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之美——论川端康成思想意识下驹子和叶子的女性形象

方 园，左源岸

（遵义师范学院 a.人文与传媒学院，b.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学院，贵州遵义563002）

雪国之美
——论川端康成思想意识下驹子和叶子的女性形象

方 园a，左源岸b

（遵义师范学院 a.人文与传媒学院，b.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学院，贵州遵义563002）

川端康成在他的作品《雪国》中，塑造了两个具有深远意义的女性形象——驹子和叶子。在川端康成恋母情结、男权思想、以死为美思想以及独具魅力的佛禅思想的影响下，这两个女性的形象丰满且生动。驹子充满活力的肉体象征着一种顽强的生命意识，即“肉”的理念符号。叶子则是一个完美化的形象，她象征了绝对的纯洁。这两个形象，反映出了那个时代平民的生活状态，表现了人们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这两个形象是我们研究川端康成创作思想的重要线索，也是探究日本文化的一个切入点。

川端康成；母性；驹子；叶子；

《雪国》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代表作。该文发表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川端康成是日本新感觉派中一位独具才华的作家，他的作品充满着孤高的审美意识，评论家们给予了他的作品“近代日本抒情文学的古典”[1]这样的美誉。小说中最亮眼的两位女主人公——驹子和叶子，则是其孤高的审美意识的鲜明体现。女性的身体美、性格美、传统美透过作者的文字在这两位女主人公身上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在对作品中男主人公岛村的拯救上，两位女性体现了不同的内涵侧重：“岛村从驹子那里得到的是人生的充实和生命力的再注，从叶子那里得到了心灵的净化与精神的救赎”[2]P2。在作品中，驹子充满活力的肉体象征着一种顽强的生命意识，即“肉”的理念符号；叶子则是一个完美化的人物，她象征了绝对的纯洁，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冰美人”的形象。这两个形象是我们研究川端康成创作思想的重要线索，也是深入探究日本文化的一个切入点。

一、驹子和叶子的母性光辉

川端康成的作品关注女性，关注母性之美，与他的人生经历密切有关。他出生于1899年的大阪，父母、姐姐的死亡使他从小养成了孤独和感伤的性格。在虚岁16时，他唯一的亲人——祖父也去世了。从此，川端康成真正成为了一个孤儿。他对母亲的那种怀念是深切的，对母爱的渴望也是相当强烈的。在他的意识里，女性都是母亲的化身，在他的作品中这一点体现得很充分。

在小说中，驹子这个女孩，出生在雪国农村，由于生活所迫被卖到东京当陪酒侍女，后被人赎出，本来打算将来做个舞蹈师傅过正经的生活，但在其师傅的儿子行男生病后，甘愿做艺妓挣钱为行男治病。在对待叶子方面，驹子一直把叶子当作自己的妹妹，甚至希望自己爱的岛村能把叶子带走，照顾叶子，这是其母性光辉的充分体现。同样，这种母性的温情和无私也存在于叶子身上。叶子明知道驹子最有可能成为行男的妻子，但还是细心地照顾着生病的行男，并且在行男死后，每天都去上坟。同时，对于自己的弟弟，叶子也非常关心。小说一开始就写叶子请求站长帮忙照顾弟弟——“这种地方，恐怕呆不了多久，他会闷得慌了。年纪轻轻的，也怪可怜的。”“他还完全是个孩子，请您多加指点”[3]P1-2。这段话情真意切，虽然明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叶子不由自主地像一个母亲那样去关心着这两个男人的一切，自然地流露出女性所特有的母性的责任与柔情。

川端康成对于性的概念是与常人不同的,他对于女性的认识仅限于幼稚的记忆。他对母亲与姐姐的认识几乎等于零，对母亲的那种幻想式的思恋，使他对于女性的爱非常深切。他爱女人，但都没有好的结局，就像与他同母亲的缘分一样。

在《雪国》中，岛村爱着驹子的肉体，又同时眷恋着叶子的美貌，岛村对两个女人都怀着一种特殊的爱恋。他恋着女人的肉体，也想深入女人的灵魂，但肉体的快感可以实现，灵魂的归属却难以实现。小说一开始就这样描写到：“穿过县境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大地赫然一片莹白。”[3]P1在这里“长长的隧道”暗示的是回归母体，这种描写说明了小说一开始就在寻找一种归属感，而这种归属感的最终目标就是川端对于母亲的怀念与爱恋。

