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技术：灾后心理创伤干预的新技术

胡瑜刘欢

（温州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所，温州 325035）

虚拟现实技术：灾后心理创伤干预的新技术

胡瑜刘欢

（温州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所，温州 325035）

虚拟现实技术（VRT）是一种由计算机辅助生成的模拟系统，通过多种感知通道来模拟现实环境。文章主要探讨了VRT的理论基础，分析了虚拟现实疗法的特点，归纳总结了虚拟现实技术的治疗过程及机制；考察了其在灾后心理创伤中的应用及疗效，并对这一新的心理干预技术的优势和缺点进行了分析和评价。

虚拟现实技术；灾后心理创伤；心理干预

1　引言

我国是世界上灾害最严重的少数国家之一，其主要灾害有地震、洪水、干旱、台风、泥石流等。这些灾害不仅会对当事人的躯体造成伤害，而且还会严重影响当事人的心理健康，甚至可能使当事人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导致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心理障碍［1］，从而致使当事人丧失工作和生活能力。这些受灾人群如果能够及时准确地得到心理危机干预服务，大部分个体的心理状况会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2］。

我国第一次正式的灾后心理危机干预是在1994年新疆克拉玛依的火灾之后进行的，随后，2002年大连“5·7”空难、2003年SARS、2006年“桑美”台风、2008年汶川地震、2010年玉树地震、2012年“海葵”台风、2013年雅安地震等灾害出现后，心理学工作者都做出紧急心理救援；其中规模最大的还数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的心理干预，五十多支心理救援队伍赶赴灾区，及时救助受灾群众，成为我国灾后心理危机干预领域的里程碑。

在这些灾后心理创伤的干预过程中，运用比较广泛的技术有：认知行为疗法 （Cognitive Behavior Therapy，CBT）、紧急事件晤谈 （Critical Incident Stress Debriefing，CISD）、心理急救（Psychological First Aid，PFA）、单次行为疗法等，新近国内还引进了眼动脱敏再加工 （Eye Movement Desensitization and Reprocessing，EMDR）等疗法［3］。这些技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都有自身的局限性，而且都难以使个体遭受的创伤和灾难重现，缺乏逼真性，患者大多是在现实中对当时的情景进行回忆、想象以及自由联想，并且因为恐惧、紧张等情绪的影响，患者可能会隐瞒事实真相从而影响治疗效果［4］。而运用虚拟现实技术（Virtual Reality Technology，VRT）则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难题。本文对该技术在灾后心理创伤干预中的应用原理、操作程序进行归纳，并考察了该技术在创伤后应激障碍中的疗效，并进一步展望其在心理危机干预的前景。

2　VRT的治疗过程及其原理

虚拟现实技术是利用计算机模拟真实世界从而形成模拟环境的技术。该技术是通过计算机对各种复杂的信息加工处理，进行可视化操作并且与之交互的一种方式［5］。VRT被认为是二十一世纪计算机领域里最重要的研究方向之一［6］，最大的特点是，VR的三维建模功能在计算机中可以构建逼真的虚拟情境，通过使用三维空间交互球、数字手套、头盔式显示器以及图形眼镜等传感设备，个体可以形象、自然地沉浸在虚拟环境中，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适当地改变虚拟世界，其感受、动作和真实世界完全一样，感觉像亲临其境［7］。

Burdea在1993年提出虚拟现实技术的三角特点：沉浸感 （i mmersion），交互性（i nteraction），想象性（i magination）。沉浸感是指个体完全融入由计算机生成的虚拟世界中，就好像存在于现实世界中一样；交互性是指在形象生动的虚拟环境中，个体可以自然、可控地发生交互作用，比如动作的交流、情绪的表达等；想象性是指在虚拟环境中，个体可以自由地重新构建其认知结构，使自己的原本信念发生转变提高，进而迁移到现实世界中去。其中，沉浸感最为重要，全心投入到虚拟世界如同在现实世界一般。通常，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会选择逃避，不愿意真实地面对问题，特别是恐怖症和受创伤的个体，虚拟现实却能在现实与病魔间为病者和医者构建机架，让患者实现有效的心理治愈，在虚拟现实的协助下更加友好地操作下去［8］。正是因为这几个特点，VRT得以很好地运用到心理治疗中，并且与传统心理疗法联结起来，补充辅助传统心理疗法。

