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抢救

曾宪涛

匡明是医院脑外科主任，也是本地最有名气的脑外科医生。妻子李俐是小学教师。他们一家住在北方的城市，儿子一年前却考入了南国的一所高校。

儿子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从来没离开过父母，猛一下把儿子送往几千里外的陌生城市，李俐还真有点不适应。送儿子上学回来的路上，李俐一直在抹眼泪，埋怨匡明给儿子报这么远的学校，一个陌生的地方，连个熟人也没有。她问匡明：“你那么多同学，不能打听一下，找个熟人照顾一下儿子？”现在的家长，孩子一旦去外地上学，总要千方百计找熟人托关系来照顾孩子。

匡明还真听说有个大学同学在南方那座城市，叫徐昆。不过上大学时他们关系一般，不好意思开口叫人家给你照顾儿子。匡明对妻子说：“不是有同学老师吗？真有事，还有学校社会，不用为儿子担心。”

最初，李俐几乎每天都要给儿子打电话，慢慢地改成了隔一天一个电话。这天晚上，李俐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没人接。她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继续拨打，电话铃声响一阵又一阵，总是传来“你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李俐急了，叫匡明找儿子同学老师的电话。突然，那边电话却打过来了，问他们是不是匡昊的父母，匡昊是儿子的名字。对方说匡昊被车撞了，现在已在医院抢救，叫他们立刻赶过去。

如同晴天霹雳，两个人都吓傻了。还是匡明先反应过来，赶紧打电话订机票，李俐却在一边哭着埋怨丈夫当初不找个关系，大老远，这该怎么办。

机票订好了，飞机在三个小时后起飞，明天一早可以赶到那座城市。李俐流着泪收拾好了行李，要匡明立刻就走。匡明看看时间还早，可妻子一刻也坐不住了，说什么都要马上出门，恨不能立刻飞到儿子身边。匡明理解妻子的心情，刚要跟妻子出门，手机响了，是医院急诊室打来的，说是来了一个车祸伤员，情况非常严重，请他务必去会诊一下。匡明看看妻子，说他去去就回，不会耽误飞机时间的，也顺便给院里请个假。李俐流着泪点点头，说：“你去吧，快点回来，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李俐知道丈夫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根本拦不住他，只好同意他去了。她最后那句话，既是想叫丈夫快点回来，也是因为她此刻心急如焚，在家里根本坐不住。

匡明赶到医院，见到躺在急诊室里的伤者，不知为什么，竟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伤者也是一个大学生，躺在那里合着眼睛，竟然跟儿子睡着时一模一样。他看过CT报告，又仔细看了片子，病人伤在脑干，必须马上手术。但这个手术很复杂，做不好病人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他清楚手术只有自己来做才有把握。当然，他记得妻子还在门口等他，可他有一种强烈的意愿，一定要亲自给这个年轻人做手术。

李俐一直站在家门口等候着匡明。时间已是深秋了，冷风阵阵吹来，她却丝毫不觉得凉。她不停地朝路口张望着，盼望着丈夫赶快回来，可是丈夫却在电话里说：“老婆，先把机票退了，等我回来，我要给伤者做完手术再走。”李俐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丈夫还要接手术，难道为了事业连儿子也不顾了？她生气地道：“你，你……”却说不出话来。匡明在电话里又说了句：“病人也是个大学生，太像昊昊了，我要亲自救我们的孩子。”

电话挂断了，李俐拿着手机愣在那里，显然丈夫最后那句话打动了她，她突然感觉有丈夫亲自做手术，儿子不用担心了。欣慰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拦了辆车，去了医院。

黎明时分，匡明出了手术室，李俐迎上去，丈夫对她说：“手术很顺利，很成功，孩子很好，一定会没事的。”李俐看着丈夫疲惫的面容，知道他完全把伤者当作了儿子，冲动地倚在丈夫胸前，无声地哭了。

第二天，他们乘坐的班机降落在儿子所在的城市。赶到病房以后，匡明见儿子已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合着眼睛，就像那个他昨晚抢救过来的大学生一样。一个年轻的医生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病人已脱离了危险，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匡明看着儿子头上的绷带，感激地对他说：“我也是个脑外科医生，想了解一下儿子的伤情，能不能让我看一看病历。”

那位年轻的医生拿来了病历，匡明看完后几乎惊呆了，儿子的伤情竟跟昨晚手术的病人完全一样，如果不是遇上一个跟自己有着同样医术的脑外科医生，儿子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激动地问医生：“我想知道是哪位医生做的手术，我想见见他，当面谢谢他。”

医生说：“是我们脑外科主任亲自做的手术，不过他已乘飞机去外地了。就在你儿子送来医院时，他接到了儿子出事的消息，但看了你儿子的病情，他还是做完了手术才离开的。”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匡明急问：“他孩子出了什么事？在什么地方？”

医生的回答令他震惊了，脑外科主任去的正是他们来的城市，他儿子也是被车撞了。难道自己昨晚做手术的伤者就是他儿子？他想起了那个伤者的名字，问：“你们主任的儿子是不是叫徐皓？”病人的名字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皓”和自己儿子的“昊”是同音。

匡明这一问，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惊呆了，李俐在一旁不由想起了昨晚匡明说的那句话“我要亲自救我们的孩子”。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

李俐忍不住把昨晚的事说了出来，当在场的人听到手术很成功，病人很好时，都激动得欢呼雀跃起来。有人说：“快快，给徐昆主任打电话，把匡医生的事情告诉他。”

听到徐昆两个字，匡明脱口说：“徐昆？难道……”

一个护士带匡明去了宣传栏，那上面有脑外科全体医生的照片，真是他的大学同学徐昆。他望着老同学的照片，内心激动，感慨万千，默默地说：“老同学，我们见面再说。”

匡明要了老同学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占线，再拨，还是占线。他便给老同学先发了个短信：谢谢你，徐昆老同学！

几乎同时，他也收到了一个短信：谢谢你，匡明老同学！

两个人刚才同时给对方打电话，所以占线，才又同时发了短信。

选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