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后，美国老毛病依然如故

张宏喜

在纽约经历了9·11事件回国后，每当9月11日来临前，总有媒体采访我，或向我约稿，可见这一事件对历史的影响之深和给人们的印象之牢。

关于9·11事件的具体情况，由美国5名共和党员和5名民主党员组成的9·11全国委员会撰写了详细报告，世界知识出版社翻译出版了中文版《9/11委员会报告》。该报告对出现的炭疽病白色粉末恐怖避而不谈是个缺失，因为这是世贸大楼被毁后发生的又一恐怖浪潮。

当时有人将白色粉末炭疽病毒放在信封里寄出，使几位接信人死亡，结果弄得人心慌慌，不敢接受别人来信，到处有人举报发现白色粉末而请求专家鉴定，纽约商店的防毒面具脱销，整个社会“谈白面色变”，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是恐怖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是整个9·11事件的亲临其境者，为了防止炭疽病毒恐怖危及总领馆人员，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所以对此记忆犹新。只是因为在破案中美国当局出了洋相，未能及时把真正的罪犯抓住，反而冤枉了一个病毒科学工作者好几年;而且又因为该案罪犯是美国人，委员会报告便对此略而不提。不能说外国人搞恐怖必究，美国人搞恐怖就可以不提，岂不是又在搞双重标准！

中国的反应

我国对9·11事件是如何迅速作出反应的呢？前外长李肇星在《说不尽的外交》里作了披露：“2001年9月11日，德国交响乐团访华，我应邀去保利剧院看演出。看着看着，我好像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事情，演出还没有结束，就走出剧院，想回办公室看看有什么事没有。”

“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视随便看看，立马看到纽约世界贸易大楼冒着浓烟，美国有线电视网正报道美国遭到恐怖袭击。没过几分钟，江泽民主席打来电话：肇星，你在办公室加班很好。你看电视了吗？我说，我正在看，美国好像发生恐怖袭击了。江主席说：就这事，你马上带助手过来开会：带谁、带几个，你随便，要快！”“最后会议决定，中国政府应该对‘9·11事件迅速做出反应，向美国政府和人民表示同情和支持。”“事情发生仅仅5个小时，江主席就紧急致电小布什总统，代表中国政府和人民表示深切的慰问，并对死难者表示哀悼。江主席指出，中国政府一贯谴责和反对一切恐怖主义的暴力活动。”

江主席说中国政府一贯反对恐怖主义是完全符合历史事实的。据《周恩来年谱》记载，早在1971年9月29日，周恩来总理在会见由阿布·杰哈德率领的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代表团时，就阐明了中国政府反对劫持飞机及其他恐怖活动的立场，指出：“搞恐怖活动，这个办法不好，会引起爱好和平人民的不满意。历史是人民写的，不是少数英雄写的。广大人民起来了，就会胜利。”

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周恩来在上海党中央领导地下工作时，就明确规定党的特科组织只惩办危害极大的叛徒，防止其进一步带敌人破坏我组织、扑杀我党员，但不对敌人搞恐怖暗杀活动。这一点被后来的历届党中央所坚持，形成了新中国政府反对恐怖主义的立场和政策。

我的亲历

我们驻纽约总领馆是如何看待和对待9·11事件的，我在《相知纽约》一书和多篇文童里已讲过，这里再简要介绍。那天早上，我像往日一样到曼哈顿十二大道520号我国驻纽约总领馆上班。当我前往16层办公室时，在电梯里发生了恐怖分子劫持的第一架飞机撞击世贸中心北楼。所以我一进入办公室，就听到外面大街上的警笛声特别刺耳、特别长、特别多。我感到太异常了，便打开窗户往外看，发现一长串警车、救火车、救护车呼啸着飞速向南驶去。我随着车队驶去的方向一望，大吃一惊，啊呀，不得了，世贸中心北楼上部冒着浓浓的黑烟，被风一吹滚滚飘向远方，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在我的办公室透过窗户斜向南方，正好能望到世贸中心两座大楼。这时我还不知道事件发生的原因，但我根据多年的外交工作经验，明白这是一个重大事件，会成为头号新闻立即传遍全世界。于是我立即要旁边办公室的同志尽快找摄像机、照相机把这一情景拍下来。在别人找摄像机、照相机的同时，我回到窗旁继续向世贸中心观望，看到两架直升机围绕世贸大楼打圈飞而不敢靠近。突然，我又看到一架飞机从新泽西州那边飞来，在海面上空拐个大弯朝世贸中心的方向飞去。

