既存在共通性和包容性,又各自具有鲜明的特点与个性。具体表现:第一,建筑构件基本形制有本地特色。如空心砖踏蹀上的熊纹饰在中原地区少见,还有以纹陶为代表的文化;第二,南越国的苑囿造景也极具地方特色。古代苑囿的出现可以溯到商、西周,春秋战国均有发展,西汉时较为普遍。史书记载,茂陵富人袁广汉在北山下筑园,东西四里,南北五里,流水注其内,构为假山,积沙为洲屿,蓄养奇兽怪禽,种植奇树异草,房屋徘徊连属,重阁修廊,行之移晷不能遍。[19]可见西汉时期以山水配台花木建筑的造园风格已逐渐形成。[11]1997年南越宫苑人工水景园林遗址的发现为研究南越国建筑艺术增添了新的内容。该遗址的主体是长约180米的曲流的石渠,石渠南北走向,急转向东,连接一座弯月形石池,池底比石渠低1.5米,有一层厚0. 5米的沉积,其中有几百个龟鳖个体的残骸。由弯月形石池西出,蜿蜒曲折,贯穿整个遗址。渠的两边用红砂岩石块砌筑,口宽1.34至1.4米,现存最高l.l4米,渠壁上口还砌有外展的矮墙,以阻挡渠岸两边的泥沙流入。渠底石板呈密缝冰裂纹平铺。上密排大小相若的黑色鹅卵石,其中点缀黄白色大卵石,呈“之”字形布点其间,以阻水而形成波光粼粼的人工水景。石渠的两端将到尽头处,横架起一座石平桥,桥头北面留存步石九块,可以想象当时宫苑内小桥流水,绿草如茵的南国景象。[6]历史资料显示,我国汉代皇家园林主要以大型苑园为主,而南越御苑遗址的发现,为研究汉代皇家园林建筑增加了材料。可见,南越宫署御苑遗址的发现,对于研究中国古代城市发展史、古代建筑史、园林史、古代工艺美术史都具有深远的意义。综上所述,南越国建筑艺术的总体特征是在崇尚中原文化的基础上,对中原都城的建筑样式和布局形式进行了模仿,同时又保持了岭南地区的地域性文化特色。

岭南建筑是中华民族建筑艺术的一部分,也是正确认识中国统一的多民族艺术文化性质及多元一体化艺术特点的重要实例。

岭南地处我国最南部,地理气候环境较为复杂,自远古以来便处于与中原隔绝的状态,在古代生产力水平较低的条件下,中原对岭南所知甚少,岭南人也无法了解中原地区。这种沟通条件的缺乏,自然影响了岭南经济、文化的发展,但也从另一方面,促使了具有本土地域特色文化的形成与传承。也正是这种独特的自然环境,使岭南保持着与中原华夏民族显著不同的文化特征。

公元前204年,秦王朝平定岭南后,设立桂林、南海、象郡三郡对岭南进行统冶,使岭南从原始社会末期(部分为奴隶社会) 进入了封建社会。后来由于秦王朝的灭亡,中原地区一片战乱,此时南海尉赵佗“绝新道聚兵自守”,兼并了桂林、象郡,并建立南越国。南越国的建立确保了当时的岭南地区在秦末乱世时期时社会秩序的稳定,使南越免受战乱之苦,在岭南地区继续巩固了封建制度。此后,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各种手工业生产规模也曰益扩大,各类建筑形式也都有了迅速的发展,绘画、雕刻等艺术形式也有出现,深刻地体现了这一重要历史时期的时代特征。

首先,建筑种类丰富,与中原发达地区所见基本相近。从现有考古资料来看,主要包括:宫署、园林、民居、墓葬等,建筑形式多样,在对建筑的装饰方面,雕刻、绘画等装饰艺术形式都有出现,且都达到较高水平。

