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见!
2015-02-05施施小妆
文◎施施小妆
我们,明天见!
文◎施施小妆
她笑了。虽然她不知道,这个“25点”是做什么工作的,他总是在半夜12点以后才会来,这名字的由来,大概就是如此吧。有点儿神秘,但是却是深夜里一份温暖的懂得。
“25点”的回复
回到值班室,林西西在微博上写:“没想到,19病室3床的那个病人,竟然在‘某地小伙中奖后与女友反目成仇’这样一条新闻中睡着了,别人可都是看到这条消息才精神振奋的。”
写完后,她披上外套,倒了一杯热水捂在手里,边上网边等着“25点”的回复。
林西西是一家肿瘤医院的特级护理,工作已有三年。最开始,她并不是太喜欢这份工作,非常正常的原因啊,在这样的医院里,眼之所见,心之所感,都是冷的、痛的、残酷的。
特别是夜班里,这种感觉尤甚。
医院里规定,晚上10点后,病人家属就得离开医院,不准陪护,因为亲人们的离开,医院的走廊里就更是冷寂,在半夜三更,常常会觉得连走廊里的灯,都是害怕孤单、害怕死亡的。
林西西开始爱这份工作,是因为半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8点不到,她来上班,办交接时看到小王的眼睛红红的,问起才知道那天下午,9病室2床那个长得特别像金城武的男孩儿去世了。
林西西听后,眼睛也红了。那是个特别坚强的男孩儿,27岁,研究生刚刚读完,为找工作做体检时发现身体里有肿瘤。他在医院住了近三个月,他同其他的病人不一样,他每天都会给他的主治医生和护理讲一个小故事,让人从来不觉得他是病人。
几乎所有的医生和护理都喜欢他,都希望他好起来。可是天意弄人,越是优秀,老天就越是不庇佑。
小王走后,林西西第一次觉得走廊里的气氛是那么沉,就仿佛沉到地狱口的感觉。心里的那份难受和压抑,让她把桌上的晚报都快要翻破了,却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最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拿起它,走出值班室,挨个病房挨个病床地去读给患者听。
读完已是夜里11点多,把这层楼所有的病房门都轻轻关好,经过长长的走廊回到值班室里,林西西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于是,她在微博上写:“今天晚报的所有版面,我给病友们读了整整一遍,除了广告。虽然读得不好,但是我跟他们每个人都说了明天见。”
没多久,一个ID叫“25点”的人问她:“为什么要给病人读报纸?”
她说:“因为读着读着,深夜的医院,他们都不再害怕,我也不再害怕。”
“不要害怕,我这个深夜党,总是在线的。”这个人又说道。
以后每当轮到林西西上晚班,她都会给那些病友读报纸,给每个人读半页。
病友们都喜欢这份温暖,乖乖地听完,然后像小孩子一样,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林西西就会关了大灯,开了地灯,关好门出来。渐渐地,这成了她的一种寄托。
林西西手里的水杯变凉时,“25点”回话了:“你的病人更在意你来读,而不在意你读什么啊!对不起,今天下雨,来晚了。”
她笑了。虽然她不知道,这个“25点”是做什么工作的,他总是在半夜12点以后才会来,这名字的由来,大概就是如此吧。
有点儿神秘,但是却是深夜里的一份温暖的懂得。
其实有这个心意就好
这周又轮晚班,晚上7点,林西西特地提前半小时出门。
昨天3病室1床来了个小患者——7岁的小男孩儿早早,白血病。他特别乖,昨晚她给旁边的一个病友读新闻时,他挂着吊瓶,听不懂,却听得很认真。林西西在书店买了一本《不一样的卡梅拉》,想要给早早读。
刚出店门就遇到个冒失的家伙。那人全身装备,骑着跑车,手闸将她的书刮到,一下就被扯成两半,转眼还没了人影。
林西西将被带到几米外的另一半书捡起来,还好书页没破,想着到医院了粘一下。正起身往医院方向走,那个人掉头过来了,头盔下的脸,滴着汗水,看到她手里的书,一笑,问她:“这书,你看的?”
林西西本来就生气,瞪他,说:“谁看用你管?”
那人大笑,从她怀里抽走那本书,把车放到一边。走进店里,把那一套《不一样的卡梅拉》都买了递给她:“喜欢看,就都看了呗。”
她本来想骂他两句,她最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但想到这么多书早早一定会喜欢,就觉得不要白不要,反正是他有错在先。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接过书,转身就走。
那人追过来说:“小朋友,送你回家吧?”
