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及其它

郭建强

秋雨

秋雨，一缕一缕撕扯着天空

破碎的季节.

寒凉的小蠕虫从最高处跃下，

眼眶都是水的湿软的尸体！

但是，到处都在闪亮.

就是闪着亮转凉.

就是闪着亮拐入幽暗小巷.

就是闪着亮突然烙上老年斑.

不会比奥运更亮.

不会比汶川更深.

小蠕虫在秋天行进.

渗入泥土，打湿车顶，洗掉植物的颜色.

它们来了

每天早晨，每天傍晚.或者在你曲肱而眠时

一枚印在枕上

一枚落在梦里，敲出空荡的回音.

咳嗽

一声咳嗽是一柄小刀

两声就是两柄

咳嗽把卧室剜亮

咳嗽把深夜惊醒

是突如其来的咳嗽

不是突如其来的爱情

就是一道闪电

就是被捏紧的心绞痛

好像一种提醒

仿佛一种暗示

果真如此？只能这样？

睫毛颤动，扳机收缩——

植物园之诗·灼

灌入耳鼓的啼哭、号叫

越来越少。浓黑也会越来越亮

越来越薄，越来越细

瘦成一根钢针，却越来越软

黏糊糊的梅雨，雨里黏糊糊的歌声

催人低眉俯首，劝人酒足饭饱

泪珠反而越来越重

青铜的颗粒，身裹奴隶制的绿锈

金属的锐利和钝感，泥土的深广和迷茫

凝缩大海的苦闷——却又带着年老妻子般的温情——

在你的昏睡中，在你臃肿的眼角

迟缓地爬出

一滴泪看着你

一滴泪包容你百年的梦呓和波涛

夜，从来于醒着和梦着一样冰凉

泪，挂在嘴角或藏在心里一样灼人

塔尔寺：酥油花

突然，夜晚明亮

突然，门廊明亮

突然，法幢明亮

突然，殿宇明亮

突然，佛相明亮

突然，山绽八瓣莲花亮起来

突然，街巷井沿杂货店亮起来

突然，坚硬的惊堂木亮起来

突然，埋在地底的秤砣亮起来

突然，满手的锅盔亮如蜂巢

突然，青稞老酒瞪圆浑浊的眼睛

突然，久病的母亲坐起梳洗长发

突然，邻家的措毛如花似玉

突然，雪夜里风吹动丝绸珠玉的光泽

突然，酥油走出昏暗的喉嗓胃袋

突然，人们就着灯火缓缓唱歌

神清气爽，月轮润泽

只有一个夜晚

一个明亮的夜晚洗净一年扬尘的光阴

亮得不可思议。亮得让人绝望

亮得无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