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和央视说再见?
2015-01-28钟一
钟一
柴静从央视离职,再一次让“知名主持纷纷离职”的央视成为焦点。尽管离职的原因尚未公布,但这两年来关于柴静去留的各种“爆料”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点。与过去崔永元,李咏的离开不同,很多人相信,柴静的出走预示着央视自身的问题已经相当严重。秋天还未过去,央视却似乎早早进入了“深冬”:“集体降薪30%”、“20余名员工被带走”(其中不乏郭振玺、芮成钢这样的重量级人物)等坏消息不绝于耳。
在新媒体加速颠覆、反腐持续震荡中,柴静的出走,更坚定了人们对这个平台衰落的判断——在新媒体和靠“娱乐至死”上位的地方卫视面前,曾经的“创新发动机”,老了。
变革走到临界点
李东生、郭振玺等人的落马让央视陷入舆论的漩涡之中。
“央视在财务上面按照规范的方法来审计,肯定可以查出问题。但这个问题有一部分其实是它畸形的用人机制。行政和市场交织进去后,它必须有这种怪异的账才能够维护。”一名接近央视的广电行业人士表示。
一个央视记者,来自于工资体系外的“增收节支奖”占据他收入的至少五成以上,而这部分收入是最不规范的,一旦面临变化,这部分收入将可能锐减。另外一种饱受争议的制度,是央视的“发票报销制”,项目制聘用的员工大半部分收入来自于此,“一个员工要通过绞尽脑汁才能拿到比较到位的收入,而这本来就是他们应得。”上述广电人士感叹。
这也许意味着,央视创新的动力在一段时期内会被大大削弱。资深栏目制片人江雪说,“最近这一段时间人心惶惶。你说郭振玺被带走了,那频道副总监或者跟他关系好的制片人会不会害怕?其他频道的中层们会不会害怕?现在大家的心态就是求稳,能不出事就行,不求出彩。”
跟央视合作出品了《出彩中国人》《舞出我人生》的一名灿星传媒员工讲述了央视“出事”后他印象深刻的一个细节:台里最近一个研究部门来灿星考察,以前做前期沟通时主要讨论具体的议程设置问题,而现在对方关心的重点是,“能否帮我们找一个便宜的地方住?住宿标准千万别超过350块。”
“这让我感觉到央视的这一轮整顿,会在各个环节具体细节上有所体现。”该员工表示,下面员工做事的积极性短期内肯定会受影响。
“其实央视也不是没有主动求变,这两年它的思路逐渐变成打开市场,开门办央视,其实它可能不是一种完全主动的意愿,但必须要这样做。”灿星传媒研发总监徐帆表示,因为它面临的观众结构老化、观众总数减少,以及节目影响力的衰弱,已经到了一个必须要改变的临界点。
改正的机会依然不多
央视并非没有现象级节目。《舌尖上的中国》算是其中一例。以极小的成本投入,获得了“万人空巷”级别的口碑,以及巨大的商业价值回报,但就在最近,《舌尖》系列的掌门人、央视纪录片频道总监刘文却“被带走”。
总导演陈晓卿曾透露《舌尖2》的商业回报比第一部涨了“20倍”,收入也早就“好几亿了”。但这样一个节目,陈晓卿居然不想做第三部,他比以前更烦了,“每天在压力中度过”。
在很多人看来,这有些匪夷所思:这么低的投入成本,这么高的市场回报,换做市场化的制作公司会欣喜若狂,像开发《好声音》系列一样把市场价值“吃干榨尽”为止。然而,这个项目居然是在对个人的激励几乎完全没有的情况下,获得了这么大的回报,就足以证明央视的创作能力和它的平台价值还是巨大的。
体制没有给个人赋予太多的激励,反而是很多负面的压力,导致央视虽空有强大平台和资源,但创新成果寥寥。“央视10年来,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改革。”江雪表示。回报不平等就会导致腐败,“他(郭振玺)有这么强的能力,正常管道回报不了,他主动或者被动都会从其他管道回报的。”江雪认为,被带走的都是“强人”,而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例如财经频道总监郭振玺和纪录片频道总监刘文,激励机制的落后,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
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改正的机会了,因为电视已经进入传统媒体需要共同面对的衰落期。也是传播手段和媒介功能的迅速转变,在媒介融合的顶层设计里,优酷和澎湃,以及“学习粉丝团”、“四海微传播”、“清远清扬”等正在部分取代央视曾经盛极一时的政治传播功能。
大浪淘沙,形势比人强,个体的重要程度逐渐超越平台。在这样的背景下,离开的场面会不断上演。
难掉头的“大船”
其实,这并非央视史上的第一次知名主持人离职潮。观众最早的记忆应该是因主持《正大综艺》红遍中国,并于1994年离开央视的杨澜。要知道1993年正是央视一个辉煌时代的开始,杨澜的离开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还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从此之后,停停走走的名主持人不少,如去往湖南卫视的何炅,凤凰卫视的陈鲁豫、上海东方卫视的方宏进,包括从政又重回荧屏的王志、进军娱乐圈的黄健翔、2012年冲冠一怒的邱启明……但直到此时,每一个人的离开,尽管原因不尽相同,但大多都还是缘于个人的际遇使然。
人们往往习惯用后来的声名来判断这些离去者成功与否。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何炅、杨澜、陈鲁豫等人应该算是成功的,他们现在的社会知名度比起央视时期不减反增。而另外一些原本已声名显赫的主持人,在离开央视这个国家媒体的大平台之后,即使没有淡出公众的视野,也只是偶尔被人提及,风光不再。他们抛开“知名度”这种光环之下的重压,无悔于内心的自由。
离开央视的崔永元每天下午才起床,现在不是因为失眠,而是因为自由无拘的生活。他发自内心地说:“我现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不违法,没人管。可以更自由地说真话。”
“现在我离开中央台没人审我的微博了,但我自己每次审好几遍呢,先代表台里审一遍,代表中宣部审一遍,再代表传媒大学审一遍,发出来,还惹祸呢!”玩笑虽然有点不正经,但崔永元真正在做的《口述历史》,那是一个现在不会播出也不可能出版,但是对得起子孙后代、对得起国家民族的事。这个事,他在央视做不了。
对于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他们得到了自由,而在风暴眼中的央视将向何处去?“我们身在其中的任何人都是过客,这是一艘太大的船,掉头不易。”这是白岩松在四年前写就的一句话,但是,“最终起作用的,是观众与时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