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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境与诗境的合一

2015-02-03罗小凤

关键词:禅境诗境

摘 要:“现代女性心灵禅诗”的开创者从容善于将禅宗内蕴与人生思考汇而为一,徘徊于出世与入世之间,以禅与现代情绪、现代诗歌技巧糅合,创造出具有现代气息的“禅诗”,呈现出独特的禅气、禅思与禅趣。

关键词:从容;禅韵;禅境;诗境

中图分类号:I207.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21101(2014)03005405

收稿日期:2014-04-04

作者简介:罗小凤(1980-),女,湖南武冈人,文学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攻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The converging of Zen state and poetic state

——a study of the Zen flavour of Cong Rongs poetry

LUO Xiao-feng

(School of Arts, Guangxi Teachers Education University, Nanning  530001,China)

Abstract: Cong Rong, the inaugurator of “modern female mind buddhist poetry” is good at converging the Zens connotations and consideration of life. Lingering about disengaged and engaged thoughts, and mixing the Zen with modern feelings and modern poetry skills, she produces Zen poetry with modernistic flavor, which presents particular atmosphere, thoughts and interest of Zen.

Key words: Cong Rong; Zen flavour; Zen state; poetic state

从容素被冠以“现代女性心灵禅诗”开创者的称号,但其诗中盎然的禅韵、禅味却一直并未得到充分的阐释与开掘。从容认为:“只有将禅境与诗境修炼到合二为一之时,才真正有穿透力的诗歌出现”[1],她自己则正在修炼禅境与诗境合一的诗歌状态,或许这便是从容诗歌的穿透力所在。

在中国古代诗学中,禅与诗的关系渊源甚深,南宋词人元好问曾有诗句阐述诗与禅的关系:“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元好问:《赠嵩山隽侍者学诗》),僧人普荷云亦曾谈及二者关系:“禅而无禅便是诗,诗而无诗禅俨然。”(普荷云:《滇诗拾遗》卷五)而在现代诗学中,最先开创现代禅诗的是诗人废名,黄伯思曾指出:“我所有兴趣的还是废名在中国新诗上的功绩,他开辟了一条新路”,而废名所开辟的“一条新路”、“中国新诗这一路”即指“中国新诗近于禅的一路。”[2]此后,卞之琳、周梦蝶、洛夫、孔孚、车前子、大仙、欧阳江河、臧棣、舒婷等诗人继续现代禅诗的探索,从容成为这一阵容中的重要一员。

虽然开创并以诗践行着“现代女性心灵禅诗”,但从容并非绝尘而去地沉溺于禅境与佛界,而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所倡导的现代女性心灵禅诗是具有宗教意味的,但它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形而上学和乌托邦玄想,并非是不及物的。从容的诗善于将禅宗内蕴与人生思考汇而为一,徘徊于出世与入世之间,以禅与现代情绪、现代诗歌技巧糅合,创造出具有现代气息的“禅诗”,她以心象营构了幻境,在虚实、现在与过去未来、真与幻之间自由穿越;她以禅宗式的思维抵达顿悟,获得拈花微笑的机锋;她明心见性,怀抱终极关怀,从而呈现出独特的禅气、禅思与禅趣。

一、心象组构的幻境

所谓心象,是指当对象不在面前时人们头脑中浮现出的形象——知觉形象或组织样式,是“在创造性的自由联想中生成的一个个拟想性的情境”,包括两个维度即“心”和“象”:“‘心的维度强调的是营造的意象和情境大都具有意念、联想、幻想、观念的倾向,强调的是情境营造过程中的意念性、联想性与观念性”[3]。从容善于在诗中构造“心象”,其笔下的意象与情境都附着着诗人的意念、联想、幻想与观念,如“莲花”、“舍利”、“经书”、“海水”、“寺庙”等意象,既指具体的意象,更指诗人内心的心象,正如霍俊明曾敏锐感知的:“从容的一些诗中反复出现寺庙、教堂、塔、天堂、门、通道、前世、今生、天使等这些想象性的场景,而这些场景指向的是一个诗人并非与红尘无涉的内心”[4]76。从容将自己的意念、联想、幻想与观念附着于具体的意象,而这些意象都富含佛禅意蕴,因而生成了一个个禅意盎然的幻境。

