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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型与整合——90年代前期长篇小说叙事语境及策略

2015-02-01

关键词:丰乳肥臀白鹿原寓言

关 峰

(长安大学 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4)

转型与整合
——90年代前期长篇小说叙事语境及策略

关峰

(长安大学 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 陕西 西安710064)

摘要:《活着》是与“世界”相伴的永恒性思想文本,故事的“寓言”性塑造了打动读者的“时间”形式,其最大魅力在于苦中作乐。在坚韧的态度上讲述土地的广袤和深厚,聆听历史的回声和集体无意识的交响。余华致力于个人的强大,以倔强和坚硬的方式直面人生,任何残酷的剥夺都不能动摇来自内心深处的意志。作为仙界的精灵,“白鹿”在《白鹿原》中的化身分别为白氏父女,即白嘉轩和白灵,及白嘉轩的姐夫朱先生。是古老而厚重的大地成就了其生命,也是集体无意识活现了其灵魂。《丰乳肥臀》最冠冕堂皇的秩序却藏了最令人怵目惊心的颠覆,反讽背后有文化和政治的大背景。

关键词:活着;白鹿原;丰乳肥臀;寓言

文章编号:2095-0365(2015)04-0053-05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3319/j.cnki.sjztddxxbskb.2015.04.11

收稿日期:2015-03-25

作者简介:关峰(1971-),男,博士后,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基金项目:陕西省社会科学艺术学项目(201028);长安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929)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以时代波动和深化改革为表征的社会转型一度打破了此前的平衡,集中表现在物质和精神冲突的加剧。由上海学者引发的人文精神论争就是这一冲突的结果。同样不甘寂寞的还有人称“第一文体”或“时代文体”的长篇小说。粗略考察,《活着》、《白鹿原》和《丰乳肥臀》姑且可作代表,借以管窥九十年代前期长篇小说对物质化现实制衡和纠偏的整合战略。

一、民族国家寓言

三部长篇写了人,更写了民族国家。《丰乳肥臀》中的母亲传奇、苦难和伟大的一生可以说是民族国家历史的隐喻。上官鲁氏(璇儿)和上官寿喜夫妇俩生育不了后代,意味着文明古国强健活力的消失。身体和精神双重虚弱,连自保都不能,上官寿喜和父亲上官福禄先后惨死在日本侵略者刀下就是证明。事实上,母亲上官鲁氏的八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和丈夫寿喜没有关系。大悖伦理的情节本身即是寓言规范最生动的体现。秩序无异于无能,反常才有生命。反讽背后有文化和政治的大背景。近现代中国政治上饱受列强欺凌,文化传统也不堪重负,亟待变革。寿喜和福禄的“窝囊”软弱表明了男性传统力量的无力和破产。支撑门庭与延续香火的重任不能不落在上官吕氏、上官鲁氏和孙大姑这些被寄予种族繁衍和民族生存希望的女性身上。

如果说母亲是民族和土地生生不息的修辞符号的话,那么上官金童就是民族惰性和根性的人格寓言。这个单传的宠儿只会吊在奶头上,和鸡场场长龙青萍不伦不类、稀里糊涂的“风流事”带给他十五年的牢狱之灾。出狱后的上官金童虽也有辉煌的经历,但却都虎头蛇尾,以失败收场,穷困潦倒,孑然一身。小说中不少男性都不缺少叱咤风云的气魄和风度,譬如司马库、沙月亮、鲁立人、鸟儿韩、孙不言、杜解元,等等,不过,却都谈不上高大和神圣。与上官金童相比,也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差别。男性世界相对暗淡的“在场”实际上也是对于苦难历史的诠释。正是因为生命强力的缺失,个人才一事无成,民族生存和国家富强才变得无望。肩负家族复兴使命的上官金童成为无所事事和灾难深重的文化典型。有意思的是,大有诺贝尔文学奖指涉用意的瑞典籍牧师马洛亚的设置彻底改变了母亲尴尬和狼狈的命运。只不过,马洛亚与母亲中西结合的宁馨儿仍然不是种性改善的良方。也许是马洛亚习得的高密东北乡民性使然,但在寓言的意义上,倒也似乎不失为拯救。母亲在《马太福音》中融入了身体的狂欢,同时也在《圣经》中安然升入天国。两个段落都很美,也都有所暗示,正如詹姆森所说“第三世界的大众文化和社会受到冲击的寓言”[1]235。

本文信息:关峰.转型与整合——90年代前期长篇小说叙事语境及策略[J].石家庄铁道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9(4):53-57.

