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晾房建筑风格的传承与保护

张英杰，王万江

吐鲁番所处的中西部地区是生土建筑的发源地，“地无雨雪而极热”，属于典型温带大陆性气候，常年干燥少雨，太阳辐射强，夏季高温多风。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吐鲁番地区的人们运用土坯建造出了众多让我们叹为观止的生土建筑，它们都是吐鲁番千年沧桑的历史见证。现吐鲁番地区作为“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的遗址点已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而葡萄晾房作为该地区一种特殊的生土建筑，不仅为当地的建筑风貌添上独具匠心的一笔，更是为当地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生产提供了便利。

新疆建设规划设计研究院总规划师陆易农先生曾写道：“吐鲁番的葡萄晾房是不朽的生土建筑，它已经成为这个地区本土葡萄文化中独特的建筑特色与风貌景观。而这个建筑是建筑师对吐鲁番地区传统生土建筑在新的时代背景与历史条件下，如何传承，如何创新做出的一次可喜的探索，值得深入研究”[1]。如今，面对这一份特殊而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我们该思考的就是应以何种方式来延续这些满载历史信息的生命。

一、葡萄晾房功能的形式简介

葡萄晾房。当地居民依靠经验建起的葡萄晾房，不仅可以避免葡萄放在日光下暴晒，而且还以保持它的新鲜口味。这类建筑四周均为花格状墙体，阳光不会直晒室内，通风良好。过去有些独立式晾房(图1)规模较大，通常修建在高爽地带，建筑面积一般可达 100 ～ 200 平方米。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为了方便管理，就近在自家的屋顶上修建起了葡萄晾房(图2)。

一般是用土坯砖层层错位叠加砌筑，形成带孔洞的镂空墙，同时每隔3～5米会砌筑一整道土坯柱，以保证墙体的稳定性[2]。孔洞多以方形留置，十字形的孔洞也屡见不鲜，讲究砌法，注重比例与节奏感的协调一致，使得晾房呈现空灵、通透的建筑艺术效果，升华了建筑的本质。

慢慢地晾房变得不单单只是一种生产用房，而是变成了人们心中一种特殊的文字符号，一种展示新疆传统建筑风格的表现形式。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将晾房中的花格砖元素用于自家的住居中，实际上是一种简化过后的形式，通常在墙体与屋盖的衔接处或是女儿墙部分做成高度约 30厘米的十字形孔洞镂空墙或方形孔洞镂空片墙(图3、图4)。

吐鲁番炎热的气候条件和特殊的砂土地质，使得当地葡萄产量特别高。但在入秋之后，葡萄开始下架，为了避免葡萄霉烂，就需要将其晾干以便存贮[2]。因此，一种特殊的建筑形式便应运而生——

图1 独立式葡萄晾房

图2 屋顶上加建葡萄晾房

图3 晾房式样的镂空片墙

图4 清真寺外围墙上的十字形孔洞

二、葡萄晾房的风格形成及其内在人文情怀

1.葡萄晾房与葡萄文化

两千多年来，种植葡萄和晾制葡萄干已成为当地的主导产业，当地人已与葡萄种下了不解之缘，同时也形成了鲜明的本土文化——葡萄文化。在吐鲁番，几乎家家户户的庭院里都有葡萄架和晾晒葡萄的生产用房，可以说葡萄已经成为吐鲁番地区一种特殊的人文景观。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全国各地甚至全世界各地的游客来吐鲁番的必去之地便是葡萄沟景区。虽然近些年来，在一些村庄里偶尔也会看到用现代建材建造的房屋，但是葡萄晾房与大部分的民居，依然保持着原生态的生土形式，保留着传统的建筑风格，而这一切都是源于葡萄文化的深远影响。

2.葡萄晾房与居民生活息息相关

吐鲁番地区的建筑类型主要以传统民居和生产用房及清真寺居多。大多数原住家庭都会以种植葡萄的收入作为经济来源，因此晾房类建筑与当地人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晾房有的是群体建造(图5)，形成一个整体的葡萄干生产片区；有的则与民居相结合(图6)，形成一个宽敞高大的室内空间，在葡萄晾晒季节作为生产用房使用，其他的时间则作为活动空间或储藏空间使用。