目前关于VRT在灾后心理创伤干预的研究大多是战后创伤后应激障碍，而关于自然灾害引起的心理创伤并未开展虚拟现实技术心理援助。一般来讲，经历过重大灾难的患者最典型的问题是恐惧情绪和回避现实，结合前人使用VRT治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案例，我们总结了VRT在灾后心理创伤干预的过程［9，10］：①前期准备，包括搜集资料、熟悉设备、放松训练等等。收集创伤信息，确定创伤指数，即最痛苦的记忆，也是治疗的重点目标，包括创伤事件的具体细节（位置、时间、天气、有意义的事件等）以及特别的声音和气味等，并且告知来访者将会在治疗中重复叙述，教会来访者简单的呼吸放松法。②引发创伤回忆。将来访者暴露在虚拟环境中，这个环境符合他之前设置的创伤指数范围。引发回忆，这时候的回忆内容比较散乱，细节不详细。来访者在治疗过程中每5分钟以0～100分值评价一次创伤主观单元（s ubjective u nit of d istress）。③重复创伤记忆。创伤的程度由来访者控制，治疗师全程观看监控，保证安全。回忆细节具体到物体、事件连贯。重复创伤记忆，直到适应。这个环节由于叙述的流动性和凝聚性会导致新的细节出现，治疗师及时记录，实现治疗过程的完整。④体验最痛苦的创伤。来访者暴露于虚拟环境下并且要求想象经历过最痛苦的记忆，也就是之前测定下来的创伤指数。由治疗师提示，在治疗过程中，来访者被要求重复叙述直到焦虑症状减轻，得以适应。⑤呼吸放松训练。结束后进行放松，平缓紧张的情绪。⑥讨论和评估。治疗师和来访者一起对治疗效果进行评估，讨论治疗的细节和倾听来访者的反馈，完成后测。⑦跟踪评估。一般是三个月到六个月之后，对来访者进行再次评估，检测治疗效果。一般治疗有8～14次，分情况而定，一次90～100分钟，一周1～2次。

虚拟现实技术应用于心理治疗的内在机制是什么？王广新等人总结出认知机制和心理生理机制［11］。所谓认知机制，是指在虚拟环境下，使用VRET（虚拟现实暴露法）缓解个体焦虑症状，改变其认知结构，这种变化可以顺利迁移到现实世界里，个体在真实的环境不再出现回避反应，或者对真实环境有了高容忍度。研究者使用多种方法来分析虚拟现实技术的认知机制，即从信息加工层面，以图片Stroop任务验证了VRET对于恐怖刺激呈自动加工；恐怖相关信念以及自我效能感都能很好地预测治疗效果，不同的是，自我效能感可以很好解释和预测治疗前被试的回避行为，恐怖相关信念预测治疗中的回避，两者中，自我效能感的预测效果更好；作为认知变量的自我评价分为积极的和消极的，虚拟现实技术可以增强积极的自我评价，提高被试对情境的控制感，减少回避行为。

心理生理机制是指通过心理生理指标的测量来监控被试的情绪变化。这些指标包括皮肤电、心率、指尖皮温、脉冲等，用来判断个体在VRET中心理生理的唤醒水平以及习惯化过程。Wilhelm用实验验证了虚拟现实暴露法和真实暴露法存在不同的心理生理机制，虚拟现实暴露法只激活了动机系统的行为抑制系统，即在VRET中，高焦虑组皮肤电反应强烈，心率变化并不明显（皮肤电指标反映行为抑制系统，心率指标反映行为激活系统），而在真实暴露法中，行为激活系统和行为抑制系统都被激活。

3　VRT在PTSD中的应用

自1993年被运用到心理治疗领域，VRT在焦虑症、创伤后应激障碍、恐怖症、饮食障碍、精神分裂症、注意缺陷障碍、缓解疼痛方面取得了良好的治疗效果，近几年在自闭症、脑损伤的认知评估和康复、弱智患者等特殊儿童的教学与训练方面取得了一些新进展［12-14］，国外还发现VRT可以有效预防地震带来的伤害［15］。Gonçalves，Raquel等人通过对电子数据库的文献进行综合分析，来评估虚拟现实暴露法对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疗效［16］。结果发现，VRET是一种有效的治疗PTSD的方法，它能使患者更好地投入，更能激活患者的创伤记忆，克服恐惧情绪。下面是一些代表性的应用研究。