《白鹿原》这一题目本身就富于“寓言性”。既是地名,又是姓名,同时还是灵性、美丽与理想的象征。作为仙界精灵的“寓言”,“白鹿”在小说中化身为白氏父女,即白嘉轩和白灵,以及白嘉轩的姐夫朱先生。特别是朱先生,灌注了作家几乎全部的理想,是真正古风的民间大师。陈忠实有意强调传奇性与神秘性,借现代历史演绎地方变迁。不过,作家无意步趋政治立场,却从地方上写去,实际上一样在诠释“关于个人命运的故事包含着第三世界的大众文化和社会受到冲击的寓言”的詹氏观点。《白鹿原》命名就带有地方和民间色彩,与《创业史》和《红旗谱》等革命叙事显然不在同一诗学空间。小说中包括白孝文、鹿兆鹏、鹿兆海、鹿兆谦(黑娃)甚至白灵在内的白鹿两家后人都投入了不同党派间的政治斗争之中,或生或死,或善或恶,极具悲剧感。白孝文的沦落和发家无疑是最大的讽刺,暗寓作家对隐患和风险的忧虑。其他如鹿兆鹏的不知所终;鹿兆海不明不白的死亡;黑娃和白灵的非正常死亡;等等,都在共同指向一个民间“社会受到冲击”的现实。同样,两位斗法的主角也没能摆脱社会变动所带来的“冲击”。白嘉轩因“气血蒙目”而瞎眼。鹿子霖则受果报,暴风骤雨般的政治批斗运动彻底击垮了他,不仅“在裤裆里尿尿屙屎”,甚至“他的有灵性的生命已经宣告结束”,最终死在入冬后第一次寒潮的夜里。是现代政治历史塑造了白鹿原?还是白鹿原的历史诠释了现当代社会?都似乎是,但又都不完全。整体说来,《白鹿原》故事本身就是个寓言结构。作为“民族的秘史”,小说反映了正在变化着的世界。传统受到冲击,民情礼俗不断瓦解和消失,而美好品德同样遭到破坏,亟待重塑。

和其他社会现象一样,历史也是由“人”参与并创造的。文学同样强调“人”。更为重要的是,“人”并非超人、圣人或伟人,恰恰相反,普通人才是文学和历史的主人。从这一意义上说,《活着》就是与世界共舞的永恒思想文本。作者和作品的叙事本身已经不再重要,反倒是故事的“寓言”成为了打动读者的“时间”[2]8形式。“寓言”的实现方式主要诉诸以下两种方向:首先是作为第一层次的内容层面。主人公福贵的故事蕴含着国家政治和革命历史的逻辑,这一政治和革命的背景显示了现代世界的法则。其次是第二层次的“真理”层面。在余华那里,“真理”几乎就是“高尚”。前者“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3]3,属于“真理”的纯粹形式,而后者也“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3]3。从《活着》到《白鹿原》再到《丰乳肥臀》,几乎都是有关民族及人的挣扎和追求的书写,苦难但也不失坚韧。具体到《活着》,则更纯粹、更简练,也更惊心动魄和耐人寻味。作为苦难命运的承受者,福贵传奇般的经历回响着古国的消息。伴随着社会和传统的大规模转变,人的历史几乎就是痛苦和负重的历史。福贵是民族苦难的雕像,是阿Q的新生版。“真理”和“高尚”则是作者愤怒消退之后的默认和正视。第三层次牵涉到写作伦理上。在“寓言”的框架和坐标下,余华的灵感资源和写作姿态也朝向了“第一世界”文学的写作规范,包括福克纳和美国民歌《老黑奴》在内的几位美洲作家自觉不自觉地成为源头,就像“寓言”一样。

