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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这职业

2015-01-21漓云

桃之夭夭A 2015年1期
关键词:太子师父士兵

漓云

西周的太子曾说,鬼方国里的都是些人才。

西周是个泱泱大国,而鬼方是个偏僻的北方游牧小国,西周想要征服鬼方就跟上茅房一样简单,屁大点的事。因而鬼方国人民能得大国太子的如是称赞,觉得很有面子。

可是,鬼方人民的性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一刻也停不下来。他们喜欢挑战,在两国边境常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最喜欢抢了西周的东西掉头就跑,终于惹怒了西周,西周决定率兵攻之。

西周终于要准备吞并鬼方了,鬼方举国恐慌。但我很淡定,乱世出英雄,总算该我出场了。

身为鬼方当朝国师的关门弟子,我一向很爱国。师父给了我一个艰巨的任务,需得我在大战前连夜赶去西周的边境,想办法混进去,再把军事布置图偷出来。

之所以说这个任务艰巨,是因为听说西周国的太子姬钊是个变态的人物,此人狡猾、好战、邪魅、猖狂,此次吞并鬼方便是由他领战,想在他身上捞好处无异于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但师父说,他相信我的实力。诚然,我也是很有自信的,毕竟我是当朝国师的关门弟子。但是为了避免我太过于浮夸,师父语重心长地叮嘱:“阿宋,切记要谦虚谨慎啊。姬钊是个变态,能少吃苦头就别硬撑,关键时候不要放弃用美人计!”

对于师父把我引荐给皇上,让我建功立业的举动,我很感动。我谨记他的叮嘱,于是收拾好行囊连夜上路。

然而我后来才知道,两国交战之际,鬼方是极其需要女奸细附带美人计的,奈何大家都知道姬钊的变态事迹,不敢以身犯险,于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赶我这只鸭子上架。

原来我只是个替补。

两国交界岐周。

天色还早,岐周的城门边却守着西周的士兵,进城的百姓一个个都要遭到盘查。看来他们对奸细职业管得甚严。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报答国家的机会来了。

我淡定地捋了捋行囊,大刀阔斧地走上前。两个士兵把刀一横,拦下我:“站住!”

我道:“去通知你们太子殿下,就说我回来了。”要想进城轻而易举,可要想靠近太子,不使点儿手段还真是不行。我为自己急中生智编出来的这个借口很满意。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然后问我:“你是何人?”

我面不改色道:“我是你们西周派去鬼方的细作,有重要情报要汇报。”

无间道啊,我最喜欢这一套了。

“你们西周?”他们怀疑我。

我抖了抖,僵着面容道:“是我、我们西周。”

“你包袱里背着什么?”他们又问,却没有要去通报的意思。

我捂紧了包袱:“一些重要情报。”

“打开来看看。”

“重要情报……能随便给人看吗?”我不得不承认,这西周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狗,连两个守城的士兵都如此狡猾,再这样下去我很有可能暴露行踪,为了保险起见,于是我道,“罢了,今天你们太子一定不在,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我刚刚转身,岂料这两人扯住了我的包袱。你争我夺,嘶啦一下,包袱破了……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落地。

我正准备发怒,奸细是有权利对无知的士兵发怒的吧……这时,一个人信步走过来,弯下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我包袱里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通关文牒。

他直起身来,我一看便愣住了。此人眉飞入鬓,双目细长如狐狸,鼻梁挺拔,唇色红润,几缕发丝从鬓间滑下,长发用发带束在脑后,竟生得好不妖孽,好不风流!

他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我也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排起了进城的小队。我扭头回来,恰好撞上他的目光。那眉梢微挑,我立刻就觉得浑身的骨头已松软了大半。那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了我的文牒,紧接着眉梢挑得更高了:“你是从鬼方过来的?”

我咽了咽口水:“路过而已。”

“你路过那里干什么?”

“打了瓶酱油……”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师父在上,敌国的美人计比咱们鬼方的更加销魂啊!

他微笑着点头,问:“那酱油呢?”