二、男权意识下叶子和驹子悲惨命运的必然性

在日本传统文化中，男性占主导，女性则是男性的附庸。《雪国》讲述的是一个业余舞蹈理论家岛村与艺妓驹子在雪国之乡三次相会的故事。然而岛村同时又爱恋着叶子，叶子却又爱着驹子的未婚夫。四人之间纷繁复杂的爱情故事，反映了上世纪三十年代日本平民社会的市井生活，从中我们不仅能看到普通女性的生存状况，同时也能看到那种男尊女卑封建文化的烙印深深地打在人们身上的社会状态，揭露了在沉重男权文化下女性痛苦与不幸的生活遭遇。

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驹子。驹子是一个平常的雪国之乡的女子，曾被卖到东京当陪酒侍女，后因帮师傅的儿子治病，当了艺妓。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去卖笑、卖身的女人。在川端康成的描述中，一直强调驹子的“洁净”，“连脚缝都是干净的”，[3]P10这样一个女人，本该有个好的归宿，但是她为了给行男治病，甘愿去当艺妓，这是川端康成男权意识下的日本女性，女性为男性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后来驹子遇到了岛村，并且爱上了岛村，但岛村给予驹子的却并不是完整的爱情，更多是出于男人对女人肉体的欲望。驹子其实知道岛村不会给自己希望，但她不敢承认正视这一点，她甘愿让自己变成一个附庸。驹子的形象暴露了川端康成心灵深处的男权思想。在他的小说中，女性不仅缺乏自己的主体意识，还缺乏独立选择的能力。在当时的日本社会，日本男人认为卖春制度是合理的，女人本来就是供男人用来发泄欲望的。川端康成认为女性都是柔弱的，顺从的，这才是“传统美”的表现，在以男权意识为中心的时代，没有“自我”的女人才可能被那个社会认可，体现了男权意识下女性悲哀凄凉之美。

相对于驹子而言，叶子则是一个比较梦幻、具有神秘色彩的人物。她先于驹子出现在小说中，但却比驹子离开得早。小说刚开始就写岛村在去雪国的火车上看到叶子照顾生病的行男。岛村看到叶子那种冷艳的美，不由得暗吃一惊，于是低头垂目，影射出叶子的形象：她是一个完美的、纯洁的，不含一点杂质的人物。叶子深爱着行男，无怨无悔地悉心照料着病重的行男；叶子关心疼爱自己的弟弟，总是操心很多事情。但结果是行男病死了，叶子天天去上坟，精神恍惚；弟弟不知身在何处。叶子的整个人生之路就是这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没有了，叶子也就消失了。川端康成认为叶子的美是隐藏着的，能乐大师世阿弥有句名言：“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花。”[4]这种隐藏的美让人震撼。叶子死时的那种美犹如一只火凤凰从天而降，这种美无人能敌。小说中叶子明知行男已有未婚妻，还是愿意作情人，而且还爱到了骨子里；对弟弟的爱付出了却没有一点回报等等，都体现了女性在那个社会是一种没有自我意愿、自我决策权力和自我行为体现的物化了的附庸。叶子与行男、弟弟的这种关系，说明了她身为女人，同样只能依附于男人而生存，只是无足重轻的他者，同样摆脱不了受压迫、受奴役的地位。

三、叶子和驹子的“死亡”之美

川端的男权意识促使他笔下的主人公，特别是女性，命运都很凄惨，红颜薄命，女性永远也不能主导自己。小说的女主人公之一——叶子，本来已经准备与岛村离开雪国，开始新的生活，但戏剧性的是在一天晚上，叶子在一场大火中坠楼身亡了。作者安排了叶子在这场火灾中丧生，岛村却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悲痛，反而从叶子升天般的死亡中得到了精神升华和心灵彻悟。他认为叶子的死如银河一样的壮丽，死亡不过是叶子“内在生命的变形”，叶子最终会因为“失去生命而显得自由了。”[3]P106-112这种悲与美的结合，让人感觉死亡并不是可怕的，而是一种解脱，一种从肉体到灵魂的升华。这种死让美变成了永恒，是作者心中圣洁的美。