二、传统和原型

《白鹿原》的巴尔扎克语题记“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与“十七年”正史的小说传统恰成对照。就人物刻画而言,小说中的朱先生与白嘉轩最为“正面”。二人谨守传统,堪称民族的良心。最能说明问题的是鹿黑娃和田小娥。如果放在“五四”文学谱系中,夫妇俩本应是大胆反叛传统和追求婚恋自主的典型,正像《伤逝》中的史涓生和子君一样。但在以“朱白”话语为标准的“白鹿原”价值语境中,二人都不再作为“新青年”,小娥更是成为“烂货”和“灾星”。祠堂和县志编纂过程就成了某种符号和象征,寓示着对成法的敬畏和过往记忆的回归。土风民俗是集体无意识体现在《白鹿原》中的另一亮点。不乏“圆形人物”[4]特质的鹿子霖在《白鹿原》中颇具审美力度和深度。看得出,与白嘉轩相比,鹿子霖的刻画更加得心应手,作家无需背上圣道和拔高的包袱,尽可以在自由和写实中彰显人性的深度和生活的密度。陈忠实的“坏人”中也有人性的闪光,像鹿子霖,既有与田小娥和大儿媳及诸多女性的苟且之事,同时,作为保障所乡约的他也作恶多端,横行乡里。但在作家笔下,鹿子霖还不乏可爱,不失乡情和人情之处。虽然简略,但像第二十四章鹿子霖荡秋千“以花样见长”的“闲笔”还是弥漫着民间狂欢的情趣气氛。不分贫富,不论好坏,全然一派民乐世象。即便像小娥那样“写坏了”的女人,在小说文本中也并非一塌糊涂,不可救药。被鹿三刺死时的“骤然闪现的眼睛”和“啊……大呀……”的“惊异而又凄婉”的眼神和惊叫恐怕多是不甘,又是悲哀而柔弱的生命叹息、无助和无奈。总之,是古老而厚重的“大地”成就了《白鹿原》的生命,也是集体无意识重塑了《白鹿原》的灵魂。

荣格曾在与个人无意识作对比时界定集体无意识的内容是“原型”。莫言的《丰乳肥臀》无论是题目还是书中的两个主要人物母亲与上官金童都具有“原型”的特性。按照荣格的说法,“原型(archetype)是领悟(apprehension)的典型模式”[5]5。原型不是由内容而是仅由形式决定的。它“只不过是一种先天的能力,一种被认为是先验的表达的可能性”[5]7。显然,原型并非是固定和具体的实在内容,而是认识与阐释的基本结构模式。凭借这一模式,人们可以获得对于内容的理解,而《丰乳肥臀》这一题目正是母性特征的文字性概括。由于社会习惯使然,成语本身已经很难不再招致误会。有些人甚至建议作家改为《金童玉女》,但“原型”的力量还是挽留了莫言最初的美好想像。源于母亲的激情和震撼也是集体无意识能量的显现。八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无一丈夫血统,客观上昭示了原始本能的强大。实际上母亲的伟大并不在笃守传统社会的道德习俗上,超越性的行为本身已然赋予了她宗教般的圣灵之美。九个子女不仅无一夭折,而且她还肩起了再为不止一个女儿重做母亲的重任。战争年代的逃难显示了母亲的勇敢和智慧。在争相离乡的非常时期她毅然决定返回还在战区的家园,实际上母亲已远非一般温良柔顺和舐犊情深的女性可比。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母亲拿胃偷粮的做法更是大爱的感天动地之举。和母亲相比,上官金童的孱弱和无能凸显了现实的力量,是人类软肋和弊端的直面,更是烂熟文化的原型。莫言曾认同“把上官金童看成当代中国某类知识分子的化身”的说法,相信“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灵魂深处,似乎都藏着一个小小的上官金童”,并“毫不避讳地承认,上官金童是我的精神写照”[6]。庸碌而又懦弱的金童固然是某类知识分子的象征,但在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大而化之的某类人性的原型呢?小说结尾,膨胀成世界第一高峰的乳房未尝不是对于人类天性的极度放大和变形,同时也是人类大爱和幸福的原型。