我:“口渴,喝了……”

他又问:“那你来岐周干什么?也是来打酱油?”

两个士兵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不等我回答就代替我道:“她说她是太子殿下派去鬼方的细作。”

这士兵狡猾归狡猾,但还算诚实。这样我很快就能混进西周的领导高层,使点儿苦肉计博取信任,再“出卖”一两个鬼方的军事情报,然后就能在这群傻帽中间混得风生水起,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我没想到,他闻言云淡风轻地没收我的文牒,拿了我的匕首,还撒了我的蒙汗药粉,然后对有些紧张的我笑得越发意味不明,道:“原来是自己人,既然回到西周,这些东西也就都用不上了。”

“喂……”我伸手想去接,那蒙汗药可是很贵的!宫廷秘制!可是这粉末有些飘逸,我哆嗦着伸手接了半晌也只得一点可怜的粉末。我瞅着手心里的白色粉末,真是欲哭无泪。

然而更欲哭无泪的还在后头。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刮起了一道风,把那轻飘飘的白色粉末往我鼻子里吹……我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倏地打了一个喷嚏,继而双腿一软,两眼一黑,瘫了下去……彻底晕过去之前,我听见“美人”同样轻飘飘地说了三个字:“抓起来。”

我不相信自己就这样失败了。

可当我头痛欲裂地从幽暗的牢房里醒来时,我不得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我蹲在墙脚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我的破绽到底在哪里。后来突然灵光一现,我顿悟了。

一定是酱油那事,口渴了怎么能喝酱油呢?我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乱说,口不择言,这下坏了大事。

我在牢里蹲了两天就被饿了两天,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正当我被饿得头晕眼花时,两个士兵进来,把我架起拖了出去。我老泪纵横,喜从心来:“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国家派去别国的细作的……呜呜,太子殿下一定是太忙了才没顾得上我……他现在肯定准备了一桌饭菜准备招待我……”

我被架去了一间四面都是墙的石室,没有想象中热腾腾的饭菜,也没有想象中太子殿下的热情款待,石室中间摆放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慵懒的人……我挤着模糊的双眼瞪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来,这就是撒了我蒙汗药粉的那家伙。

天窗透进来的光线把他照得明暗有致,秀色可餐。我望了望墙上挂着的那些铁链和皮鞭,突然很想哭。我这算是半路遇奸人了。

他交叠着双腿,衣角若有若无地拂过地面,手里把玩着……我的匕首。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不记得有派过你这样一个细作去鬼方。”

我有气无力道:“你又不是太子殿下,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派我去,说明我有过人之处,你叫太子殿下来,我想跟他好好聊聊。”

话一出口,我才觉有些不对劲。咦?那声“本宫”是怎么回事?

“本宫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聊的?”

“啊?”我艰难地消化了一下他的话,震惊地看着他,“你就是姬钊啊?”不等他反应,我扑过去,哆嗦着抱住了他的大腿,小命攸关,他再变态我也不得不跟他套近乎,“原来您就是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了,我都快不记得您长什么样了。您放我去敌国这么多年也一定不记得我长什么样了吧,当年我才十岁啊,现在我都十六岁了!太子殿下,您多看我两眼一定会觉得特别熟悉的!”

趁我哭号的时候,姬钊缓缓地蹲了下来,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果真是邪魅、猖狂,让我有种被摆放在市场上任君挑选的微妙感。他果真多看了我两眼,微笑着点头:“嗯,是有点儿眼熟了。”还不等我开心,又道,“只不过,你觉得本宫要对付鬼方那样的小国家,需得派细作去吗?来,现在你告诉本宫,你是不是鬼方派来打探消息的细作?”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鬼方国虽小,可也是人杰地灵,想要攻打怎么能不需要细作呢,莫要小看细作!还有,我会承认我是鬼方派来的细作吗?我承认除非我是傻子!