她抱着书,目不斜视地说:“滚,咱俩扯清了。”
那人哈哈一笑,骑着车飞快地走了。
早早果然对卡梅拉喜欢得不得了,林西西对他特别优待,晚上给他读了整整一本,听完后,孩子很乖地溜进被子里说:“明天见,姐姐。”
林西西的眼睛湿润了,这里的病人,其实都是在靠意志攒明天,他们很少有人可以这么快乐单纯地对她也说一句“明天见”。
林西西在微博上写:“不一样的卡梅拉,不一样的早早,希望老天多给早早一些明天。”
“25点”回:“你的病人有小朋友啊,我也帮你一起祈祷。”
见今天他来得早,林西西就同他聊了聊,她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幽默地说:“呃,就是点一个灯,然后有求必应。”说完怕她误会,马上又解释说:“是美好而温暖的有求必应。”
她说:“看来这个世界都病得不轻,美好温暖的东西,都还得解释一番。”
他嘿嘿地笑:“说真的,我想帮你,有困难,随时找我这个深夜党啊。这是电话,****。”
她看着笑了,其实有这个心意就好,他怎么能帮得上她啊?他又不是医生。
有求必应的深夜党
早早的病情时好时坏,他又发烧了。晚上,他特别没精神,小手无力地摊在被子上,不像以往,即使手上扎着针,一双小手也灵活得不消停,玩魔尺啊,对着灯做各种手影啊。
林西西来到他的病床边叫他:“早早,我们读卡梅拉了。”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眼皮还是不太抬得起来,但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读完后,他努力地冲她笑了笑,却没有力气说话。
林西西心疼地亲了他的小脸一下,说:“早早,和姐姐说明天见啊。”
早早再次笑了一下,还是没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转身后,林西西的眼泪一直扑扑地掉到值班室,她要找“25点”,她心里难受,她害怕早早明天就昏迷不醒,今天早早的主治医生还说,早早的情况,只要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他是有救的,但是现在他的样子,让她害怕。
现在才晚上10点,“25点”不在的,可她想找到他。于是,第一次拨了他的电话。
林西西是太难受了,他的声音一传来,她就哭了:“早早没有和我说明天见。”
一听这话,他那边应该就知道了是她。一直安慰着,让她不要怕,他随时都在,他们一起相信早早会好。
他说:“早早不是喜欢画画吗?我们给他准备好画笔、画板、调色板等等与画画有关的东西,这么多东西等着他,明天早上他就会快乐地醒来的。”
她哭着点头,虽然在这家医院早已看惯生死,但这一次她就是难过。她说:“好,早早每天都醒很早,早上文具店都没开门的,怎么买?”
他说:“你忘了我是有求必应的深夜党啊,一小时后,你到医院门口,就会看到早早的礼物。”
正说着,一阵嘈杂,来了一个深夜入院的病人,一阵忙碌过后,林西西也忘记了“25点”说的一小时后。
刚给新病人挂上针回到值班室,保安打电话来说,有人给她送了包裹来,让她去取。
她下楼,送东西的人已经走了,保安说,是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
回到值班室,她打开包裹,“25点”说得没错,与画画有关的所有东西,他都给早早送来了,只等他明天见。
她轻轻来到早早的病房,将它们放到早早的床头。
一切考验都令人满意
早早很幸运地在治疗的最佳时机得到了合适的骨髓移植,小家伙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了。现在,每当林西西晚上走进病房要给病友读报纸时,早早已经可以读给她听了。
每次读完,他都会说一声“姐姐明天见。”
林西西越来越喜欢在网上和“25点”提到早早,他们聊得时间越来越长。
只是很奇怪,他们聊得越多,“25点”就显得越神秘。
有一次,聊着聊着,她无意间说了一句肚子咕咕叫了,天大概快亮了。半小时后,保安打电话来说有人给她送了东西来。她下楼去时,通常又没了“25点”的身影,保安总是说是个年轻的骑自行车的人,戴着头盔,他也看不清样子。
而且大概是估计她每次上夜班上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就会饿,所以每当她上夜班时,他都会送东西来。
他还很狡猾的,怕固定的时间里送,她会提前下去看到他,总是不定时地送,每次都是保安叫她她才知道。
早早出院了。走的那天,孩子高兴地跑到林西西的办公室,亲了她一口,调皮地说:“姐姐,你赶快找个男朋友哥哥吧,因为我要像卡梅拉一样去看海啦,只有来个哥哥给你读《不一样的卡梅拉》了。”
他的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晚上,林西西把这段说给“25点”听,他也笑。笑完,林西西特别认真地说:“25点,我们,明天见?”
他在那边有点儿愣住,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好,明天见。”
“明天我给小王代班,还是晚班,那我们明天见。”说完林西西下线了。
第二天,林西西早早地就在保安室里等着,昨天她是骗“25点”要给小王代班的。往常上夜班时,她是不能长时间离岗的,今天她有时间,她要在这里等着。
凌晨1点时,“25点”出现了。他果然狡猾呀,怕她说好了今天见,就会在通常的那个时间段等着,所以早两个小时来了。
林西西走出来,两人见面的那一刻,应该是没想到吧,他愣住了。
然后那个曾经刮坏过林西西买的书的人取下头盔一笑,说:“这么巧,那个,不一样的卡梅拉。哦,是这样,25点托我给你送吃的来,他今天有事,来不了。”
“是吗?他有什么事?”林西西接过东西佯装问。
“他没说,反正走不开。”说完,他要走。
“那你带我去看他在忙什么?”林西西不由分说,坐上了他那辆又大又宽的跑车后座。
在车上,林西西问他:“25点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忙。”
“他啊,保安啊,好忙的。”
林西西笑了。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他就是“25点”,他在车站旁边给一家24小时便利店打工。前几天,她乔装成一名乘客,大晚上的戴幅大墨镜,披了两条披肩,像个侠客。她靠着柜台问:“有没有晕车药?”他问:“什么时间的车?”她说:“半小时后。”他听了后就骑车飞奔到她的医院,然后她打电话给小王,让她把准备好的晕车药转交给他。一切考验都令人满意,所以他回来时,她已经走了。她只是想看一看,看看电脑外的那个“25点”,是不是还那么好心肠?
看他待会儿怎么收场……
编稿/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