Rothbaum通过治疗恐高症证实了虚拟现实暴露法可以通过激活和改善恐惧结构来援助患者进行情绪处理。Rothbaum等人使用虚拟现实暴露法对患PTSD的一名越战老兵进行个案干预研究［17］。患者是一名50岁的白人，曾做过26年直升机驾驶员，符合DSM-IV标准，主要障碍是抑郁和酒精滥用。治疗总共十四次，每周两次，一次90分钟。第一次收集信息，解释治疗原理，教患者简单的呼吸放松法，熟悉设备；第二、三次将患者置于两种虚拟环境下：虚拟丛林和虚拟直升机，设置视觉和听觉效果；第四、五次，使患者暴露于这些虚拟环境下并且引发记忆，多次描述引发的记忆细节直到适应，由患者控制强度；六到十四次，暴露于虚拟环境下并想象经历过的最痛苦的记忆，重复叙述直到焦虑减轻，由治疗师提示控制。治疗师全程观看患者互动的虚拟环境的视频，以便适当发表意见，并鼓励患者继续暴露直到适应。最后，进行呼吸放松。通过六个量表的前测和后测，以及患者的自我评价和治疗师的评价，证实治疗效果非常有效。六个月后，再次进行评估，效果稳定。这是第一例接受虚拟现实暴露法治疗的PTSD患者，虽然是个案研究，可治疗效果显著，值得后续研究。

Ready等人结合Rothbaum等人的研究，对21个越战老兵进行VRET为期20周的干预，有几个患者中途退出，最后有14个患者完成了整个治疗过程。治疗完成后，分别在三个月和六个月后进行跟踪评估。结果发现，使用虚拟现实技术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效果良好，得分普遍降低，只有在BDI上，治疗后测得分和六个月后跟踪评估得分显著降低，并且在11个完成所有跟踪测评的患者中，10个人的治疗效果稳定。

Difede等人通过设计十四次的虚拟现实技术治疗方案，对震惊全球的911事件幸存者进行治疗，并评估虚拟现实技术治疗的效果［18］。他们将17名患者随机分配到实验组和控制组，其中实验组9个人，接受虚拟现实技术治疗，控制组8个人，等待治疗。经过十四次完整治疗，方差分析显示：组别有显著交互作用（p＜0.01），与控制组相比，虚拟现实技术治疗组在CAPS上的后测得分显著降低。实验数据表明，虚拟现实技术是一种有效治疗PTSD患者的工具。

Beck等人将虚拟现实技术应用于治疗经历严重汽车事故后患PTSD的患者，有六个患者在经历车祸后报告存在全部或严重的亚综合症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Beck等人设计了十次治疗的方案，治疗过程以软件设计来创造一个实时驱动方案。结果表明，在体验逃避、情感麻木等创伤后症状显著降低，并且患者表示对治疗效果很满意。由此得出，虚拟现实暴露法可以有效应用于交通事故下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19］。

Wood等人对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患PTSD的患者进行干预研究［20］，一共十次，每次90～100分钟，一周一到两次，测量工具有PCL-M、BAI、PHQ-9。结果发现，75%的患者在PCL上的得分显著减少，并且不再符合标准的PTSD的症状，说明虚拟现实技术的使用取得了良好效果。

McLay等人通过开发和应用虚拟现实暴露法来治疗患有PTSD的现役军人［21］，参与治疗的有42个人，完成整个治疗过程的有20个人，测量工具有PCL-M、BAI、PHQ-9，结果良好，75%的患者报告在PTSD至少降低了50%，没有DSM-IV症状，并且跟踪评估保持稳定，验证了VRET的良好效果。

但也有质疑虚拟现实技术的报道，Ready等人将虚拟现实技术与现实问题中心疗法进行对比，分析两种方法在治疗PTSD上的效果［22］。11名患有PTSD的越战老兵被随机分配到虚拟现实暴露法组（6个）和现实问题中心疗法组（5个），平均年龄分别为57岁和58岁。其中，虚拟现实暴露法组是在计算机生成的虚拟环境下进行，现实问题中心疗法组避免提及创伤的内容，使用一种问题解决的方法。最终有9个人完成了整个治疗过程，2个人退出。对于效果的评估是由一个不知晓实验分组的独立评估人来进行的，分别为前测、后测以及六个月之后的跟踪评估，结果未发现显著差异。而在跟踪评估中，PTSD得分发生了变化，因此效果不可靠。