太子殿下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我回答,似乎丧失了耐心,起身道:“不说是吧,一会儿本宫保证你会乖乖地从实招来。”

他嘴角的笑意让我骨头发寒,但我还是壮着胆子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来啊,上极刑。”他懒洋洋地对外面的人道。

我哆嗦了一下,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我终于要被敌国严刑逼供了吗?

我颤声道:“你、你丧尽天良,不过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我也是有骨气的,什么都不会招的!”

姬钊回我一声轻笑。

紧接着,极刑的刑具就被士兵搬了上来。我一看见那厚重的木头盒子时就哆嗦着说不出半个字了。两个士兵架着我的脚,脱了我的鞋袜就往木盒子上的两个圆形孔洞按了进去,里头却是镂空的。我知道,脚心的皮肉是最嫩的,果然够残暴!

我的脚板心对着士兵,他们定是要夹我的脚趾了……我顿时悲从中来,哭号道:“出师未捷身先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姬钊嗓音温润如玉,道:“你现在招的话就免受皮肉之苦。”

“我是不会招……”我瞪大了眼睛,看见士兵手里拿起了白色羽毛,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原来他们不是要夹我的脚趾,而是要挠我的脚心啊……两个士兵丝毫不含糊,白色的羽毛霎时就碰上我的脚心。像是被蚂蚁啃了一下,痛是不痛,却让我浑身一个激灵,蜷缩起了脚心,觉得奇痒无比还挠也挠不着,“别挠了行吗?呜呜呜呜!好痒!哈哈哈哈!嘤嘤嘤嘤!”

“那你招不招?”姬钊兴趣盎然。姬钊居然这么闲,闲到亲自审问我这个小小的奸细,这到底是我的福气还是不幸?

我泪流满面:“哈哈!嘤嘤!我不会招……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姬钊:“那本宫问一句,你回答一句。”

我咬着唇,悲愤地点头。

“你是鬼方的奸细?”

我笑得快岔了气:“嗯。”

“叫什么?”

“宋、宋梨……”

“鬼方派你来做什么?”

“偷……”我捂住嘴,痒得咬手指,“偷……”

“偷什么?”姬钊悠悠地笑问。

“偷人……”见姬钊蓦地垂下了眼睑,我害怕得又哭又笑,“偷敌军的军事布置图,嘤嘤嘤!”

姬钊又笑得人畜无害:“那现在还想偷吗?”

我哭着摇头:“我不敢了……你不要这样……”姬钊拂了拂袖摆,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我急忙攥紧他的衣角,“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姬钊无情地吩咐士兵:“继续挠,不要停,挠死她为止。”

被挠死,真的算得上是十大酷刑之一。

就在他走到石室门口的时候,我哭成一团:“太子殿下,我、我可不可以……投敌……”

“你说什么?”他转身过来,笑意盎然。

士兵停止对我的摧残,我蜷曲在角落里,姬钊问:“为什么要投靠本宫?”

他白瞎的,这还用得着问吗?师父都说了,能少吃点苦头就别硬撑,我也算是一枚识时务的奸细。于是我也白瞎道:“因为你长得太帅了。”

姬钊噎了一下。

我曲着双腿,泪眼婆娑,无比委屈又无辜,道:“师父说得对,大家都说得对,你真的很变态……”

姬钊的嘴角抽了一下:“鬼方国君能派你这样的人来当细作,也是个人才。”

姬钊是个狡猾的人物,但是他这样自诩聪明容易认不清自己,产生自负的情绪,所以最后他收留了我。他太大意了,虽然我投靠了他,但我心里还是很爱国的,他太不懂奸细法则了,稍不注意就会被我反败为胜。

事后我想了一想,又是瞬间顿悟。我这不就是一招阴错阳差的苦肉计吗?我已经成功地混到了西周国的领导阶层,等于成功了一半了啊!

没想到姬钊狡猾一世糊涂一时,关键时候太好忽悠了。

当然在进行下一步行动之前,姬钊不算吝啬,给我吃了一顿饱的。我饿了两天,这一胡吃海喝下来就没个节制,等到放筷时才猛然发觉太撑了。

这时,姬钊饮了一口茶,有些嫌弃地说道:“本宫不养吃闲饭之人,你觉得你会做什么?”

