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李星亮

望月是我此生一项极其神往的极具兴趣的仿佛由本能驱使的行为。月亮这个夹在地球与太阳之间的星体到底是什么样子？果真有嫦娥？有玉兔？有桂树么？这是我从三岁记事时就开始思索的问题。李白呼作白玉盘，对月醉饮天子来呼不下船，“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月夜吟唱，羁旅行愁。“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借月浩叹征妇的情思。唐朝张若虚望月如痴，一首“春江花月夜”发千古之绝唱：“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水流转月照花林皆似霰的长江大平原上，一古代美女月下倩影如魂，长裙披月，狂舞问月。千年之前就有人为天地人盘古开天地作诠释了……只要有古人望月叹月的诗句，一拜读就镌刻在我的心上。

2013年12月14日17时45分，我国研制发射的嫦娥三号探测器平稳落月，像一个金刚汉子归来，两脚叉地：月亮，我来了！前苏联和美国前后试验共119次方成功落月，而中国则只试飞三次就成功软着落，落在哥白尼坑旁边的虹湾区，嫦娥三号棘爪筛网轮好似变形金刚双腿稳稳地站在被李白呼作白玉盘，对饮成三人的月亮之上。我从小将它当作月婆婆，将故乡杨柳竹林水溪镀上银辉的月婆婆，想不到我进入晚年竟然看到了中国人派使者登上“月婆婆”，那一晚我望着明月彻夜难眠。

看啊！“玉兔”从探测器“笼子”里放出来啦，并迅速拍回六十张月亮婆婆的尊容，让我们看看广寒宫是个什么样子吧。原来它被宇宙中大小行星撞击坑达三万三千多个，仅哥白尼撞击坑直径就达一千八百多米，而地球撞击坑仅一百六十八个，为什么？若不是月球挡护，地球每天都要挨雨点般炮弹啊！70%的物种都要灭亡啊！近70亿人类无法生存，只能像土拨鼠一样钻到地下啊！南非西北西利、中国吉林的松源的撞击坑就是令人骇然的个案。

月亮婆婆，尽管您浑身千疮百孔，满面麻点，但我更加崇敬你，嫦娥三号——人类使者发回的照片我们看了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地球上森林如此茂密？庄稼会年年丰收？为什么地球上高楼林立，铁路公路纵横，晚上灯光灿烂，火树银花不夜天？人类或歌舞笙箫吹拉弹唱、或鱼肉海宴把酒临风尽情地享受生活……这都是月亮婆婆像武侠小说中的女侠一样用娇娇身躯挡住太空中矢雨，使地球才如此地生机盎然，花团锦簇……月婆婆，你功益宇宙，绵延百亿年啊！

尽管我知道了月亮惜变为花脸婆，但儿时故乡月亮的记忆仍然在我脑海里存档着，月亮婆婆是最美丽的，绝对不是花脸婆！

“天上有个姥姥，地上有个姥姥，两个姥姥哄着一个小毛羔羔。”这是我三岁时，在外婆家后屋场上外婆及婶娘、姨娘们在月亮窝里拍我哄我唱的儿歌。我听着笑得抖，老桑树听着也笑得抖，接着巴掌有节奏地响起：“月姥姥，八丈高，骑白马，带小刀，小刀红，切灵芝……”

这就是故乡夏夜老屋场，相当于现代的娱乐广场。婶娘们不允许在家做姑娘的姨姨们坐在月亮窝里，说月亮晒黑了洗不白的，黑乎乎的嫁不出去的。将这些衣衫褴褛、赤脚踏破布鞋好不容易有点悠闲时间的，吃饭上不了桌的只得躲在灶后扒饭的姨姨们赶到大桑树下，此会她们只得无声地簇堆在大桑树荫下，沐浴着桑树叶筛下的辉光，对她们来说够奢侈的了。