图5 葡萄晾房群落 图片来源：百度图片

图6 民居结合葡萄晾房 图片来源：百度图片

3.葡萄晾房改善了居民的生活环境

过去的晾房都砌筑在距离人们居住处较远的高爽地带，不方便人们对其进行管理。因此时常发生晾晒的葡萄被偷窃的情况，使得村民们蒙受经济损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人们便想出了在住宅的房顶上建造葡萄晾房的办法，这样既减少了建造独立晾房的成本，又方便人们对其进行管理，满足了当地人民生产和生活方面的需求。这就是吐鲁番人民因地制宜而特有的创造，在屋顶上建造一层晾房，对于下面的房间来说就相当于多了一层屏障，可谓是天然的空调系统，兼顾夏季遮阳、冬季保温，不仅改善了人们的居住环境，还提高了人们的生活品质。

三、葡萄晾房建筑风格的变化及原因

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尤其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不断推进，传统村落中的文化逐渐趋向于现代文化，其多样性也遭到了剧烈冲击。在建筑方面则表现出地方特色逐渐消失，建筑风格雷同、形式单一的问题。一些葡萄晾房传统的建筑风格正在逐渐消失，有些村民已经将现代建筑材料和现代建筑技术用于建造葡萄晾房，使得葡萄晾房不再是纯粹的生土建筑。通过对吐鲁番地区葡萄晾房的调查研究，有一些葡萄晾房显得尤为破旧，因为缺乏有效的管理措施加上年代久远，而没有人去修整它们以至被弃置一旁，这不仅影响了当地的景观欣赏，而且更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1.现代文化和现代建材的影响

受到现代文化的影响，吐鲁番居民的生活与生产方式都发生了根本改变。随着地区旅游业的迅猛发展，交通条件的普遍提高，吐鲁番居民年轻一代对新鲜事物的盲从，忽视了纯朴传统的民族文化，这是晾房建筑风格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另一方面随着现代建筑材料的广泛应用，传统的建筑材料受到诸多方面的挑战，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从城市渗入农村，改变了晾房的传统建筑风格，破坏了原本纯粹、与自然和谐相融的建筑风格[3]。

2.吐鲁番地区家庭产业结构的改变

受到现代经济发展的诱惑，大量的吐鲁番青壮年劳动力外出打工，只剩下少部分人还在进行葡萄晾房的生产管理工作，使得该地区的主导产业遭到了强烈冲击。并且，随着社会结构的改变，吐鲁番地区小家庭的经济来源和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不再单纯地以种植葡萄为生，开始转向种植棉花，蓄养牛羊等方式来支撑整个家庭的生活。这一系列变化直接导致了葡萄晾房建筑风格的转变甚至是其风格的消失。

四、葡萄晾房建筑风格传承与保护存在的问题

1.土地资源的匮乏问题

土地资源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最重要的物质基础之一。土对于吐鲁番的人民来说不仅仅是纯粹的物质基础，更是一种传统文化层面上的重要元素，正是“土文化”的存在和发展造就了这些传承千年之久的生土建筑。然而几十年来，伴随着世界经济和社会文明的发展进步，在所难免地给人们带来了环境恶化的后果，同时土地劣化（如草场退化、盐渍化、土壤沙化、荒漠化等）现象也日益加重，可以说土地资源的不断匮乏使得葡萄晾房的发展落入一个瓶颈，建筑原材料出现的问题将直接导致葡萄晾房传承发展的难度增大，其风格形式自然而然也就被淡化甚至消失。

2.晾房建筑长期保存问题

与砖混和石混结构的建筑相比，生土结构的葡萄晾房长期保存难度很大，因为生土结构的建筑极容易受到风蚀而过早破落(图7)，另外新疆地区处于多震地带，生土建筑的结构安全性得不到保障。在对吐鲁番的考察中发现，很多生土建筑坍塌损坏后就直接被弃置一边，而不做任何修缮、围护、拆除等后续工作(图8)[4]。如今，吐鲁番人民们清楚地认识到了生土建筑存在坍塌的隐患，该地区晾房建筑正在由生土结构向砖木结构、砖混结构过渡，这种变化无疑将引起葡萄晾房风格的改变，其建筑特色与建筑风格也将随之消失。

图7 生土结构受风蚀作用破落

图8 被弃置的生土建筑

3.吐鲁番年轻一代价值观的改变

在现代文化的冲击面前，民族文化未能得到大众的广泛认可，以致丧失了生存的领地。再加上吐鲁番仍然属于欠发达地区，教育水平相对落后，只注重现代科学文化知识教育，而忽视了民族文化知识与技能的教育，导致吐鲁番年轻一代崇尚国内外现代文化，不断求新、求变，认为本民族的文化落后，因此对本族文化艺术和建筑技术不感兴趣，缺乏传承和保护本民族文化的意识，这将导致民族建筑风格和文化艺术面临失传的危险。