我打着嗝,顺口道:“我会斗鸡、斗蛐蛐,会帮师父贴对联,会吓哭隔壁的小孩……”看见姬钊的眼神越来越沉,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在鬼方国的时候我还会帮小主人揍同窗和抄作业,如果以后你有了小小主人的话我可以……”

“够了!”姬钊打断我,“说点实际的。”

我实话实说道:“我师父是当朝国师,平时也闲得很,就是拜天拜地拜皇上什么的,当然打仗的时候还有祭祀给三军送行什么的。这些我会一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送送三军……”去西天。

“就这些?”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沉默了一会儿,真怕他一个不高兴会反悔,然后把我拉回去继续处以极刑,于是小声嘀咕道:“我还有美人计……”

恰逢外面匆匆跑来一个丫鬟,禀报道:“殿下,夫人……夫人她不肯吃药。”

夫人?这妖孽出门打个仗委实够奢侈,居然还拖家带口。

姬钊起身走了出去,我只好唯唯诺诺地跟着出去。结果到了一个帐篷外,帐篷里十分嘈杂,有不断砸东西的声音。

然后一个披头散发的美艳女子疯疯癫癫地跑了出来,大笑大闹,可是一抬眼看见负手不喜不悲站着的姬钊时,像是撞了鬼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然后尖叫着四处乱跑。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吗?”姬钊挑了挑眉,“她是别国送来给本宫的公主,只可惜没几天就这样了。”说着,他对我温柔一笑,“这就是使美人计的下场。”

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姬钊又若无其事道:“依本宫看,她是撞邪了,也不用在岐周找什么医治疑难杂症的大夫了,你不是说你会点儿鬼神之术吗,你就替本宫帮她驱一驱。”原来这家伙拖家带口来是想给人治病的,其实治了也白治。他之所以想把夫人治好,大抵只是想人家好了之后再怎么把人弄疯吧……

我咽了咽口水,垂头:“其实……我只会烧一点鬼画符。”

“无妨,你师父是国师,名师出高徒。”

姬钊下了这个命令之后就回了自己的营帐,留下我对付这个疯掉的别国公主。看来师父说得不对,美人计在姬钊的手上都会变成疯人计。

他一定是觉得天下的美人再漂亮都没有他自己漂亮。曾经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

我卖力地画符烧符,洒符水,喷烧酒,一切师父从前做的步骤我都做了,最后,活生生地烧掉了夫人的帐篷……

我很无辜,以蓄意纵火罪被押到姬钊面前。

我只好硬着头皮胡诌乱吹道:“殿下,莫恼!殿下,听我说!这是一场天火,意在烧掉一切污秽!”

话音一落,有士兵来报,说是夫人在烧火营那边找了根木桩撞死了。

我哆嗦了两下,赔着小心道:“殿下可喜可贺。”

“嗯?”姬钊不辨喜怒,“喜在哪里,贺又在哪里?”

“夫人她身上污邪已除,登极乐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那把妖孽的嗓音轻缓而出道:“那要不要本宫也把你一并送上极乐?”

我曲腿跪下,无语凝咽:“我早说了,我就只会烧符。帐篷它燃了是符酒引燃的,而我只引燃了符酒,并没有指使符酒去引燃帐篷,所以,这不关我的事……”

姬钊似乎不太想跟我说话,但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只吃闲饭的人,侍卫把我拖了下去,给姬钊烧洗澡水。

我有些可惜地想,要是蒙汗药粉还在就好了,要是再有点痒痒粉就更好了……

给那妖孽烧好洗澡水之后,天都黑了,我累得满头大汗。出了烧火营时,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帐篷,我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回去。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我拍一下大腿,再次顿悟。月黑风高夜,为非作歹时!我的机会来了。

现在姬钊应该正在沐浴,难得没有看着我,我岂不是可以在这西周的军营里偷军事布置图了吗?嗯,军事机密图极有可能就藏在妖孽的帐篷里,我这个时候去他都脱光了,不可能不顾自己的贞洁出水来捉拿我。

等拿到军事布置图以后,我就赶紧躲起来,趁机再逃回鬼方,光荣地完成使命。到时候我就是鬼方国的大功臣!

