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异化与女性解放

王欢

消费、异化与女性解放

王欢

消费社会的发展使得人们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等方面发生重大变化。在这一过程中，女性作为一个稳定的积极的消费群体不断被塑造着和发展着。这虽然给予了女性更多的权利和自由，也使女性被另一种隐性的力量所异化。认清这压制女性的隐性力量归还女性的应有权利是当今社会女性发展的必要条件。在对重构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十分有益的，因为马克思异化理论仍然是分析当代社会的重要工具，通过对其当代性的重构可以为当今社会女性发展寻找更多的路径和方向。

消费社会；异化本体论；女性解放

在人类历史发展史上每一次技术的进步都会使人的生产生活和思维方式发生重大变化。20世纪80年代人类历史发生了一次重大技术革命，这就是第三次工业革命和大众传媒的崛起。与以往不同，这次科技革命改变了以往依靠增加劳动强度来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方式，以依靠生产技术的发展来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使人类的生产复制能力的提高得以可能，物质产品的丰富得以实现。于是整个社会的思维方式随之发生变化，消费不再是隐藏在生产后面的胆小鬼，而大胆地走向前台成为社会经济文化的核心，这就是消费社会的兴起。

一、消费社会的崛起与消费的革命

消费社会的崛起和革命使消费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的伦理。具体表现在：

第一，一切都可以成为商品，这影响了人们的价值观。传统生产社会时期一般是生产什么、人们消费什么，而在物质产品十分丰富的消费社会，为了在竞争中取胜，企业必须生产出与众不同的产品，必须不断制造创造出新的消费物品、消费模式和消费理念。这就是所谓的没有你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因此，现代社会的消费被推到至高的地位。于是在消费社会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商品，比如文化、艺术、审美、身体、道德等等，而且他们也只有被购买才能被认为有价值。例如，文学作品必须有市场能够被更多的消费者购买才能被认为有价值，因此作家要想自己的作品成为畅销商品，必须考虑迎合大众的需要和阅读兴趣，于是文学走下神坛走向通俗，“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距离正在消失。商品化进入文化意味着艺术品成为商品,甚至理论也成了商品。”[1]147-148随着文化、艺术、理论和工业生产、商品的紧密结合，它们原有的深度模式被削平了，“因为它们根本不需要深度。任何深度的出现都是没有必要的,而且这样做很可能会扩展文化商品和消费者之间的距离。”[2]消费社会要求每个人都成为消费主体，这样才能保证商品可以最大限度被消费从而实现利润。

第二，我消费我存在，这影响了人们的消费观。随着文化艺术等都成为商品，传统消费行为也遭到了挑战。传统社会，人的消费行为基本是满足自己的生活需要，而消费社会的消费被赋予更多意义，人们消费的不仅仅是商品本身，而是地位、关系、身份和一种认同。消费从此也不再是一种纯粹的经济行为，而是一种以寻找差异为核心的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新的文化认同。人们通过消费才能证明自身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这样消费也就成为一种享乐式的虚荣式的关系式的活动，人的生活就这样被连根拔起被合理开发利用。在这一过程中，人的真正需要被遮蔽了。人们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盲目地在追赶别人，于是在物的统治下迷失了自己，没有察觉而乐在其中，人的消费被彻底异化了。在与物的交往中，个体只有对物的无尽渴望和崇拜，消费社会中的物自成体系，就像语言结构一样规定着个别物体的意义与功能。这样，消费社会的消费成为一种建立人与物之间、人与集体和世界之间关系的主动模式。面对物的体系，人成为沉默的个体，大众只是接受者，成为补充异化生产的一种力量。

第三，多元性取代规律性，这影响了人们的道德观。随着消费社会文化多元性、价值多元性的发展，一方面人们比以往更接受和尝试新鲜事物和各种新的可能，更具包容性和理解性；另一方面反传统、不确定、不合常理、无逻辑成为一种社会常态。这种社会现象反映在人的生活中就是人们不再喜欢循规蹈矩的东西，而是喜欢冒险、游戏、玩乐、不注重过去与未来，享受当下、短暂快乐等生活。于是道德也处于这种多元性的冲突之中。人们不再认为节俭是一种美德，而是认为是不会享受当下生活的表现，为了满足自身的当下欲望他们炫耀性消费、奢侈性消费、攀比比阔，对社会风气造成不良影响。

二、消费、异化与女性发展

在消费社会中，女性作为一支稳定的积极的最易被开发的消费群体受到极大重视和关注。在女性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权利巨大增长的过程中，女性也被最大限度地异化着，它具体表现在：