我想，世贸大楼正在着火，这架飞机还朝那个方向飞去干什么？转眼之间这架飞机撞上了世贸南大楼，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红火球，我甚至好像听到了一声巨响，尽管总领馆离世贸中心有近5公里的距离，实际上我是听不到声音的。这是我一生所亲眼看到的最重大的历史事件，那真是惊心动魄，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我立即意识到极其严重的事件发生了，这是有意为之而不是偶然事故。我以最紧急的命令把在馆内的其他领导召集到我的办公室，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关闭领馆，清查人数，研究形势和商讨对策。从此我日日夜夜在办公室坚守整整三个星期，随时接受来自中国外交部的指示，了解各种情况尽快报告外交部，千方百计援助我国在纽约地区的侨民、留学人员和中资机构人员等等。

我致函市长朱利安尼，对恐怖活动表示谴责，支持美国反恐，对遇难者表示哀悼。在此紧急关头，全馆外交人员、随任家属以及在馆从事修建工程的员工共500多人，无不遵守纪律、听从指挥、各司其职、完成任务、保护国家机密和财产安全、保护馆内每位人员安全，人人都是一天24小时随叫随到，其精神令我十分感动。

当我们闻悉美国决定要降半旗为遇难者致哀时，我立即拿起电话向北京的李肇星同志报告此事，并建议我们馆也要降半旗。李肇星同志立即表示同意，并说会马上通知我国所有驻美外交机构都要降半旗。

此举给美国人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所以当某纽约媒体记者挑衅性地问我“中国国内有人对美国发生9·11事件高兴，你有何评论”时，我说：“中国有13亿人，总不能要13亿人说哭都哭，说笑都笑。我国政府是什么态度，你应该看我们国家领导人的表态，看我们领馆的表态，看我们与你们同步降半旗！”

美国的反思漏掉最本质的东西endprint

13个年头过去了，回头看美国的反恐搞得如何呢？美国发动了两场战争，打垮了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推翻了萨达姆并将其处死，击毙了本·拉登，美国内没有再发生大规模恐怖活动，可以说达到了一定的目标。但全世界的恐怖活动不是更少了而是更多更扩散了。阿富汗的塔利班没有被消灭，伊拉克等国死于恐怖攻击的人成千上万，美国扔下两个烂摊子看不到何时是尽头。死一个美国人不得了，死多少别国人他们不为所动。根本原因就在于美国没有抓住本质，而是利用反恐谋私利，扩大自己的霸权。当时人们就认为美国不是为正义而战，是为控制石油与获取他们的利益而战。他们没有找到萨达姆支持本·拉登的证据，相反却发现萨达姆不接受本·拉登，可还是以萨达姆有大规模杀伤武器为借口，发动侵略伊拉克的战争，最后证明所谓大规模杀伤武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美国的《9·11委员会报告》进行了一定的反思，但“漏掉”了一些最根本最本质的东西。9·11之前美国政府已经得到不少情报，中情局曾向总统、副总统做过汇报，参加汇报的副处长帕维特回忆说，当时自己指出本·拉登是美国面临的最严重的威胁之一，但得不到重视。