这么一想,我顿时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去寻找姬钊的帐篷。奈何找了许多个都没找着,我有些着急,万一等我找过去的时候,他都已经洗完澡了呢?不行,时不等我,我得赶紧找个士兵来问问。

这时正好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勾肩搭背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口中似乎提到过一两句姬钊。我便偷偷地尾随在他们后边。

结果我跟着进了一处奇怪的营帐,营帐很大,一个一个的帐篷相互连着,里面火光明亮,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女人的声音。

我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俘虏”二字,他们定是在虐待我们鬼方国的俘虏。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掀起门帘便冲了进去,怒道:“都给我住手!”

整个大帐篷都安静了。简陋的一张张木床用一张张布帘隔开,床上光溜溜的男女纷纷朝我看来……

几个光着上身的士兵瞧见了我,都下了木床,不怀好意地笑着朝我走来,道:“呀,军妓营里何时来了这等姿色的美人?”

军妓营……军妓营……

我脑中空白了一瞬,语无伦次道:“我、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他应该不在这里吧。哦,是我走错地方了。”

一人横手把我拦住,道:“太子殿下岂会来这军妓营,我看你是想逃吧?刚进来的都这样,等习惯了就好了。”

说着几人就把我往木床上拖。

这回闹大发了,我吓得六神无主,拼命挣扎。木床嘎吱嘎吱地响,我的衣裳被一件一件地剥了下去……

后来肩膀一凉,我不争气地哭了。紧接着营中一片安静,我尚未回过神来,一件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袍子冷不防朝我兜头盖下,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气,还了我一室安宁。

再后来,我莫名其妙地被人抱起,感觉走出了军妓营。迎面的夜风吹得我止不住地哆嗦。抱着我的人一路上一声不吭,我有些害怕,是不是出了蛇窟又掉虎窝,便小心翼翼地揭开袍子露出眼睛,朝对方看了一眼。

这一瞧,我愣住了。姬钊不是不来军妓营的吗,怎么又来了?虽有疑惑,余惊未消,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进帐篷时,他轻佻地道:“你不应该解释点什么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实诚道:“从烧火营出来,不认得路,误入贼窝。”

我知道姬钊不会全部相信我的话,他连自己的军师都不信,更何况信我一个鬼方来的奸细。但是在他准备审我之前,我一头歪倒在他胸膛,直接装死。

偷军事机密的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我得另想对策。

还不等我荣归故里,西周就已经开始对鬼方发兵。因此,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妙计。

我的爱国之心还是我师父遗传给我的,我们国师府的大堂里挂着鬼方国的版图和城池,小时候师父就要求我把鬼方国的地图给背下来。我对鬼方的地形十分熟悉,因而连夜画了一幅羊皮卷地图,上面标着两座城池,然后交给了姬钊。

姬钊看后不语。

我便鼓起勇气道:“这是接下来你们要进攻我国的两座城池,地形和天堑我都标出来了,只要你照着这图去打,不费一兵一卒。”

果然,姬钊饶有兴味地问:“为什么突然给本宫这个?”

我镇定道:“我已经投靠你了,你不是不养吃闲饭的嘛,我就贡献一点我的绵薄之力。”

姬钊收好了羊皮卷,就去调兵遣将。

我在他身后露出了得意的笑。这家伙再狡猾,能狡猾过我吗?我知道他怀疑我,因此他定然不会相信我绘给他的地图,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

实际上,我绘的地图是真的。

姬钊出去打仗了。我便在军营里准备一桌酒菜,准备给他接风洗尘。他一定会勃然大怒,回来找我兴师问罪,然后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药死了他,也算为鬼方人民除了一大害。

虽然蒙汗药没有了,但是军营里一些药材还是有的,配一服毒药我在行。我将毒药撒在了酒壶的壶嘴上,这第一杯酒一定要倒给他,然后第二杯才是我的。

傍晚的时候,西周终于鸣金收兵。出乎我的意料,姬钊是面含喜色地回来的。我不确定地问:“吃败仗了你还这么高兴?”