在塑造“心象”、创设幻境时,“梦”是从容笔下呈现心象的重要路径。依照心理学理论,梦是一种沟通外部世界与内在心灵的独特机制,由于其无序性、朦胧性、片断性、自由性等特点,能将内在心理真实与外在的客观真实链接缝合起来。人在梦境中常能忘却自我或将自我与自然之物融为一体。从容便常以“梦”生发“心象”,在幻境中展开诗思,从而更能凝然寂虑,虚一而足,心无挂碍,努力排除世俗而达到清净境界,如《七月三十日是他的生日》中的“梦”:“灰色无人的大街 / 牦牛在大火里瞪着眼 / 年长的女人引我前行 / 说左转就到了 // 推开两扇镂空的铁门 / 有人说  他来了 / 一位披黄色袈裟的比丘从滑动的木板上起身 / 向我走来 / 我想叫他师父 / 他低垂双目从身旁轻轻走过 // 他的泪滴在牛的身上 / 人们排着队用茶盅去接 / 我指着牛对他们说了很多话 // 我把梦告诉梦里的女人 / 她说那是地藏王菩萨 // 藏着大愿 / 一个月后,我在深圳见到了他”,诗人的“梦”幻化出一个“我”入佛门见师父的情境,富含禅意。而《猫儿(一)》里诗人亦通过“梦”呈现内心的“心象”与“幻境”:“一位老奶奶 / 总在我的梦里 / 无声地坐着摇晃   哼着 / 无人知晓的曲调 / / 你就在那一世 / 把我弄丢了”。 现代禅诗的“祖师爷”废名曾指出:endprint

“人生如梦”,不是说人生如梦一样是假的,是说人生如梦一样是真的,正如深山回响同你亲口说话的声音一样是物理学的真实[5]

“梦”是现实的另一种存在形态,它超越于世俗的现实之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花”般玲珑透彻,因而废名“感不到人生如梦的真实,但感到梦的真实与美。”[6]从容对于“梦”的意识或许与废名同戚戚,“梦”既是其“心象”,又是其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

或许正是诗人以一组组心象组构出一个个幻境,才让诗人获得的有关“空”的佛学体悟得以呈现,对此她曾说过:“感情上的脆弱和无助以及对神圣的爱情的渴望,曾使我用自我陶醉的方式获得忧伤的经历体验,这更加深了我对佛学的领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还有: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7]71而这些“佛学的领悟”分别出自《金刚经》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核心意蕴即为“空”,来自佛家的“色空观”。“色空观”最初源于佛教般若学尊奉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色”是指世间诸相,即万事万物,“空”是指无自性之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指要对任何事物都不执着、贪恋,要“心无挂碍”,要心如明镜止水,涵容万物,而要做到这些就必须意识到“受、想、行、识”皆空,一切皆空并做到“空”视一切。以“心性论”为核心的禅宗更主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禅宗大师慧能有偈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见禅宗对色空观的体悟更为深刻。根据佛理与禅理,一切皆空,因而万象是由心所生,尤其在诗歌中,世间万物都是诗人的“心象”,人世红尘都是幻境。书写现代禅诗的从容显然对于佛禅的“色空观”谙熟于心,并将之糅入创作中,如《无中生有》一诗中诗人叙写 “1米54,30公斤姥姥的肉身/被工作人员用一个塑料袋子拎着”,显然是意识到生命到最后不过是空,只有意识到这一点,才能看透生死,心无挂碍,不执着、贪恋。其他诗句如“当我用力的时候/就把你吹得/特别大特别透明/你就爆炸/成为空空/空空的/我”(《空》)、“借来心无挂碍和你”(《第一朗读者》)、“让酥油灯闪烁着微笑/为我们某一世的无明/拜忏”(《告别》)等,显然都意识到一切皆空的禅理。

