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权价值创造机理与路径研究*

山东理工大学商学院 白福萍 耿贵彬

一、引言

党的十八大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知识产权在经济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Davis认为有四个原因可以解释知识产权作用的改变。这些原因主要是：存在这样一个事实，即无形资产被认为是企业竞争优势的主要来源；商业活动的全球化；数字技术的进步使知识产权的复制性和可转让性更容易；知识产权法律框架的变化。

知识产权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领域，包括的内容非常多，其中专利权是最为重要的知识产权，占比最大。虽然在新经济中版权和商标权的重要性有所增加，但是对产品和流程创新进行保护的专利权制度仍是最为重要的知识产权资产。在开放式创新的环境下，企业自主创新已经成为国家战略，专利申请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的“专利浪潮”。自2001年以来，我国企业专利申请数量激增，2001年，我国专利申请数量是165773件，但是到2013年，国家知识产权局共受理发明、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三种专利申请237.7万件，由此可以看出，我国专利申请数量正急剧增长。但是，专利权究竟是如何为企业创造价值的，其价值创造机理和路径是什么，这些问题仍是一个“黑箱”。本文的主要贡献就是揭示这个“黑箱”，论述专利权的价值创造机理与路径，为企业有效的进行专利管理提供理论引导。

二、专利权价值创造的影响因素

由于专利权的获得和维护都要付出昂贵的成本，所以专利权的经济价值无论在理论还是在实证研究方面均引起了经济学家的极大关注。Reitzig对影响专利权价值的因素进行了综述，认为决定专利价值的因素主要有专利寿命、专利应用范围、专利保密程度、专利发明的难度和法律争论等。郑素丽、宋明顺（2012）总结了影响专利价值创造功能的实证研究结果，发现决定专利价值的主要因素有专利的生命周期、保护范围、创新性、研发活动特征、行业和区域等。结合前人的研究成果，本文认为专利价值创造的影响因素和商品化过程如图1所示。

图1 专利权价值创造的过程及影响因素

一项专利可以通过在使用它的产品上开发出来，或者产品也可以在专利的基础上生产。成功的专利开发主要取决于其对市场的吸引力，特别是潜在的市场（市场容量和市场增长）。当然，专利的好处可能使产品的制造成本降低，从而使使用该项专利的企业降低价格进行生产，获取更高的销售额，由此占有更大的市场份额。这些都说明了企业的专利和竞争战略之间的关系：专利是企业的独特资源，能够帮助企业获得竞争优势，使企业有更高的价值增值。但是，专利创造价值的大小还取决于企业的互补性资产。互补性资产的概念最早由Teece提出，他认为专利投资具有高投入、高风险、周期长等特点，企业从专利中获得租金的条件除了专利的法律保护制度所形成的独占性机制外，还必须拥有能够将创新引入市场的额外资产,如分销渠道、服务能力、客户关系、产品供应商关系等，这些资产就是专利创造价值的互补性资产。专利与这些资产相结合，才能形成组织的“专用”性资产，且不易被其他竞争对手模仿，从而形成产品和企业的异质性。所以，专利创造价值的大小不仅取决于专利自身的先进性和垄断性，还取决于互补性资产的占有与配置。谭劲松、薛红志（2007）认为很多企业往往只关注专利本身，而忽略了互补性资产在专利价值创造中发挥的作用。率先申请专利权的企业要想成功的将专利商业化，前提条件之一就是必须拥有不可模仿的专业化互补性资产。

三、专利权价值创造机理与路径分析

专利权为企业带来的价值创造效应体现在三个方面：战略价值、财务价值和市场价值。其中财务价值是专利权价值创造的直接路径，而战略价值和市场价值是间接路径。

（一）专利权战略价值的作用机理与路径 虽然长期以来，企业一直注重专利的经济价值，但是，近几年来，随着专利战略的提出与实践，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发掘和利用专利的战略价值，来获得独特的竞争优势。专利的战略价值具体表现为：