姬钊微微笑道:“你说得对,本宫果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拿下两座城池。”

我的下巴掉地上了,我艰难地捡起来,道:“你用了我给你的地图?”

“嗯,用了。”他坐在我身边,手托着下巴,挑眉看着我,“难得你用心绘图,愿意效忠于本宫,本宫又怎会令你失望呢?”

我咽下一口血,伤心地哭了,道:“你个狐狸精,为什么要相信我啊,呜呜!”

“你的意思是,本宫不该相信你?”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抹了一把眼泪,忍着痛递给他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就碰杯,道,“来,干!喝了这杯还是朋友!”

国土沦陷,心中痛楚,我连喝数杯,再掀起眼皮时,看见姬钊的酒杯已经空了,这才心情好了几许:“你喝了我给你的酒啦?”

姬钊点头。

我便不受控制地大舌头道:“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告诉你,那是毒酒!”

我话刚说完,便头晕眼花地看着姬钊皱了皱眉,嘴角忽然抿出一缕血丝来,道:“糟了,本宫竟然中了你的计!”

我心中既痛快又酸楚,拍桌号道:“你这奸人!害得我国破家亡,这就是你的报应!”他闷咳了两声,我着实想揍他,扑过去便把他扑倒在地,揍了他两拳,“你一定是早就知道我给你的地图是真的,所以你将计就计……”他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我便趴在他身上软绵绵地掐他,“你为什么非要打我的国家不可呢?”

姬钊云淡风轻道:“也没有非打不可,但是没人给本宫一个不打的理由。”

我抬起头来,撞进了他的眼波里,口干舌燥地问:“你怎么还没死?”

他抬手拭了拭嘴角的血迹:“只是咬破了舌头。”

他的话让我既不酸楚也不痛快了。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亦是盯着我,微微滑动了一下喉结。我看着他红润的唇,脑中便有一股热血直涌上来,便俯下头去咬住了他的嘴。他没有反抗我,我便多咬了两下,气喘道:“你觉得我美吗?”

姬钊似笑非笑:“还好。”

“那我对你用美人计吧,你就不打我的国家。”不等他回答,我便又趴下去,啃了很久。

良久,姬钊的手掌扣住我的后腰,火热非凡,低沉喑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美人计是什么?”

说着他便把我拦腰抱起,走回了他的营帐。我第一次躺在他的床上,身下铺了柔滑的锦缎。还不等我多摸两下,上头沉重的身躯就压下来。在我喘不过气张嘴之际,他凉薄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长驱直入,湿热不已。

这让我猛然想起了军妓营里的那一幕,本能地伸手去推。他握住了我的双手,吮着我的耳垂,沙哑道:“你这招美人计,本宫笑纳了。只要你愿意,本宫可以考虑不继续打鬼方。”

于是我放弃挣扎,任由他的吻从嘴唇一路往下,所至之处衣衫尽褪……

我一定是多喝了两杯的缘故,居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脑中一片空白,但是又十分清醒,知道覆在我身上的人是姬钊……

指缝间攥紧了他的发,声名残忍暴戾的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残忍暴戾。我还是对未知充满恐惧,手攀着他结实的肩背,颤抖地问:“你的夫人……就是这样被你折磨疯的吗?”

恍惚间,他似乎对我展眉,道:“本宫不对一般人用这种手段。”

后来,他沉身而入时,我痛得抽气,指甲掐着他的背,咬牙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一晚上我不敢睡得太沉,天微微亮时就爬起来,唯恐姬钊忘了自己的诺言。我把他推醒,他才睡下不久,不悦地皱着眉头。我鼓起勇气道:“你快下令收兵吧,你答应过我的。”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用手把他的眼皮撑开,最终他捏了捏鼻梁,道:“本宫答应你什么了?”

