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影帝张家辉

周颖

上世纪90年代，当“苗翠花”一角红遍大江南北海峡两岸时，连街头3岁小孩都知道方世玉的“妈妈”叫关咏荷。那时站在关咏荷身边的男人，相貌普通、身形矮小，很多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听说过，更不会有人想到那个男人有朝一日会成为影帝。

那个男人是张家辉。他的人生完全可以套用时下那句流行的话——今天你看我一堆废柴，明天我烧遍全球。

“废柴”时光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进入空前繁盛的黄金时代，男神周润发、梁朝伟，女神张曼玉、林青霞等大批超级巨星和偶像明星占据着人们的视线。“喜剧之王”周星驰也开创了别具一格的无厘头风格。当时，长得有点喜感，笑起来有点贱贱的张家辉，被王晶导演一眼相中，成为周星驰、刘德华背后那个整天打着小算盘，却不失江湖义气的小跟班和一系列喜剧片中的“万年老二”。

张家辉不知疲倦地奔波于各个剧组，在各种类型的电影里卖力演出。无论是小混混，还是狂徒、胆小鬼，他都来者不拒。发唱片、演舞台剧、跑去电台客串广播剧，张家辉混迹于各种场合。

那段时间，张家辉被认为只能演小混混，“因为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大家都觉得我应该是那样，我跟所有人说我能演其他的角色，但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张家辉内心充满了苦恼：搞笑片是一个最不公平、公道的片种，观众看完后不会有人说那个把我逗笑的人，他演技真好。张家辉不想继续被定型了，一心想转变的他遇到了导演杜琪峰。在张家辉的坚持下，在2004年到2006年的3年时间里，他参演了杜琪峰的4部影片，虽然戏路有所变化，但依旧是古天乐、梁家辉、任达华等一众影帝型男中间打酱油的角色。

有人曾说，别人是拿生命在作秀，用角色成就自己，换到张家辉身上，是用生命在演戏，牺牲自己成就角色。资质平平，没钱没背景，运气也不怎么样，张家辉十足一个苦逼青年。

在那个没有特技的年代，张家辉几乎是天天被大力真打，天天苦捱，捱不过就捧着便当躲在道具车后面边吃边哭。在电影《黑社会》中，梁家辉看到对着自己傻笑的张家辉，很不高兴，说“笑什么笑，把勺子吃掉”，张家辉二话没说，把勺子折断，用勺柄将断了的勺子一点点的碾碎，然后全部吃了下去。

大量拍片，他屡次受伤，即便是断了手指还继续去拍文戏打戏，甚至留下终身的残疾——左手小指至今都不能伸直。在云南拍电影《红河》时，他迫切希望能呈现出一个别样的张家辉，对自己要求过高，患上了抑郁症，情绪波动大、脾气暴躁。为了饰演一个拳击搏斗冠军，他每周一三五举重，二四六长跑，训练量大到专业教练都吃惊。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变态的食谱，除了水果，只有少量的除了盐不加任何调料的鸡肉。他曾经试过拿这些食物喂狗，两天后，连狗都不碰了，但是张家辉坚持了9个月。更为凄惨的是，为了拍戏，他长期在外，对妻子关咏荷照顾不周，关咏荷曾两度流产……

付出了这么多，被张家辉寄予很大希望的《黑社会》获得第26届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提名，但却输给了一个8岁的小演员……

悲催的人生，也不过是张家辉这样。有一次，他和一个女影迷见面，那个女影迷说了一句“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就开始哭。那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张家辉。多年郁郁不得志，男人自尊心和舆论的压力，让张家辉多次产生过放弃的念头。但好在有关咏荷。早已红透天的她丝毫不在乎地说：“没错，你现在一点都不起眼，但难保你以后也不红。”张家辉说，在他最灰心失望时，关咏荷从没有给过他任何压力，就算一年、十年没有拍片和工作，关咏荷仍然会默默地陪在身边，告诉他“慢慢来，一切都会有的”。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和信念有时真的很准，关咏荷等到了张家辉“大器晚成”的这一天。