二、拈花微笑的机锋

佛禅境界讲究“悟”,注重感性思维的“直觉顿悟”,而排除概念思维、分析综合、逻辑推理,强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具有非逻辑性、非理性、跳跃性,常常抽掉思维过程中过渡的中间环节,打断语言的自然流程,隐去物象与心象之间的连接路径,而直接从一个意象跳脱到另一个意象,从一个联想转换为另一个联想,从一种感觉挪移到另一种感觉,这是一种典型的禅宗式思维。从容诗中常用这种禅宗式思维,抛弃语言、概念、物象、推理等理性逻辑思维,注重非理性的直觉体验、突如其来的瞬间顿悟与玄妙的话语表达,因而其诗中流溢着禅学机锋。但从容并非如佛家禅师般为了说禅而写禅诗,而是善于以禅的观看、思维方式体验人生、经历人事、思索生命、求得解脱,善于将人生思考置放于禅宗视阈下过滤,传达个体生命对无限空间与时间的体悟与超脱,使其诗歌呈现出禅趣而又不陷入禅诗的局限,依然是指向现实指向新诗现代性诉求的现代诗。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许多意思是无法言传而只能意会的,正如废名曾指出的:“我们总是求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即是求‘不隔,平常生活里的意思却未必是说得出来的”,因此他崇尚“不言而中”的“德行”[8],这种“不言而中”的“德行”与“拈花微笑”的“机锋”、禅宗的顿悟思维方式是同质同构的。从容便常将禅宗的顿悟思维方式运用于其诗歌创作中,达到“不言而中”、“一击而悟”的境界,使其诗常不落言筌、不涉理路、不着痕迹地流淌着禅思、禅意、禅韵。如《隐秘的莲花》的结尾:“在另一个没有汗水没有泪水的世界/我会乘愿追随/在亿万朵未开的莲花中 你轻轻//唤醒我”仿佛禅语般,一句“轻轻唤醒我”将诗的禅意、机锋展露无遗。其他许多诗都展现了这种禅宗的顿悟式思维方式与语言方式,如《放生》中“他说/我一生都难以放下你/我说/‘把手放下”、《五蕴》中“爱你的人使你放下 / 你爱的人让你轮回 // 选择平静的一生  不如 / 直接进尼姑庵 // 吃素 闭关 / 像乌龟慢慢呼吸”、《爸爸》中“爸爸你老了 / 就是我的孩子”、《七月三十日是他的生日》中“我把梦告诉梦里的女人 / 她说那是地藏王菩萨 // 藏着大愿 / 一个月后,我在深圳见到了他” 、《焚香》中的“用经书填满夜 / 直到它的长度上升 / 连接黎明 / 把自己蜷缩进经书里 / 渴望被展开 / 被圣洁的目光阅读 / 点燃身体成为一炷香 // 烧成一颗象牙色的 / 舍利”等诗句都在出其不意中给人当头棒喝,如拈花微笑般暗藏机锋,“一击而悟”。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禅宗的顿悟思维方式,从容在其诗中能够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纵横驰骋,穿越上下古今、天上人间,她能在虚与实、现在与过去或未来、真与幻之间自由穿越。从容在诗中不是遵循客观世界的时空秩序,而是以内在心灵世界的时空意识牵引诗思,打破时空囿限,神游万里思接千载地纵横驰骋想象。她常捕捉住瞬间感悟,在瞬间意念的闪动中心生万象,幻化出各种形象,在自由联想中生成一个个拟想性情境,将整个外在宇宙世界纳于自己心中,并由此幻化出一个个幻象世界。如《倒车》一诗中诗人捕捉住她在涠洲岛听到妹妹于二十年前录的那条广告“倒车,请注意”和入住一间与妹妹生日号码相同的房间时的瞬间感受,拟想出两个情境,一是妹妹“提前来涠洲岛等我”,一是“在老街那条窄得只能摩肩抱乳的摩乳巷/我与年轻时的姥姥相遇/她现在不姓陈了,她请我吃了一碗活着时最爱的银耳羹/还与我在菩提树下合影留念”,诗绪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情境里穿越、跳脱,营构了一个满蕴神秘、巫气的诗歌空间,让人读来不寒而栗,正如安琪所感受的:“诗人在诗中所述的从涠洲岛回到北海后,在摩乳巷遇到姥姥,姥姥请她吃银耳羹,如果属实,这事确实很灵异,如果不属实,则诗人描摹幻觉经历的能力真的已达极致,我本能地倾向后者,即,我认为它只是来自亲人之爱、亲人之思带来的超常镜像被诗人信以为真地虚构出来,并且虚构得如此确凿,这真是诗人心灵被爱与痛双重折磨导致的瞬间出神。”[9]从容在其他诗中亦是如此,如《中央大街》《泪的喀纳斯》《催眠师让我看到了往昔》《前世的秘密》等诗中都在有“前世”、“今生”、“一百年前”、“一千年前”、“现在”、“梦”、“现实”、真与假、实与幻等拟想性情境,都是诗人在瞬间的触动下将内心的情感与客观应激相融合,想象与幻想自由驰骋与跃升,创设出包罗万象的幻境。endprint