五、葡萄晾房建筑风格传承与保护的建议

吐鲁番地区的葡萄晾房建筑中，镂空墙的样式深受人们欢迎，因此，在当地很多现代建筑中大家都会看到晾房的影子，特别是在建筑表皮的设计中，镂空墙的元素体现地淋漓精致。一方面是设计师喜爱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来彰显该区域的特色，往往通过一眼观察就能记住的特色样式最令人难忘怀；另一方面，从更深一层次来说，这类特色建筑群体已经逐渐成为吐鲁番地区一种象征性的文字符号，它蕴涵着丰富的民族信息，传承着维吾尔族两千多年来的葡萄文化。因此，有选择、有目的地传承与保护传统建筑文化与建筑风格的重要性显得尤为重要。

首先，地方政府是推动其传承与保护过程的主体力量，但这个过程并不是很轻松，一方面，政府应该对该地区的晾房建筑进行详细统计，安排专业人员批量调查，对现有晾房的基本情况有所了解，筛选出建筑保存完整，艺术形式表现良好的晾房，将其作为重点保护对象，供人们参观学习交流。另外，对于其风格形式的转变，政府应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对其进行正确有力的引导，以旧纳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鼓励建筑师为建筑注入绿色、节能的活力，倡导可持续发展的建筑观。另一方面，政府应该带头参与全民建设学习，并且通过媒体广播等方式进行宣传教育，让更多的人去了解、熟悉、热爱本民族的建筑艺术文化，进而在全社会范围内形成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以及自豪感，为推进该地区建筑风格的传承与保护打上铺垫。

其次，地震、风蚀一直是生土建筑的克星，如何延长生土建筑的使用寿命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因葡萄晾房是生土结构，受生土材料本身的限制，结构安全性比较差，建筑年代稍微久一点就会面临坍塌的危险，更不用说是地震。同时，吐鲁番地区经常刮大风，对生土建筑的风蚀破坏也很严重，建筑表皮经常出现起鼓掉落现象，建筑的耐久性得不到保障。对此我们应加强对该地区晾房建筑的管理和维护，更应加强抗震、抗风蚀意识，并鼓励相关专业人员研究抗震和抗风蚀技术，使得晾房建筑的生命周期延长，只有这样其传统风格形式才能得到更好的传承及保护。

最后，当地政府应放眼世界，积极地和国内外先进技术研究单位进行合作交流，引进专业人士对当地的晾房建筑进行深入的研究。并结合当地专业人士的研究成果，融会地方人文情怀，找出该地域的特色要素，使其风格形式实现新的发展和突破。并紧跟时代步伐，在保留其传统风格形式的同时，运用现代技术对晾房建筑进行营造和保护，使得葡萄晾房建筑的艺术性，使用性，传承性得到更好的发挥，不失其地域特色的同时与现代化并行发展。另一方面，其实保护和传承过程的重点还是在于人，更明确点说，关键在于当地的人，因为没人比自己还热爱自己的家乡，热爱本民族的文化，因此吐鲁番青年一代应当肩负起保护、传承和发扬本民族的建筑风格的使命和责任。政府也要继续加强对青年一代的教育，不断提高区域教育质量以培养出更多的专业民族建筑师，从而推动区域建筑业的发展。

六、结 语

与其说葡萄晾房是一座生产用房，不如说她是一件艺术品，一件攒存着维吾尔族两千多年文化积淀的艺术品。然而在建筑风格日渐趋同的今天，不管在乡村还是在城市，许多建筑都渐渐失去自身原本的样貌，变得毫无特色。或许葡萄晾房的存在，就是在提醒着人们，地域特色需要被关注，需要被理解，需要被尊重，其传统的建筑风格形式也值得人们去保护和传承，以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借鉴欣赏。

[1] 陆易农,王元新,苗青梅. 吐鲁番的葡萄晾房:不朽的生土建筑[J]. 建筑与文化,2008:82-83.

[2] 蔡五妹. 吐鲁番地区传统民居空间形态研究[D]. 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2011.

[3] 李生英. 新疆生土建筑的研究:以吐鲁番为例[D]. 乌鲁木齐:新疆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2007.

[4] 王晶. 新疆绿洲地区传统生土民居生态建构及更新研究[D]. 北京:北京建筑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