（1）创造进入障碍。专利可以形成某一领域的进入障碍，因为在专利如林的领域中，竞争者的竞争压力会大很多。Shane认为，企业进行专利申请时，会把专利作为阻止其他竞争者进入的一种工具，而不仅仅是考虑通过专利的内部应用或外部许可来获得直接的经济利益。通过申请专利，企业可以限制其他竞争对手对技术的使用，提高模仿成本，可以优先进入一个市场。事实上，专利许可的方式会打击潜在进入者开发更好的技术的信心。当专利不再为个别企业采用，而是作为“战略专利壁垒”时，其作用就特别强大。由于一个企业的专利地位会对该企业的研发产生直接影响，所以企业对专利的管理应该上升到战略的高度。郑翘楚（2006）指出企业专利战略能为企业获得与保持市场竞争优势。先动者优势学说认为，一个企业的生存机会和市场占有率与进入市场的先后顺序呈正相关关系，最先进入一个市场的企业会获得持续的竞争优势和市场占有率，会长期保持市场主导地位，这样，就构成了进入壁垒。此外，企业可以通过建立“护城河”的方式保护自己的专利不被竞争对手或其他企业模仿。这种战略有助于企业避免高昂的诉讼成本。企业还可以将与竞争对手申请的专利相关的一些创新都申请专利，来防止竞争对手对该技术的进一步研发，换句话说，采用“包围”战略。

（2）形成战略网。大部分的科学与技术创新都是在一个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络下产生的，因为任何一个行业都会有一个复杂的、多品种的产品体系。一个单独的专利仅仅是一个产品或流程的一部分，甚至是一个细小的环节，这使企业之间越来越相互依赖。脱离社会环境的企业基本难以生存。几乎所有的产品都由不同的专利所有者的各种专利结合在一起才能生产，所以脱离社会网络的企业几乎是不能存在的。因此，企业可以通过专利联合经营、专利授权等建立战略联盟，增加企业的竞争优势。

（3）创造创新性的企业文化。专利数量的不断增长要求企业文化必须发生相应的改变。专利是一种编码的知识，企业越多的知识被编码，创新就越多。反过来，创新性的企业文化会使企业的专利研发更为成功。此外，专利的数量越多，就越需要法律、业务和技术部门的通力合作。换句话说，专利越多，就越需要在这些不同的部门之间建立强联系，需要知识在不同部门之间转移，而要完成这些，就要求有创新导向的企业文化。

（4）增加讨价还价的能力。在企业签订交叉许可协议、进行侵权诉讼或者获得外部融资时，专利可能会成为“法律谈判筹码”，使企业在谈判中处于有利地位。Teece认为，专利会增加一个企业在合资和许可协议谈判中的谈判能力。因为，专利权是法律赋予的权利，具有排他性。最先申请某项专利的企业或个人，就拥有了与其他企业讨价还价的能力，即使再小的公司也能从这种议价能力中获得巨大的利润。因此，企业为了增加竞争优势，除了发挥专利的基本功能外，还要发挥专利的战略功能，专利不再仅仅是技术知识的垄断，其功能和角色更加复杂，还在专利战略中充当“交易货币”或“谈判筹码”的角色。

综上所述，专利权战略价值的作用是通过创造进入障碍，形成专利壁垒；形成战略网，构建良好的社会关系；创造创新性的企业文化；增加企业讨价还价的能力来体现的，这些都会增加企业的竞争优势，从而为企业创造更多的价值。专利的战略价值是一种间接地价值创造路径，往往体现为非货币性的价值，该路径如图2所示。

图2 专利权战略价值的作用机理与路径

（二）专利权财务价值的作用机理与路径 专利权的财务价值体现为专利为企业带来的直接经济利润，是专利在提高收益或减少成本方面做出的贡献，最终使企业的利润增加。具体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1）通过商业化和授权为企业增加收益。专利权可以通过商业化为企业创造利润，商业化主要有专利许可、转让、出售、内部应用等方式。因为，专利具有垄断权，通过专利许可和转让、出售等，会为企业带来利润的增加。如美国高通公司，在2009年度，其专利许可的收入约占其全年度总收入的35%。高通的“财富密码”就是通过不断地创新与申请专利，利用“专利墙”，打造了一条独特的商业模式：创新—专利—专利许可—研发资金—再创新。此外，企业还可以把专利技术运用于企业内部，通过开发新产品或改变生产工艺等，来提高收入或节约成本。由于专利权受到法律保护，用专利权生产的产品可能会因为性能的提升而增加销售量，或者是在销售量不变的情况下，增加销售的价格，从而增加收入和利润。

（2）降低成本，使企业具有成本优势。专利技术可以优化生产流程，降低企业的生产成本。专利在企业内部应用时，必须与企业的其他资源进行配置，提高资源的配置效率和产出效率，使单位产品的生产成本降低，从而具有成本比较优势。专利可以与企业的学习曲线相结合，如果企业的学习曲线效应足够大，企业在利用专利技术进行生产和销售的过程中，就会积累更多的知识，从而使早进入市场的成本就会比后进入者成本低。