三、明心见性的终极关怀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禅宗的内在要义之一,意指教人体悟潜自内心的纯真本性,寻找真我心态,寻找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永恒,这是一种“终极关怀”。所谓终极关怀是触目菩提、物我两忘、圆融无碍,而禅宗诗歌的终极关怀是“明心见性”[10],从容一直在寻找这种明心见性的终极关怀:“当有一天,我发现了一种普世的智慧,让我在神性中找到了终极关怀,我只有改变自己,才能改变人性中不完美的地方。在人性中我看到了神性,在神性中我看到我生命的价值和尊严。”而在她看来,“诗歌是一颗宗教般的爱心才能抵达的灵感、智慧,想象的力量和穿透的力量。”[7]71因此,她通过诗歌来修炼这种“明心见性”,抵达“终极关怀”。

具体而言,从容在诗歌中修炼明心见性的终极关怀首先体现在她对“本来面目”的体证。“本来面目”是探讨禅境的逻辑起点,指澄明、觉悟、圆满、超越的本心。在尘世中,人们往往逐物迷己,而让澄澈无染的“本来面目”蒙受世间尘垢而被遮蔽荫障。从容在神性的启示与感悟下,试图追回“本我”、“真我”,而路径之一是重新向童年出发,从容自己曾坦言:“人到中年,唯有再一次向童年出发,体悟像婴孩般纯净的心灵,体悟身体、语言、思想三者一致的至善,才是最美的境界,我会为此努力到生命的最后一天”[11]。或许这便是我们在从容诗歌中常发现她童话般的语言、想像与感觉的源头所在,她以婴孩般纯净的心灵体悟世界、人生、生命,如《姥姥,姥爷抱》以年幼时将英文童谣中一句“row row row your boat”听成“姥姥,姥爷抱”而展开书写,追忆年幼时与姥姥、姥爷之间发生的趣事,“我一直在寻找一块  提拉米苏/呼出吸出的每一口气  含有莲花的茎”、“我要做一个粉红色的厨娘/白色头发被你的掌心收留/一生 叫我乳名”、“每一次独自吞下就会/梦见/你是我的姥爷 站在门口/我们用童年的小被 裹着提拉米苏/唱着‘row row row your boat”,在诗人丰富恣肆的想像中,一些充满童趣、纯洁的场景呈现于诗中,充分呈露了诗人“体悟像婴孩般纯净的心灵”、“向童年出发”的“小女儿性”。《妹妹》《我写诗是为了纪录一个寓言》《前世的秘密》等诗亦体现了诗人的这种努力。对于这种特点,霍俊明曾指出:“在从容的身上,我发现她祛除了当今时代众多诗人的‘火气和‘癖性。她更为自然性的诗歌写作在最为可能的程度上祛除了杂质,还原了一个人间‘小女儿的最为本真的一面。基于此,我相信从容的诗歌写作回归了一种本源——不是为诗歌而写作,而是为了自身在写作。通过这种更为自足的写作方式,从容在诗歌中寻找到了黑暗通道的缝隙投下的些许星光,她得以在万事万物身上寻找到前世的恩怨情仇和来生的般若镜像。”霍俊明还指出:“难得的是近30年的诗歌写作,从容一直褒有着一颗‘素心、‘爱心、‘赤心和‘痴心。”[4]74确实,从容对“本来面目”的探寻与坚持,在当代诗坛尤其是女性诗歌场域中具有重要意义,而这,正是她明心见性的终极关怀。