第一，女性主体性被削弱。女性相对于男性更加感性，在消费社会女性作为一个巨大的消费力量被全方位地唤醒和激发。2014年“双十一”利好推动阿里巴巴股价大涨，马云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他感谢中国的妇女。女性购买力成为现代很多商家的重要支撑。为了让女性尽可能的消费，商家使用各种手段促销商品，通过声音、情景、画面、色彩、故事等赋予商品以意义，从而创造了一个消费的意象。“人也不再是真正的丰富的主体而是被广告的物品符号所消解，成为消费的意象。”[3]59因此，女性在消费中一方面满足自己的物质和精神欲望，一方面也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一次次消费得以实现后又陷入新一轮的迷茫和需要，女性就这样被消费的物控制着，作为人的主体性就这样被削弱了。

第二，对身体的过度关注而产生对女性身体的消费。在消费社会一切都可能成为商品，包括身体。消费社会中身体被当作符号成为人们审视与崇拜的焦点。于是，消费社会的身体异化产生了，相对于男性，女性的身体异化更为严重。表现为女性身体多与消费相关联，女性身体被消费文化分割成一个个碎片。正如鲍德里亚认为，在现代消费观的影响下，女性解放被等同于身体的解放。因此，女性的身体被很大关注成为视觉文化的主体，似乎只有解放身体才能实现女性的解放。于是在消费社会的女性比以往社会的女性更能有意识地正视自己的身体。现代社会美容、整容等行业的发达就彰显出女性对身体的关注。这种关注不仅是女性自身，也有来自男性和社会的多重原因，其目的是迎合男性对身体的建构标准。对女性身体的过度关注恰恰表现出现代社会是男性霸权的社会，女人的身体被当作商品被消费和被观看。在广告中对女性身体的滥用，娱乐节目对女性身体的低俗与不尊重，这些并不是对身体的真正发现，而是个性化的身体以自恋式的崇拜内化在我们的无意识领域中。女性不自觉地陷入男性话语和霸权的控制之下，成为被操控的对象和实现利润的他者。

第三，消费主义价值观对女性影响较大。消费社会使女性的消费观念和行为发生变化。信用卡的使用与流行使得消费观念改变成为可能。当代信用卡说它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是万能的，无所不在的。信用卡的不可思议增长反映了马克思对未来资本主义的预期，即从商品市场扩张到激进消费主义形式，这就是无现金社会和商品文化的形式，其结果是消费主义。消费主义流行的是一种“我消费，我存在”的一种生活方式。使很多女性热衷消费，甚至是奢侈性消费、炫富性消费，其目的是展现品味和彰显社会地位等。

三、马克思异化理论重构与当代女性解放

面对这种消费异化，女性应该如何做呢？马克思的对女性受压迫的分析对于我们理解女性在当今社会的异化提供了一个方法论指导。马克思认为，“妇女受压迫的原因应该在整个社会历史背景中去寻找。”[4]这个历史背景就是资本主义不平等和剥削的生产关系，因此妇女的命运不是一种自然状态。基于这一理论，女性的消费异化也不是自然状态，女性要从社会背景中去分析自己的命运。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一直被持续的劳动异化实践所分裂，可以说这种分裂直至今天，因此马克思异化理论的重构对于理解消费社会对女性的异化都具有重要的当代意义。

对于马克思异化的争论有两种说法，一是认为有早期马克思和晚期马克思之分，也叫人类主义和分析主义马克思哲学的对立。这种观点认为，马克思在早期阶段使用异化概念并阐述了异化理论，这时的马克思被认为是本质主义的思想家。马克思在这一时期之所以只用异化概念，是因为这一时期的马克思处于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的影响下。而成熟后的马克思不再进入黑格尔哲学的理想神话，而是发展了另外一种新的科学。这种新的科学充满了新的术语和具体的社会内容。因此，在对人类和社会进行了成熟的批判之后，历史的马克思没有进入新的神秘形式，没有重复异化的理念，而是从抽象哲学进入到具体的政治经济学。因此成熟时期的马克思著作不再使用异化一词，因为马克思不再关心哲学的神秘，而是集中于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从1850年开始，马克思不再关注人和人的异化，而是集中在更深入、更严格的阶级和无产阶级科学概念。因此，西方的一些学者认为马克思在后期抛弃了异化概念。

另一种观点认为，异化的概念从来没有离开马克思的后期著作，只是到了后期马克思将异化转入到人类和他们实践生活方式的关系的经验观察中。之所以得出这一结论的原因，是马克思在《费尔巴哈提纲》中说，哲学家总是在努力解释世界，而真正的任务是改变世界。因此，作为一个哲学家，马克思既要对历史做出回答，也要对哲学传统作为回答，而马克思试图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哲学传统。马克思认为，传统哲学家是已经失去了它的停泊处，因为他们失去了对人类自身的自我理解。这种观点的结论是，异化是马克思哲学的核心主题，其结论是马克思在后期没有抛弃异化理论。实际上马克思异化理论是以将异化理论应用到各种各样的生活世界为基础，而不是对概念本身进行哲学思考为基础。研究马克思的著作后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社会关系不是异化的，政治过程不是异化的，人类从本体上说也没有异化。被异化的是劳动，其他异化的形式也是和这个经验的事实联系在一起的。异化可能有社会和政治的衍生物，但是在哲学层面，异化被认为本质上是物质和经济基础的，劳动的异化是各种表现的核心。