小说的另一女主人公——驹子，在叶子死的同时，其实也死了,当她抱着叶子从楼上坠落的身体,她变得歇斯底里,变得疯狂了。她没有了任何身体和心灵的寄托，她虽然与叶子不是姐妹，但是情同姐妹。叶子死了，行男死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岛村也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了，叶子已经是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了，悲哀笼罩了她的整个身心，她的心死了，这是一种悲凉之美。小说中的四个主人公，其中行男、叶子都死了，而驹子也算是心死了。这些都是作者自身信仰的一种表现，那种“以死为美”的传统文化的潜移默化，影响着他对作品及人物命运的安排。日本作家的自杀是一种屡见现象，如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等。川端康成也是在声名显赫，各种荣耀接踵而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后，以他七十二岁的高龄而自杀身亡的。在川端康成的作品中，最多的就是论及“死”这个问题，“对死的考察”可以说是他生命的中心课题。

四、佛禅审美思想在叶子和驹子身上熠熠生辉

川端康成生长在佛教氛围浓重的日本，他出生在一个佛教世家，甚至他的家里就有寺院，他从小就受到佛教思想的影响，这给他的作品增添了一种不同的味道，带有檀木的醇醇香味，佛禅的审美思想在叶子和驹子身上熠熠生辉。

《雪国》是川端康成在二战中完成的，作者怀着一种悲观、颓废的情绪写作，他一直都认为生死无常，这种思想奠定了驹子和叶子命运的悲惨基调。叶子之死是他的生死观在作品中尽情的倾诉。叶子的死很出人意料，失火的原因也是莫名其妙的，而死的只有叶子一人，她也许压根没有想过要挣扎着逃出火场。也许叶子是自焚，在寻求一种肉体和精神的最后解脱。作者把叶子的死描写得很美很清澈。在写叶子从楼上坠下时，作者没有用一种悲痛的笔调去写，而是用一种唯美的手法。在川端看来，叶子之死是最完美的一个结局，有一种禅学的问道，死是佛教超生的最好途径，而叶子死得那么美，这才是作者所向往的佛学的境界。

从驹子身上，我们也同样可看到佛禅之美，而最闪亮的一点就是驹子的执著。佛教的最终目标是得到圆满，而圆满需要永久的执著。驹子一直都是执著的，她对美好生活执著的追求是显然可见的，她对行男的付出，她对叶子的疼爱，他对岛村的爱情都是执著的。即使她不断地受到打击，生活并没有给她好的回报，但是她仍然怀有希望，一次又一次从生活的漩涡中站了起来。这种执著的精神已经让驹子的形象丰满且有性格。

驹子和叶子在小说中就是两个女神的形象，她们担负着拯救岛村的重任，这个拯救不只指身体，更多的是灵魂。川端康成是日本传统文学的集大成者，他身上蕴含的日本传统文化与佛禅思想让他的作品都具有不同于其他作品的光彩。他笔下的人物都有着鲜明的性格，这些人物很多都成为了世界文学人物画廊里的经典，对日本文学，乃至世界文学都具有深远的影响。

[1]三好行雄．近代文学史必携[M]．东京：学灯社，1987．

[2]吴舜立,李琴.《雪国》主题：拯救与净化[J].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05,（6）：2.

[3]（日）川端康成.雪国[M].艾莲译.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2000.

[4]九峰.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花[N].东方早报，2014-07-16 (14).

（责任编辑：徐国红）

On the Beauty of Snow Country——on the Female Image of Komako and Yoko in the Mind of Kawabata

FANG Yuan,ZUO Yuan-an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Zunyi Normal College,Zunyi 563002,China)

Kawabata created two far-reaching female images:Komako and Yoko in his work“Snow Country”.Influenced by Kawabata’s oedipuscomplex,chauvinism,death-eulogizing idea and Buddhismthought,the images oftwowomen areveryrichand vivid.Komako with his life full of vigor symbolizes an indomitable life,viz,the ideal symbol of“flesh”,and Yoko,a perfect image,symbolizes an absolute chastity.These two images reflect the life situation of civilians at that time and reveal people’s hope for the future.Besides,the two images are very important clues for us to look at Kawabata’s writing thinking,and a starting point to explore Japanese culture.

Kawabata;motherness;Komako;Yoko

I207.4

A

1009-3583（2015）-0063-03

2014-12-26

方 园，女，贵州习水县人，遵义师范学院人文与传媒学院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