9·11之前美国对恐怖主义不重视，那几年里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哪里呢？一个是集中到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性丑闻上，对克林顿穷追猛打，弄得全国哗然，并张扬到全球，令世界看笑话;一个是考克斯议员花了极大的精力和金钱，写了872页的《考克斯报告》，集中攻击中国盗窃美国机密，对中国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折腾了好长一阵子;一个是发动科索沃战争，轰炸中国大使馆，引起全中国人民爱国主义空前高涨，举国一致怒不可遏地抗议美国政府;一个是派飞机到中国的沿海地区侦查，撞落中国的战机并造成驾驶员遇难;还有一个是无中生有地造出科学家李文和为中国窃密的冤案，闹了几年最后不得不为李平反。

很明显，苏联垮台、冷战结束之后，美国的冷战思维没有改变，扩张称霸的战略没有改变，老毛病依然如故，把矛头主要对准了中国。美国实在是大错而特错了。

美国可能会自己打败自己

9·11之后美国发现中国并没有趁其之危做什么对美不利的事情，反而支持反恐，再加多方做工作，这才使小布什对中国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一改竞选时对中国攻击的强硬态度，在已经对阿富汗开战的情况下来中国参加APEC峰会，与江主席会见，实不容易。小布什说，如不是在中国召开这次峰会，他是不会参加的。9·11事件使中美关系出现了转机，逐步恢复到正常状态并有所发展。

可美国统治集团始终在对华态度上摇摆，好一阵歹一阵。奥巴马上台后仍是如此，当习近平主席当面提出建立不对抗、不冲突、合作共赢的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时，奥巴马是赞同的。可在谈及重返亚洲和亚洲再平衡战略时，又说中国的坏话，特别是支持安倍破坏和平宪法，解禁集体自卫权，在钓鱼岛问题和南海问题上挑动日本、菲律宾、越南等与中国作对，把亚太搅得远没有过去安宁。他们刚表示要重视美中关系，转脸就干些背道而驰的事情，言行不一，表里不一。奥巴马声称美国只当世界第一不当第二，提出美国要再当世界老大100年。100年也好、200年也好，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们不说什么。我们中国始终没有提出过要挑战美国，习主席说的好，太平洋之大，足以容下中美两国。其实中美在发展经济实力方面可以像田径赛那样各跑各的，不管谁是第一谁是第二，都能皆大欢喜实现双赢，而不应该像拳击那样，非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直至击倒在地才算自己赢。

看看美国现在搞成了什么样子，实在不敢恭维！克林顿时期财政还有盈余，9·11事件之后出现了次贷危机、金融危机、财务债务，现在背负那么大的债务，眼见如同《红楼梦》里的贾府，日子大不如从前了;他们乱搞监听，连自己的盟友都不放过，得罪了全世界，还厚着脸皮指东骂西;阿富汗、伊拉克的烂摊子还没有收拾好，又搞叙利亚，结果并没有把叙利亚政府搞垮;他们一方面扬言要重返亚洲和搞亚洲再平衡把亚洲搞乱，另一方面又在乌克兰挑事，引起美俄、欧俄新矛盾;葫芦还没有按下又浮起了瓢，美国支持的以色列与巴勒斯坦重开战端;在反恐上搞双重标准，在西藏、新疆问题上说三道四，干预香港事务;在钓鱼岛和南海等问题上无端攻击中国，同时继续把俄罗斯往死里整，引起美俄关系急剧恶化，改变了早在尼克松和基辛格时代就已确定了的不同时以两个大国为敌的策略，如此等等。

不晓得美国到底要想干什么？这样下去美国到底能保持世界第一多长时间是令人担忧的。美国太强大，没有谁能在整体上击败它，但早晚有一天很可能它要自己打败自己。

回想9·11事件发生13年以来的历史，真希望全世界所有国家特别是美国，都能从中获得教益，使美国好，中国好，太平洋好，亚洲好，全世界各国都好，大家都把精力用到发展本国经济，解决老百姓就业与福祉，解决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难题，彻底根除恐怖主义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