燃烧之日

出道二十多年，拍了无数烂片，但张家辉和他的朋友刘青云、黄秋生、吴镇宇一样，都能拼，能吃苦，能为角色牺牲，就算是烂片，也要用最大的努力和最好的演技为自己扳回一城。“或许有烂片，但是绝对没有烂角色。电影是我的梦想，我唯一能做好的就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梦想。我敢说，你不可能抽出一部我没有把自己尽量做好的戏。”

张家辉对电影十分执著，除了“用生命在演戏”，他甚至会乔装打扮一番，一个人偷偷跑到影院与观众一起观看自己出演的电影，有时间的话还会看不止一遍。“第一次看自己的表演，第二次看其他演员，再看导演的手法，还有别人的反应。”

凭借着心中的这份热忱与认真，张家辉的演技也越来越炉火纯青，他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地向上爬，直到他遇见了“贵人”林超贤。林超贤把张家辉真正从那些群戏和配角中解脱了出来，让他独挑大梁，去饰演那些更加深刻的男一号。

2008年，在林超贤导演的电影《证人》中，张家辉饰演绑匪。他把那个阴沉内敛、冷酷凶残却又心存善念的角色刻画地入木三分，终于在步入不惑之年时，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台湾电影金马奖等7个影帝，打破了香港电影圈男演员凭同一部电影获得最多奖项的纪录。

在今年第33届金像奖上，张家辉又凭借在《激战》中的搏命表现，再次封帝。这一次，他打败的是梁朝伟。要知道，作为当今华语影坛演技最出色的巨星之一，外形与实力兼备的梁朝伟可是影迷心目中的完美男神。在1988年张家辉刚刚出道时，梁朝伟就已经是第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得主，是多少演员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而在刚刚结束的第14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上，张家辉又击败了公认的实力派演员代表人物之一、粉丝无数的“硬汉”孙红雷，获得影帝。

一个个含金量十足的奖杯，让张家辉终于证明了自己，也印证了那句“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的励志古语。

“无聊”影帝

“一朝成名”的张家辉迅速被媒体包围，然而他很快就被媒体称为香港史上最“无聊”的影帝——没有绯闻，无黑点；生活两点一线（片场和家），无聊程度直逼周星驰；不喜欢上疯打疯闹的综艺节目，甚至不喜欢做采访。最让娱记发指的是，张家辉接受采访有一套无聊到可以以不变应万变、把娱记逼下岗的标准答案……一度娱记都不愿意去跟他了。

“其他的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感兴趣。”张家辉说。是的，一个为《大追捕》健身7个月，为《激战》练拳吃素近9个月，在空余时间会乔装打扮一番，偷偷跑到影院不止一遍观看自己的电影的人，还有什么精力和时间过丰富多彩的私生活？

成长于香港偶像明星一大堆的大环境的张家辉不善交际，也不热衷于表达自己。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露面少，应酬少，自称从来没有主动配合过娱记偷拍，或者联手炒作。即便是在那常年“出力不讨好”的苦逼日子中，面对朋友们“你不应酬，不认识人，就光演戏，见报率不高，没花边，没人气，这样干下去不行”的提醒，张家辉也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我这样很笨。我想过，我做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演员不是我的职业，是我的事业。不管拿不拿奖，我就是一个对演戏义无反顾的人。”

这就是张家辉，一个只希望大家记住他扮演过的角色的人，一个更愿把所有精彩放在银幕上的人，一个对演戏极度偏执和狂热的人，一个当今娱乐圈越来越少见的人。

尽管张家辉已经成为各种电影节的常客和赢家，但他第一次获得金像奖的场面至今让人动容：当开奖嘉宾说出他的名字时，张家辉定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和行动，直到妻子关咏荷去拥抱他，夫妻二人长吻……“吃苦受罪”了多年的张家辉站在领奖台上说：“其实我就是欠了一个机会，欠一个跟别人说我能的机会。以前我说我能没有人理我，现在站在台上的时候，我底气足了，我可以很大声地说，我说过我能的，我真的能。”

从那一刻起，“废柴”就已经开始炽热燃烧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