在明心见性的终极关怀中,“死亡”亦是诗人所触及的重要命题。禅宗所谓“明心见性,即心即佛”,意指人看到自己纯真的本心即能悟道成佛,即能超越生死轮回,进入永生境界。在禅宗教义中,众生皆有佛性,芸芸众生只要引导得好便都能见性成佛,超越生死。从容笔下有大量书写死亡体验的诗,呈露了她对生与死问题的思考。生与死是关涉人类存在的终极指向的永恒话题,只有领悟了生与死是人生常态,人才算真正明心见性,顿悟人生奥义。废名曾认为:“诗人本来都是厌世的,‘死才是真正诗人的故乡,他们以为那里才有美丽。”[12]对于顿悟禅理的诗人而言,“死”是真正的故乡,是另一种生的方式,是生之烦恼的解脱,是世间尘俗的超脱。从容在其诗中仿佛已参透生死真谛,超脱生死界限,或书写死亡现实,或展开死亡想像。如《无中生有》里叙写姥姥死亡后的情景:“目送一贫如洗的姥姥被推进熔炉/一小时后,1米54,30公斤姥姥的肉身被工作人员用一个塑料袋子拎着,走出来”;《倒车》《妹妹》等诗中都透露出妹妹的死亡。而《老了,去那里》是对死亡的想像,诗人想像死亡降临后“我”与“你”将要发生的情节;《我写诗是为了纪录一个寓言》《我们葬在同一个墓地 》等诗都是拟想自己死后的场景,显然呈现出她已经参透生死,参透人生命的意义所在,从而超越了生死,这是诗人对生命本身价值的思考,亦是诗人对生命本质与终极意义的“明心见性”。

冯健男曾认为废名的现代禅诗是“禅家的静观、心象、顿悟、机锋,与李商隐诗温庭筠词的感觉、幻想、色彩、意象的现代化的融合。”[13]这是冯健男对废名诗歌的总体认知。从容对佛禅之理的体悟虽然不及废名,其诗中的禅意、禅思与禅趣亦难与废名之诗媲美,但从容作为一个女性诗人,正在将禅家的静观、心象、顿悟、机锋与现代派诗歌的感觉、幻想、色彩、意象等质素进行现代化的融合,这正是从容建构其诗歌世界的独特路径,正是其诗歌的独特魅力,亦是其未来诗歌创作需要继续精进的突破口。

需要注意的是,从容虽然倡导并践行现代女性心灵禅诗,但她并非远离现实,而是一直在入世与出世之间徘徊、矛盾着,她的诗正表达了这种矛盾。而事实上,大乘佛教主张慈悲普度、济生利世,意味着大乘佛教不可能远离人世。同样,禅宗并不要求人远离尘世,而是主张顿悟之后重新正视人间俗世,重新面对现实世界。从容以佛理禅理引导自己,追求一种现世自我解脱的人生哲学,形成一种达观、从容、超然的心态,或许,这才是真正地领悟佛禅真髓,真正的“明心见性”。亦只有这样,从容的诗才能真正抵达禅境与诗境合一的理想境界。

参考文献:

[1] 孟迷,金昌波.诗歌是信仰对于尘世的打量[N].深圳特区报,2012-08-02(B2).

[2] 黄伯思.关于废名[J].文艺春秋副刊,1947,1(3).

[3] 吴晓东.镜花水月的世界[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3:195.

[4] 霍俊明.等到海水搬运为蝴蝶的隐秘花序[J].滇池文学,2012(5):76-77.

[5] 废名.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C]//废名集(第2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888.

[6] 废名.桥[M].上海:开明书店,1932:355.

[7] 从容,霍俊明.并不“从容”的忧伤与爱:从容访谈录[J].滇池文学,2012(5):71.

[8] 废名.关于派别[J].人间世,1934(15).

[9] 安琪.妹妹以亡者的形象入住本诗成为本诗主角——读从容诗作《倒车》[EB/OL].[2013-11-16].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365c840102e9dz.html.

[10] 赖永海.中国佛教文化论[M].北京: 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65.

[11] 从容.从容剧作选·后记[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8:312.

[12] 废名.谈新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213.

[13] 冯健男.人静山空见一灯——废名诗探[J].文学评论,1995(4):46-50.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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