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空袭ISIS：有限干预难解伊拉克困局

文｜史泽华

（作者系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

空袭能解伊拉克政府的燃眉之急，但明显不是治本之策，还让奥巴马主义“短视”和“机会主义”的战略缺陷暴露无遗

犹豫和踌躇两个多月之后，奥巴马终于拍板，授权美军对伊拉克宗教极端武装“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ISIS）展开空袭行动。

伊拉克局势已经到了非救不可的程度——库尔德地方武装和伊拉克安全部队一样不堪一击，如果没有外力干预，行动如“蟑螂”般的ISIS会让伊拉克变成人间地狱。

然而，奥巴马明确表示，美军的行动将局限于“定点”空袭，不会派遣地面部队。如此“自我约束”的战争，显然能减少美军的人员伤亡，也会让美国远离再次陷入地区战争泥潭的风险，非常符合“聪明灵巧”的奥巴马主义对外战略格调。

空袭的目的更多集中在“阻遏”敌人和“帮衬”友军上。美军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和超强的战争能力，帮助友军遏制ISIS东进南下的势头看起来不会很困难。但令奥巴马头痛的是，难以找到一支能与美军配合进攻的伊拉克地面部队。

受伊拉克政坛风气的沾染，伊拉克安全部队最大的特点是缺乏训练、腐败蔓延且内部不和。奥巴马和阁僚们都明白，盲目让这样一支军队唱主角，只会把美军带进火炕。

为了保障战争的顺利进行，奥巴马政府在决意空袭的同时，对伊拉克展开了攻势强大的政治干预——赶伊拉克总理马利基下台，让一个“更广泛”的政府领导一支更有战斗力的安全部队。于是，军事问题又重新回归为政治话题。

过去十年间，民主政治游戏规则不仅未能消除伊拉克社会内部的种族和宗派歧见和矛盾，反而促成了西方政治家们所不愿见到的“多数暴政”。

各股势力都想争夺最具权势的总理职位。但是，只要有“选举民主”，人口占多数的什叶派就会把自己的领袖推上台。从贾法里到马利基，什叶派总理一直手握实权，库尔德人拥兵自治，逊尼派则从萨达姆时期的掌权者变成了一直无法翻身的政治“少数派”。逊尼派心中的“怨气”，为宗教极端主义的泛滥提供了丰厚的土壤，也为ISIS越境入侵伊拉克提供了时机。

在今年大选后的新一届议会中，马利基领导的“法治国家联盟”是最大党团，有组阁优先权，马利基也非常想连任。但该党团需要依赖规模更大的“全国联盟”才能凑足组阁所需的半数以上席位。在美国的支持下，伊拉克总统马苏姆硬是以“违规”变更总理候选人的方式，让行事更温和的阿巴迪替换下了心有不甘的马利基。

与马利基相比，阿巴迪有更多的西方背景、更少的宗派意识和更强的政治协调能力。由他来组阁，新政权有望既“民主”又“亲美”。至此，奥巴马政府“以政治干预保障军事干预”的对伊政策目标初步达成。

接下来，新总理阿巴迪将在“亲美傀儡”和“国民领袖”之间左右逢源，带领重组的伊拉克安全部队配合美军空袭，把ISIS“锁”在人烟稀少的西部沙漠，抑或将之赶回叙利亚“老家”。

最理想的目标是铲除ISIS，不让其再四处为患。但是，奥巴马恐怕连想都没想过。首先，伊拉克问题不是奥巴马政府对外政策的重心所在，美国的各种资源投入会相对有限，最好的办法是伊拉克政府能够自保或自强。其次，叙利亚的局势一点也不比伊拉克平静，为了打击ISIS而深入叙利亚国境，不仅风险更高，也会让宿敌巴沙尔政权得利。最后，边打仗边重建一支效忠国家（而非教派）的伊拉克安全部队绝非一日之功，实现政府军和库尔德地方武装之间的互信和团结更难。

空袭能解伊拉克政府的燃眉之急，但明显不是治本之策，还让奥巴马主义“短视”和“机会主义”的战略缺陷暴露无遗。共和党大佬麦凯恩称，奥巴马政府的行动是“一切可能答复中最软弱的”。前国务卿希拉里也忍不住批评总统“过于谨慎”，错过了在叙利亚境内压制ISIS的良机。

日前，美国已经派出了对ISIS领导人实施“斩首”行动的小股特种部队，面对凶残成性且神出鬼没的ISIS，奥巴马将“保持定力”还是“自扇耳光”，仍需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