（3）提供贸易特权。积极进行研发，取得较多专利的企业会在行业中处于领头羊的位置，可以使企业获得贸易特权。专利一方面可以防止竞争对手的进入，而另一方面又可以使专利拥有者享有进入市场的权力。然而，根据熊彼特的创新理论，如果一个领头羊确实处于领先地位，那么要想获取创新的利润，就应该在被模仿前，有一个足够长的领先时间。因此，企业申请的专利技术越先进，越难以被模仿，才能获得更多的贸易特权，处于行业领先地位。

（4）为企业融资带来便利，减少资本成本。专利对风险资本有一定的吸引力，有助于企业采用风险资本的方式融资。知识产权的法律保护制度在融资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为有了法律保护，企业的专利就会成为企业的“护城河”，其他企业不得随意使用，会促进企业快速成长，所以，专利权能够吸引风险资本。投资于专利的研发，投资者会认为企业正在开发高质量的产品，再加上法律保护，投资者的风险会降低。有专利权保护的产品，能够给企业带来利润，能够确保风险资本家获得预期的收益。此外，专利自身可以进行资本化或证券化，为企业进行融资提供帮助，如专利保险、专利投资信托、专利质押融资等方式。

综上所述，企业专利权的财务价值创造路径如图3所示。

图3 专利权财务价值的作用机理与路径

（三）专利权市场价值的作用机理与路径 专利权的市场价值创造效应也是一种间接的价值创造过程，是通过提高产品声誉、影响股价和增强企业信誉的方式实现的间接增值。

（1）提高产品声誉。目前，人们经常看到，尤其是在高新技术企业中会有类似的论述“我们生产的产品正在申请专利”或者“我们的产品是用我们自己研发的专利生产的”等等，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专利可以增加产品的信誉。消费者认为，专利权的研发需要付出高昂的费用，利用专利权生产的产品是创新性产品，同时还会受到专利部门的审查，保证了其新颖性和质量。

（2）专利权相关信息会对股票价格产生积极影响。Poltorak和Lerner认为，优质的专利组合可以提高股票的价格。他们指出，当企业认为专利是有价值的，能够提高企业的投资报酬率时，就会利用专利来提升股票价格。因此，对于专利管理者来说，重要的是评估企业的股票价格是否因为专利的质量而受到影响，是被低估了，还是被高估了。法院关于专利案的判决，即专利是有效的，还是侵权的，也会影响到相关公司股票的价格。特别是，当市场获悉到一个企业在专利侵权案中胜诉时，会对股票价格产生积极影响。此外，经常见到的情况是，当一个企业发布了其获得某项专利的许可公告后，其股价也会上涨。然而，现在还不明确的是这种信息的披露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股票价格。

（3）促进良好市场关系的形成。专利是编码的知识，有助于把不同企业创造的知识进行整合。专利权制度提供了这种知识市场交换行为的可能，由于申请了专利，所以可以在市场上买卖或者许可使用。新想法（或知识）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即作为公共产品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由于目前对新想法的所有权还没有相关界定，所以使拥有新想法的所有者没有动机去分享这些知识。Rivera-Batiz和Romer指出，专利权不像公共产品，它是具有排他性的，所以使这种编码的知识可以进行市场交换。David和Olsen认为专利拥有者积极地使用他们专利的时间比较短暂，所以，与其说专利建立了一个买卖的市场，不如说是建立了一个许可交易市场。拥有专利除了可以加强企业的谈判能力外，还可以使企业形成良好的合作关系和许可协议关系。免费的交叉许可协议大部分是合作者的一个战略选择，而围绕着专利池的合作是一个开放的体系结构，每一个参与者要想免费使用这些专利，就应该为该体系的形成做出一定的贡献。然而，当涉及到交叉许可协议或专利池协议的特殊事项时，或者要共享专利池以外的专利时，就取决于各方的谈判能力。因此，可以得出结论，专利为知识商品在供应者和使用者之间进行市场交换提供了必要基础。反过来，市场的发展又可以产生两种预期的效果：提高了创新者的报酬；利用市场的供给与需求的机制来确定知识商品的价格。

（4）建立良好的企业形象。如果一个企业有较多的专利，就意味着该企业有大量的研究与开发投资、实力雄厚，并且有较强的专利维护与保护能力。因此，拥有较多专利的企业会有较高的声誉，消费者会把他们作为市场的引导者。对于消费者而言，专利较多的企业，传递了企业注重创新、加大研发投资、拥有先进技术的信号，同时表明企业生产的产品质量优良，这些都会提高企业声誉，为企业建立良好的形象。