如果说母亲是终极追问的集体无意识原型的话,那么,《活着》则是苦难的集体无意识原型。《活着》最大的魅力在于苦中作乐。小说的主人公福贵一生坎坷,灾难深重。父母亲、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妻子家珍、女婿二喜、外孙苦根先后离他而去,只剩他一人活在世上。但苦难中的福贵并不消沉,反倒买下即将被宰杀的老牛,还给他起了和自己一样的名字。福贵对于生命的执着和守候正体现了“仁”的本质,正如他所唱的两句歌词:“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苦难而不苦痛,艰辛却不失坚强,可以说是古老生存方式的精髓。福贵无疑是民族性格和集体无意识最艺术化的镜像。如果说福贵更多海德格尔意义上的“世界”[7]投影的话,那么小说中的“土地”就是更为基本的集体无意识原型,正如小说最后一句所说,“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土地和黑夜回荡着远古的遗音。“土地”也是福贵命运的载体。因为赌博,他失去了土地;因为土地,他又获得了新生。生活正是土地本身。当同样名字的人和牛同时劳作在小说首尾中出现的土地上时,作家其实是在故事的寓言上讲述土地的广袤和深厚,聆听历史的回声和集体无意识的交响。

三、拯救和建构

《白鹿原》写地方史,写一方灌注着秦汉唐生气的土地。小说顶礼古老发达的秦地文明,同时也向博大精深的关中传统文化致敬。陈忠实希望汲取民族历史深处的力量重行廓清的事业,借过去复兴现在和未来。迟至第二章才出场的关学大儒朱先生隐然成为《白鹿原》的圣神,“从头到脚不见一根洋线一缕丝绸”的装扮也仿佛是古圣先贤精魂的再现。姑婆坟之行、赈济灾民、投笔从戎,没有一件不是“砥柱人间是此峰”的感天动地。开篇亮相的白嘉轩融传说与传奇于一体,可以说是家族文化的象征。他主持乡约、建塔等盛大民间仪式,德配蔼然仁人,既公正威严,又情理兼备,一副凛然长者风范。白鹿传说的又一美丽化身白灵可谓陈忠实女性形象画廊中难得的创造,“灵”这一单名也大有深意。既是精灵,美丽伶俐,又象征了心灵的纯洁。她的惨死不乏“对比”寓意,与对鹿兆鹏结局的淡化处理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作家笔下,上述三人以“白鹿”相连,合而为一,“三位一体”。按照弗洛伊德理论,白灵不妨说是“本我”(Id),白嘉轩则是“自我”(Ego),而朱先生堪称“超我”(Superego)。当然,三者的区分只是相对而言,并非界限分明。

《白鹿原》张扬传统的另一重要手段是民间习俗和信仰的展览。从开篇白嘉轩“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的浪漫轶事,到白鹿的神话传说和朱先生掐指占卜的神奇,再到小娥闹鬼的瘟疫,都是老中国村俗民情的结晶,其他如棒槌会、家族史,等等,都好像朱先生所编县志的内容。陈忠实的传统态度和策略决非偶然,正如风水宝地改变了白嘉轩家族的命运,鹿子霖作恶多端最终不得好死一样。没有传统就没有现代。现代“身体病症”也需要参考历来用“药”才不盲目,才见成效。

如果“传统”是《白鹿原》的“处方”的话,那么“爱”就是《丰乳肥臀》的希望。爱是文学永恒的母题,体现在《丰乳肥臀》中却不一般。母亲照顾不同的女儿留给她的孩子,并不是毫无怨言和心甘情愿。然而,这就是真实,这就是苦难生活里的大爱。同样,对于惟一的老儿子金童,她也不是一味放纵。母亲的爱深沉宽广,为世所知。基督教之爱也是由来已久的话题。两者密不可分。小说中有两处讽刺性细节,即马洛亚牧师和母亲的偷情,及马洛亚牧师和回族女人所生长子马牧师。显然,母亲的爱升华了基督教之爱。不可思议的是,战争、饥饿和阴谋之恨却反倒主宰了世界。在不爱中写爱,才真写了爱。母亲杀死上官吕氏;上官想弟的“自卖自身”;上官玉女的“投河自尽”;等等,可谓怵目惊心,却也无不源自于爱。莫言并不幻想童话式的无我之爱,他笔下的“爱”最见老中国神彩。不必讳言,爱是救赎,民族有爱才有未来。

《丰乳肥臀》的开头大有深意。从小说的结构安排看,莫言未必抱有世纪书写和史诗规模的雄心,纪念过世的母亲才是初衷。不过,饶有趣味的是,开篇却从抗战写起。一边是日本马兵的屠杀,一边则是上官鲁氏和黑驴的生产。一边是死,一边是生。大栏镇的生死象征着民族的存亡,而二十世纪初的德国军队入侵沙窝村却被置后。莫言曾提出“结构就是政治”的著名命题。他还具体解释说:“好的结构,可以超越故事,也可以解构故事”[8]6。显然,《丰乳肥臀》的结构设计不无宏大和悲壮的意义在。最危险的时候也就是最辉煌的时候。意义的阔大不只超越了故事本身,还有效遮蔽和淡化了道德拷问和人格审判的难堪,同时也意指九十年代的社会现实,提醒生命的庄严和伟大。