此会，老瓦屋、大桑树、水溪、稻田秧棵棵全隐在朦胧的月色中，我对这银白色的世界特别好奇，尤其是稻棵田里河桩桩鸟“嗨嗨”叫，真想掰开秧苗看看是哪位先生如此不厌其烦的叫唤，把夏夜搅得昏昏欲睡，浓得化不开！

我五岁开始月夜探险了，探的是后屋场与小溪相连的小水潭，太迷人了，水潭不大但花林如锦，尤其是高高的杨柳披着月光极像仙女飘然而至。萤火虫不时地滚落在水塘里，又像星星点点的小舟。沿塘中树根须里有鳝鱼、鲢鱼唧唧叫唤。一轮静月落在水里，映着花林枝条影像，好一个清凉世界！我迷住了，竟然下水捞月，扑通一声钻到水塘里……醒来时我已躺在床上，后来听说是叉鳖二舅救了我，望着高天上圆月，后屋场上许多人在为我叫魂哩，就是那些姨娘婶婶们。

“小亮子，回来了吗？”妈妈领头叫。

“回来了！”婶娘姨娘们一齐拍掌回答。

“小亮子，你看见妈妈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人们脆脆地应和，个个都快乐地进入了角色。

那些可怜的姨娘们，只有在月夜屋场上相聚才获得一点快乐，精神上获得一点解放，月亮代表了她们的心啊，我为此流了热泪，如若能引起她们快乐，多掉进几次水潭才好哩！我胡思乱想。

啊！我故乡的月亮，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

载入我记忆档案刻骨铭心的还有三峡大坝蓄水后的明月夜。

明月一轮照巫山，千峰万壑生紫烟。

二十四桥明月夜，无奈三分在三峡。

三峡工程自从导流明渠截流大坝挡水于2006年6月10日蓄水至135米。从此，从泄水闸深孔喷射腾空的雪浪形成二十四孔晶莹剔透白玉玛瑙般的弧形“浪桥”。尤其是明月夜里看浪桥，你定会被这恢宏又奇异的景象弄得如醉如痴，面对喷射而出的“玉兔”“雪狮”激荡飞越，声震月空，观久之“不知今夕是何年”！

柔美的浪桥与黄牛岩、坛子岭、西陵峡美景共明月，你的心绪定会跃动起来，驰越千年，不能不忆秦汉、思唐宋……不能不发浩叹：关山万里、群峰怒聚，城阙化土，铁戟沉沙……此时，东坡先生若站“浪桥”旁将作何感想，可能挥毫重作“水调歌头”了。也可能这样写吧“明月在三峡，平湖何时现？不知天上人间，今夕是何年？”……我痴痴地胡诌一气。

明月下，下游不远处即是毛公山，伟人长卧，枕着拍山的江流，明月夜难眠便招呼数千年站立山下黄陵庙里大禹与其唠嗑。

伟人喊：禹前辈呀，你劳苦功高喂，不是你带领部族打通夔峡，那西川就变成西海啰！

禹神答：毛伟人啦，不是你大手一挥，后辈人在这里建了大坝，消水祸，擒旱魔，那九州百姓能安生吗？

毛伟人朗朗大笑：禹前辈过奖啰，是非功过后人评说啰！

明月下，浪桥头伟人一席谈，千古共今宵！

三峡明月夜乃是地球上一道最奇特的风景线！

站在高山上望月，浩瀚处千峰万壑如奔腾的骏马。

站在大江畔望月，吟诵：“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望月可以拓宽情怀，荡涤心灵，可以明理悟道，定位做人。明月像女孩美丽的脸盘，尤其是雨后的净月，极像姑娘洗了脸，化了淡妆，眉眼秀丽俏俊，芬香四溢。尽管人类派使者登了月，其星球千疮百孔，但五千年来如像嫦娥奔月，貂婵拜月，又如像杨开慧、柳直荀烈士忠魂奔月，吴刚捧酒的美丽故事永远永远不会消失，将铭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