但是，在一个行业中具有创造性的专利，在另一个行业中可能就不是。有些企业认为专利能带来市场优势时，才是有价值的；而有些企业认为专利可以带来特许权使用费；还有一些企业认为专利只有和其它资产结合在一起才可以作为企业的“护城河”，从而防止竞争对手进入和模仿。虽然这个概念是不断演化的，其价值也因人而异，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即专利具有行业异质性和行业专有性。

图4 专利权市场价值的作用机理与路径

四、专利权价值创造的局限性

虽然，专利能为企业带来战略价值、财务价值和市场价值，提高企业信誉，但是，专利的价值创造能力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首先，专利给企业带来的竞争优势往往不能长期持续。由于专利是编码的知识，是显性的能力，而且具有知识溢出效应，在很多情况下，专利给企业带来的竞争优势不能持续。有很多证据表明，竞争对手往往会围绕这些专利进行发明，或者是模仿拷贝。之所以存在这种情况，是因为知识具有溢出效应。虽然知识溢出是一种很容易想象的现象，但是要给其下定义，却很困难。知识溢出可以分为水平溢出（发生在竞争者之间的）或垂直溢出（发生在不同行业的企业中的）。这两种溢出都会直接关系到经济增长的三个要素：专业化、竞争和多元化。

当知识以私人专利组合的形式进行编码或以公共专利的形式进行披露时，知识溢出就明显增强了，因为，这样知识就更容易共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根植于专利的编码知识必然会带来完美的溢出，因为还需要正确地解读和合适的专业技能。人们普遍认为，知识溢出对经济增长是重要的。知识溢出会创造条件激励创新者提供不同的资源，进行合作研究，使知识能更好的渗透和扩散。因此，研发和创新的强力合作会推动技术更快地进步，加快技术更新换代的速度，最终导致经济增长，这是知识溢出的正效应。但是，知识溢出也有负效应，主要表现为企业申请专利后，专利技术知识就成了公共产品，具有外部性，会被其他企业模仿，导致最先申请专利的企业并不能获得全部创新的收益，但是却承担了创新的全部成本，会降低创新者的积极性。Mansfield的研究发现，在美国每年发布的专利中有60%在发布日起的4年内均被模仿，而且不违反专利保护的相关法律制度。因此，专利的竞争优势不能长期拥有，有些企业并不是把所有的创新都申请专利，而是以非专利的商业秘密的形式储存在企业内部。

其次，专利会导致知识产权纠纷。由于专利越来越重要，数量也越来越多，不可避免的会在专利持有人和所谓的侵权者之间发生更多的知识产权纷争。每年专利诉讼的案件在逐年上升，但是这些专利侵权案件中真正执行的数量很少。因为，有很多专利权人不具备执行侵权案件的能力，因为他们可能不能观察到侵权时间或者即使识别出被侵权，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或精力把侵权者诉诸法庭。然而，如果专利权人对侵权事件置之不理，就会降低专利权的市场价值，严重时会影响公司产品的质量和信誉。此外，还有很多专利因为专利权人不能支付维护费用而被终止。

五、结论

虽然，专利的价值创造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也不能忽视其巨大的价值创造能力。专利是享有法律保护，又具有垄断性的独特资源，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能够使企业保持领先地位和一定的市场占有率，阻止其他竞争对手的进入，因此是企业的异质性资源，可以获得垄断租金，得到超额利润。

为了保持竞争力，企业应该从专利中萃取最大的价值，就像从有形资产中获取最大的价值一样。从上面的论述中可以看出，专利为企业进行价值创造的方式是很多，既包括直接创造的财务效益，也包括间接创造的战略效益和市场效益。企业要想成为行业的领导者，进行有效的专利管理非常重要。有效专利管理包括要明确企业的专利数量和使用效率，衡量研发投资获得的回报，还要制定并执行知识产权战略。此外，专利的战略价值、财务价值和市场价值并不是彼此割裂的，而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相互影响，从而形成价值增值的一种螺旋上升的过程。企业对专利技术的管理，要形成系统观和全局观，在强调专利战略价值的同时，不能忽视专利的财务价值和市场价值，使企业的专利价值创造能力得到不断提升。

［1］ 郑素丽、宋明顺：《专利价值由何决定?——基于文献综述的整合性框架》，《科学学研究》2012年第9期。

［2］ 谭劲松、薛红志：《主导设计形成机理及其战略驱动因素研究》，《中国软科学》2007年第7期。

［3］ Davis,L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strategy and policy.Economics of Innovation and New Technology,2004,13（5）.

［4］ Reitzig,M.“Improving patent valuations for management purposes-validating new indicators by analyzing application rationales”,Research Policy,200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