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欢期
2015-02-05冷莹
文◎冷莹
无辜的欢期
文◎冷莹
读纳兰词,读到“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不禁发了怔。这句词是写给他那被选入宫的恋人的。明知再也没有办法相见,却仍要勉强虚设那样一个欢期给她,是一对怎样缠绵而忧伤的情人。
只是,转念里,却又天马行空地想到:若纳兰活在今天,找哪个女子“强说欢期”,可能是要遭了人家唾的。这样一想,便忍不住莞尔起来。
这多少有些不敬,自己心里也生出抱歉来。实在不是我有意要冒犯,而是现在的女人都太过聪明。太过聪明,便少了许多旧时小儿女痴痴傻傻的情趣。
身边时常见到男方盟约,而女方毫不留脸面跳出来拆穿的场景:看到电视里的地震险情,他说,换作他们他一定不顾一切要救她,她“切”一声:真到那时未必;拖着手散步,他说要与她一生一世,她便娇嗔:这些话过几个年头再来讲;他说非她不娶,她转身便对人叹,已远过了听信这般话语的年纪;他要调到外地工作一年半载,她静静为他收拾行李,一边听着他情比金坚的许诺,一边已黯然在私人博客上流露出准备迎接分手的忧伤。
那些或犀利或静默的女子,看上去一律甚是聪明。
怨不得她们,从严酷的现实到杂志书本,都多的是循循善诱的教条。人心不如古,忧患难同林,言语更是空洞不可捕捉的东西,不如实物来得客观。从一锅粥的朴实,到金钱房车的坚实,哪个都比空头许诺来得踏实。才不要管你许诺时一颗心是红的黑的,许下的诺,欠下的债,哪个男人若要“强”约欢期,就得备好一副耐戳的脊梁骨。
从话语里借来的幸福,很多女子都是不肯要的,嫌它虚妄。那些女子又多是聪慧而心高气傲的,颇应了古人说的“福因才折”。
实在不赞成女子在爱情里过于清醒自持,总觉得那样的女子,于人,少了纯挚可爱,于己,也寡了许多快乐。
在一段正常的恋情里,撒谎的不会是男人,而是时间。肯强约,便是他的心意。诺言在性质上跟烟花很像。烟花那样美,却那样短暂,眼睛为什么要贪恋?在诺言出口的时刻,他是当了真的,也期盼你当真。他有一个那样美的梦境,想和你一同拥有,那不是过错。在时间的断层里,他和他的邀约一样无辜。
而在感性的爱情里,始终保持着清绝理性的人,就好比同台演出里,一方已入了戏,而那对手却疏散游离,总是有些不厚道的。
情在不能醒。爱情本是生命里绚丽的幻象,又为何要阻止她再美一些?
人再聪明,也终究无法预知和强求一个将来。即便一段情感风调雨顺也难免最后一路走到淡。又不得不承认,全凭了那点淡,才经得起那叵测的流年。
人生就是这样,越是害怕风险,步步如履薄冰的人,越是手头空空。人生的百般弊病中,过度清醒到底也是重症一种。真真是不如放纵。
听过了最美的诺言,也交付过一些无知无畏的勇,拥有过那样恣意青春的女子才更耐得住人生后来的寂寞,平和地终老。
若一个女子耗尽才华,亦不曾与人强说欢期,那才是人生至大缺憾。
编辑/张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