《活着》更有针对性。它写尽了遥远和苍凉,正如寂寥的原野伸向远方的小路,一方面又好像俄罗斯广袤辽远的黑土地。事实上,小说不少肖洛霍夫《一个人的遭遇》(又名《人的命运》)的影子。福贵的遭遇和索科洛夫的经历也相近。余华自己虽未提及,但他灵感来源的美国老黑奴何尝不让人联想起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桑提亚哥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意志一如索科洛夫和福贵,彼此互相联系,息息相通。与战争和大海相比,福贵的苦难更是日常生活本身,而他忍辱负重的豁达与坚韧也更为感人。活着本身就是苦难,重要的还是人置身其中的态度。像福贵,遍尝痛苦却始终没被打倒,依然与生活平和相处,这才是人生。福贵也才是历史真正的主人。余华曾自述自己与现实之间的紧张关系,甚至还一度希望成为一位童话作家。其实,在他“超然”、“一视同仁”和“同情”的态度下,《活着》又何尝不是一部童话?否则,福贵的结局恐怕也没有“老年做和尚”的“歌声”飘扬了。在童话和寓言中,时间才是象征,直到成为意义本身。

和莫言、陈忠实的办法都不同,余华致力于个人的强大,以倔强和坚硬的方式直面人生,任何残酷和粗暴都不能撼动源于内心深处的毅力。这是说不尽的鲁迅和“五四”精神的世纪末回音,一样振聋发聩和惊心动魄。阿Q始终没有清醒的自觉,但福贵却最终捍卫了自己。余华坚信,“一旦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3]1。看上去似嫌偏颇,实际上却是他个性启蒙的呼喊,也是他在现实审视上的痛定思痛,就期待改革创新的中国而言更是意义非凡。

新世纪长篇小说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深刻严肃的精神向度和高度。《活着》、《白鹿原》和《丰乳肥臀》的价值就在于新审美空间精神高地的探索。现在看来,这一传统还将持续,并发扬光大。

参考文献:

[1][美]弗雷德里克·詹姆森. 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A]//张京媛. 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3.

[2] 余华. 活着·日文版自序[A]//余华. 活着[M]. 北京: 作家出版社, 2012.

[3] 余华. 活着·中文版自序[A]//余华. 活着[M]. 北京: 作家出版社, 2012.

[4] 佛斯特.小说面面观(内部发行)[M]. 广州: 花城出版社, 1981: 55.

[5] 冯川.心理学与文学·译者前言[A]//荣格.心理学与文学[M]. 冯川,苏克,译. 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7.

[6] 莫言.丰乳肥臀·新版自序[A]. 莫言.丰乳肥臀[M].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2: 1.

[7][德]马丁·海德格尔. 艺术作品的本源[A]//马丁·海德格尔. 林中路[M]. 孙周兴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26.

[8] 莫言.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代序言[A]. 莫言.丰乳肥臀[M]. 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2.

Transition and Integration:Narrative Context and

Strategy of Long Novels in the Late 1990s

GUAN Fe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rts and Media, Chang'an University, Xi'an 710064)

Abstract:To Live, an everlasting text for thought, moves the readers in the form of Time in a way of telling the story in the fable. The most charming is to enjoy in adversity. The author tells about the vast expanse and intensity of the land, listening to the echo of history and the symphony of collective unconsciousness. Yu Hua is devoted to the individuality, facing the music with his own unbending strength. Nothing can change his mind. As the genius, “the white deer” in White Deer Plain was embodied in the father and daughter in family Bai, Bai Jia xuan and Bai Ling, and Mr. Zhu, the sister-in-law of Bai Jia xuan. It is the old, strong land that endows their life and it is the collective unconsciousness that realizes their souls. The most shocking subversion was hidden in Big Breasts and Wide Hips, a mockery in the cultural and political background.

Key words:To Live; White Deer Plain; Big Breasts and Wide Hips; f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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