4　小结

虚拟现实暴露法是在计算机生成的虚拟环境下进行的，来访者的创伤经历和情境都是通过计算机进行还原处理的，所以不会面对真正的创伤环境，保证了来访者的安全性，并且也能为来访者叙述创伤经历提供充分的安全感。而且，在整个治疗过程，治疗师全程监控，以便对虚拟环境的强度进行适当的控制。

相比之前的治疗技术，来访者出于对痛苦情绪的掩饰以及创伤经历的回避，不愿意讲述自己最真实的创伤，这就为治疗设置了很大的障碍，影响治疗的效果。而虚拟现实疗法可以通过了解大概情况还原当时情境，在治疗过程中一步步挖掘和呈现创伤线索，分等级呈现，由低到高地克服创伤情境，很好地应对了患者的回避心理。

以往的研究报告显示，虚拟现实暴露法对于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有显著疗效，无论是战后患者还是经历意外事故的患者。然而，VRT的研究比较少，涉及的领域不多，并且都是小样本研究，信度不高，还需要更多的实验来验证；另外，治疗并未标准化，包括治疗的次数、治疗的具体过程，没有明确的理论支持，因此也需要制定出标准化治疗过程，尽量减少患者中途退出率等。最后，虚拟现实技术治疗主要应用在战后创伤，我们希望这一安全有效的技术能应用到台风、地震等自然灾害的心理创伤干预中，因为在我国这些自然灾害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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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忠平，剧友飞.虚拟现实技术与传统治疗技术相结合调适心理障碍研究.科教导刊 （中旬刊），2010，（11）：139-14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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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李涛.虚拟现实技术在心理治疗中的应用.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05，13（2）：243-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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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Maryrose G，Barbara O R，Kerry R，et al.V irtual reality exposure therapy using a virtual Iraq：Case report.Journal of Traumatic Stress，2008，21（2）：209-213.

11王广新，李立.焦虑障碍的虚拟现实暴露疗法研究述评.心理科学进展，2012，20（8）：1277-1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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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Difede J，Cukor J，Patt I，et al.The application of virtual reality to the treatment of PTSD following the WTCattack.Annals of the NewYork Academy of Sciences，2006，1071：500-501.

19Beck J G，Palyo S A，Winer E H，et al.Virtual Reality Exposure Therapy for PTSD symptoms after a road accident：an uncontrolled case series.Behavior Therapy，2007，38（1）：3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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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Mclay R N，Graap K，Spira J，et al.Development and t esting of v irtual r eality e xposure t herapy for p ostt raumatic s tress d isorder in a ctive d uty s ervice m embersw hos ervedini raqanda fghanistan.Military Medicine，2012，177（6）：635-642.

22Ready D J，Gerardi R J，Backscheider A G，et al. Comparing virtual reality exposure therapy to presentcentered therapy with 11 U.S.Vietnam veterans with PTSD.Cyberpsychology，B ehavior and Social Network，2010，13：49-54.

Virtual Reality Technology：New Technology for Post-disaster Trauma Intervention

Hu Yu，Liu Huan
（Department of Psychology，Wenzhou University，Wenzhou 325035）

Virtual reality technology is a simulation system generated by computeraid ing to simulate the realistic environment through a variety of perceived channels.The article discusses the theoretical basis of VRT，describes its characteristics，summarizes its treatment process and mechanism，analyze its application and efficacy in post-disaster trauma and evaluate s the development of this new psychological intervention techniques.By some specific applications，we are pleased that the virtual reality technology is safe，controllable，easily immersed，effective etc.，there are also the limitations such as low-reliability，no standardization and staff quit etc.We propose to improve its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through practice and ex tend to the field of natural disasters.That would be an effective intervention to post-disaster psychologica crisis.

v irtual reality technology；post-disaster trauma；p sychological intervention

浙江省公益技术研究社会发展项目（编号为：2011C23117）

胡瑜，男，副教授，博士。Em ail：psyhu@163.co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