什么构成了劳动异化？马克思的回答有以下四个方面。第一，劳动成为劳动者外部的存在不再属于劳动者。第二，劳动行为本身成为一个异化行为。劳动者的生产性行为不再受劳动者控制，而是一个强加于劳动者的过程，劳动者行为是外在的和独立于劳动者,劳动者的外在性成为一个自我牺牲的形式，劳动者和劳动的生产行为异化。第三，当我们从个人劳动转向劳动者，即把“人类”作为一个总体时，就很容易认识到劳动异化影响了整个人的“类”，也就是说，异化歪曲了人的“类”本质。人的生产性行为不仅仅是个人的生产性行为，而且是人类种的累积的劳动。生产性行为是人类行为的特征，这是一个有意识的自由选择的创造性行为，它是人类种的本质行为。在自由和创造性行为意义上，劳动被断定为人类本质的一部分。然而，劳动异化歪曲了产品和它的创造者之间的关系。它削弱了人类种的自由特征的行为。相反，人类自由活动被降低为一种方法，即一种提升自我的个人存在和自我兴趣的方法。而且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我”的自我行为被限制到自我生存的层面上，仅仅成为维持其个人生存的手段。因此，通过将生产目标和劳动者的自由活动相分离，主体与他的类本质异化。第四，人与人类本身的本质相分离，直接导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异化。

马克思对异化的分析揭示了其对人类特征、态度和个性的人类关怀，尽管到后期马克思很少使用这个概念，但是这个概念的重要性在他的整个著作中都存在，因为这种人类关怀在马克思这里一直存在。只是到后期这种人类关怀换了更本质的内容即生产行为，因为马克思在生产行为中找到了决定了人类行为、社会结构的维度。马克思认为，对人类本质的前提和假设的纠结会歪曲我们对历史物质条件和社会生活的理解。在这里马克思找到了归还人类本质最重要的事物，即物质实践。马克思认为，生产作为存在的方法和再生产的一种代代相传的方法，是人类生活的两个必要条件。这意味着，生产不但是人类种的生物再生产，而且也是家庭、教育、文化和政治生活的社会再生产。在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中，各种新的需要被创造出来，在满足当代需要的过程中，新的愿望和需要被生产出来。因此，满足这些需要和愿望的方法也被生产出来。因此，马克思认为，所有这些生活的形式构成了社会世界，它与经济生产的主要形式有关。经济生产形式决定了人类行为、社会结构的维度。马克思对社会关系的物质历史建构的理解说明，人类本质不是形而上的，不是一般本质或静止的，它是通过社会关系和个人的辩证关系显现的。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出发，我们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消费异化尽管是一种新的异化形式，其本质上仍然是由劳动异化决定的。因为消费仍然是生产决定的，它不是一种完全脱离了生产的消费，而是生产链条的一个重要环节。消费异化是劳动异化的当代发展和新的表现形式，是劳动异化在当代社会的功能性拓展和不断深化。

消费社会对女性消费的异化，本质上是由资本逻辑决定的，它是资本逻辑从生产领域向消费领域拓展的结果。因此，要想消灭劳动异化，最本质的是要消灭资本逻辑。但是，在现阶段资本逻辑还不能被完全超越的前提下，女性面对消费异化、身体异化应该首先认识到，这种异化的存在使女性的自我意识、主体性受到了挤压。其次，女性要不断提升自己的素养和知识结构。最后，还要有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和消费观，反对消费主义、拜金主义，养成自尊、自信、自爱、自立的人格，不能沦为男权社会的“他者”，而应不断寻求女性的自我意义，成为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只有这样，女性的解放才有可能实现。

[1] (美)杰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6.

[2]孔庆康.王家卫电影与后现代主义[J].焦作大学学报,2010,（1）.

[3] 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m World[M] Transaction Publishers, New Brunswick and London，1994.

[4]王欢.女性受压迫与女性解放——马克思的方法论视角[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3,（4）.

责任编辑：贾春

Consumption, Alienation and Women’s Liberation

WANGHuan

The development of consumer society has changed people’s lifestyles and habits. In the process, and as a stable consumer group, women are experiencing a stage of empowerment, allowing for increased rights and freedom. However, this can be alienating. To recognize the repression of women is a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rights. In this regard, reconstruction of Marx’s alienation theoryis veryuseful in analyzingcontemporarysociety.

consumer society; ontological basis ofalienation; women’s liberation

10.13277/j.cnki.jcwu.2015.05

2014-12-08

C913.68

A

1007-3698(2015)05-0121-04

王欢，女，中华女子学院思想政治理论教学部副教授，法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10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