其次,岭南早期建筑具有多元文化特征。由于建筑艺术源流的复杂性,促成了岭南建筑艺术的多元性。岭南地区的多元文化是该地区在保持自身地域文化特色的同时,大量融合和吸收百越多民族文化的先进因素,并广泛吸纳楚文化、中原文化及海外的众多文化因素,并初步结合而且逐步形成多元一体化的格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本土文化特征。主要包括部分杆栏式建筑遗存以及出土文物中所体现出来的建筑特征,杆栏式建筑是南方少数民族的建筑风格,由于南方地势低洼,潮湿温热,雨量充足,河流纵横,我国先民为了居住地能够具备良好的通风性和防潮性,便盖造杆栏式房屋。所谓杆栏式房屋,即立柱围栏构成建筑物的骨架,杆栏就是建筑的骨架,一般为二层,人住上层,下层喂牲畜,堆放杂物。第二,楚文化特征。从地理位置上看楚国与南越国邻近,楚国国力强盛,曾发起对岭南地区的战争。据《史记·吴起列传》记载,早在公元前387年,楚国“南平百越”。战争虽然造成人员伤亡和生产力的破坏,也必然带来文化的交流与影响,是否楚文化因战争因素越过南岭而影响到番禺(今广州),学界尚未有定论,但相邻地区交流相对便捷和频繁,必然在文化上产生一定影响,由此看,时楚文化对南岭地区具备一定的影响力,应该是确定无疑的。从目前的考古资料看,楚文化对岭南地区的影响,到了南越国时期更加广泛和深入。这些影响从墓葬形制及丧葬习俗、民居建筑风格等方面都可以清楚地看出,可见楚文化对南越国艺术的发展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第三,中原文化的影响。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派五路大军南下,于公元前204年统一南岭,实行郡县制,置三郡。派秦朝官员进行统治,因此带来了中原地区先进的政治制度以及农业、手工业生产技术,从而缩小了岭南地区与中原地区的政治、经济差距。而南越国君主推行的“和辑百越”的政策,极大地促进了中原移民和南越各土著民族之间的相互融合,尤其是汉字传入岭南地区,更促进了中原文化进入岭南地区,从而进一步发展了岭南文化。在建筑方面,比如五华县狮雄山汉代建筑遗址总面积为1万多平方米,主要位于狮雄山南岗顶部的两级台地上。主体建筑是回廊式宫殿建筑,承袭了中原地区先秦时期流行的高台榭建筑形式,其基址在东北最高一级的平坦台地上。第四,海外文化因素影响。由于岭南南面濒临大海,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与海外的接触和交流机会较多,因此,南越国建筑艺术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海外文化因素的一定影响。尽管此类异域建筑相关遗存出土较少,但从当时广东造船业高度发达的情况看,海外文化对当地文化及当时人们的审美取向的影响却不容忽视。譬如广州市发掘的秦汉造船场遗址就是一个规模巨大的船舶工场,有三个平行排列的船台及材料加工场地。经测算该工场能够同时建造载重量50-60吨木船多艘,可见秦汉时广东造船业已达到相当高的技术水平。而1983年6月在广州市象岗山挖掘的南越王墓,墓主人为南越国第二代王赵昧,陪葬物中就有波斯的银盒,非洲的象牙、漆盒、熏炉和玻璃片等,这些文物证明南越国早期的海上贸易已经远至波斯和非洲东岸。

通过对以上资料的考察,笔者认为南越国时期的建筑艺术形式受到多方面文化的影响。但无论是受哪方面因素的影响,其本质上都是中华建筑艺术的组成部分。这种艺术的创造者,不论他是本土的岭南人,还是从中原来的北方移民,或者其他少数民族,他们都是中国历史上多民族大家庭的组成部分。由于南越国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文化具有其特殊性,必然产生其特色鲜明的建筑艺术,即融合多种文化因素的多元化特征的建筑艺术。建筑艺术的多元化特征,必然带来建筑艺术的表现形式的多样性。譬如在南越国遗址中,建筑艺术中构景精致,既有气势宏大的宫庭建筑,又有人工建造与自然景观精妙结合而成的微小空间,正是由这些类型不同、风格迥异的建筑艺术遗存共同构成了南越国这一特殊历史时期岭南地区的建筑艺术特征,它是中华建筑艺术也是人类建筑艺术的宝贵遗产。

所以说,研究南越国早期建筑艺术的发展历程及其特征,为正确认识中国多民族建筑艺术文化的融通性和多元化相结合的发展规律提供非常好的历史借鉴。特别是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在信息技术高度发达,不同种族和地域的人类间的交流摆脱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文明交往非常便捷的今天,探索建筑艺术保持民族化和本土发展之路,已是当今中国建筑艺术界面临着重大挑战的课题。而对南越国建筑艺术资源的调查和研究,对于进一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建立有中国特色的民族的建筑艺术,即在借鉴和吸收外域文化的同时保持本土文化的相对独立性和特色,都具有极为深远的现实意义。

[1] 张荣芳,等.南越国史[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

[2] 广州市文物管理处,等.广州秦汉造船工场遗址试掘[J].文物,1977(4).

[3] 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广东五华狮雄山汉代建筑遗址[J].文物,1991(8).

[4] 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1995-1997年发掘简报[J].文物,2000(9).

[5] 广东省博物馆.广东考古工作十年概述[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

[6] 广州市文化局.广州秦汉考古三大发现[M].广州:广州出版社,1999.

[7] 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广州市南越国宫署遗址西汉木简发掘简报[J].考古,2006(3).

[8] 广州市文物管理处,等.广州秦汉造船工场遗址试掘[J].文物,1977(4).

[9] 中国大百科全书编委会.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卷[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

[10] 广东省考古所,等.广东王华狮雄山汉代建筑遗址[J].文物,1991(11).

[11] 《中国建筑史》编写组.中国建筑史:第二版[M].北京:中国建筑出版社,1986.

[12] 西安市文物局文物处,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秦阿房宫遗址考古调查报告[J].文博,1998(1).

[13] 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广州市南越国宫署遗址2003年发掘简报[J].考古,2007(3)

[14] 林直寸.陕西扶风黄堆乡发现周瓦[J].考古,1958(9).

[15] 赵丛苍.古代瓦当[M].北京:中国书店,1997.

[16] 广州市文化局.广州考古三大发现[M].广州:广州出版社,1999.

[17]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汉城发掘队.汉长安城南郊礼制建筑遗址群发掘简报[J].考古,1960(7).

[18] 建筑科学研究院建筑史编委会.中国古代建筑史[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0.

[19] 两京杂记:卷3[M].北京:中华书局,1991.

责任编辑:王飞霞

2015-03-12

华南理工大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开放课题(项目编号:2010KB26);2014年华南理工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重点资助项目“岭南古代美术史”(项目编号:2014X2D12)。

高占盈(1977- ),男,副教授,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美术实践及美术史论。

K232

A

1004-941(2015)02-00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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