我道:“你答应我只要我用美人计,你就不打鬼方了。”

“是吗?”姬钊努力回想了一阵,淡淡地笑了起来,眼睛眯着一条缝,斜睨着我,“原来是这么回事,昨晚本宫是怎么说的?”

我心中一沉,不语。

接下来他却懒洋洋地翻身继续睡,道:“本宫是笑纳了你的美人计,但本宫只说可以考虑不打鬼方,没说一定不打。”

沉默良久,我问:“原来你是骗我的?”

他背对着我,不再回答。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是被醋灌满了,又酸又痛。我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挪腿下床,脸上有些痒,摸了摸脸才发觉满手泪痕。我往外走,哽声骂道:“你这个大骗子。”

出来时,巡逻的士兵都对我恭恭敬敬,可能是因为我从姬钊的帐篷里出来的原因。我一路畅通无阻,居然能够顺利离开西周的军营。

什么都顾不上去想,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就算我在这里,那个大骗子也不会停止对鬼方的攻占,我没能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美人计用了也没有效果,横竖是个死,反正鬼方亡国了,我那么爱国一定不能独活。

我从岐周回到上京,见到了我的师父后,号啕大哭。我没能做好一名成功的奸细,我失败了,我还丢了两座城池。

师父知道,一定会劈死我。

可是师父显然也很想念我,泪光闪闪地拍着我的背,慈爱地说道:“阿宋,别哭,你做得很好,光荣地完成了使命,为师为你感到骄傲。”

咦?

紧接着师父又道:“为师果然没看错你。在你的努力下,皇上又主动献上牛羊千匹请求和谈,西周太子才派使臣来和谈,说可以不打我鬼方,但是需要和亲。”

“哦。”我闻言垂下眼睑,咧嘴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皇上有八位公主,随便送一位过去便是了。”

“嗯。”师父赞同地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和亲的日程很快就定下来了,只不过这些已经和我没有关系,我依旧是国师的关门小徒。到最后,我还是有些欣慰的,姬钊履行诺言就好了。

可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他,不知道心中那酸涩感从何而来。后来我想,可能是在西周的时候醋喝多了,我真应该打瓶酱油来喝。

实际上我真的打了一瓶酱油,睡觉前喝了半瓶,酸涩感没有了,嘴又干又咸。到了半夜,我实在装睡不下去了,想起来捞杯水喝,可是刚刚坐起来,忽然窗台动了一动,在外面的满园夜色下闪过一抹极快的黑影。

我吓得一个哆嗦,动也不敢多动。国师府防卫一直很好啊,怎么还遭贼?

那微凉的气息倏地至飞我床边,黑影坐在我的面前。我与他在黑暗中对视半晌,回过神来抖了一下,当即爬起来就想跑。奈何突然脚腕一紧,整个人就倒在了床上,继而被人压得不能动弹,刚想叫出的呼声被快速压下来的唇给堵住……

我一直僵硬着。我很敏感,那天晚上也是黑夜,我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

是姬钊。

他强硬地撬开了我的唇舌,舌头凉凉地滑进来,有些疯狂又有些粗鲁。

他死死地压着我,很久才抽出唇舌,不满地沙哑道:“吃了什么?嘴这么咸。”

我喃喃道:“喝了酱油。”

他问:“为什么喝酱油?”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还是固执地想看清他的眼睛,道:“因为心里酸,喝点咸的就不酸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动手来扯我的衣裳。我阻挡不及,他直接把我的裙衫撕碎。我心中那股好不容易被酱油压下的酸涩瞬间奔腾出来,我用力地掐他:“你都要跟公主和亲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低叹一声,越发用力。

我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中,隐约间听他在我耳边道了一句:“你等我。”

和亲这天终于要到了,我心里很酸楚,眼不见为净,于是打算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前一天晚上,我向师父请辞。师父正在算卦,他喜欢搞这些花哨的玩意,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其实早在你潜入西周的那天,为师就已算到阿宋的桃花开了。”

我不解:“什么意思?”

“是你救了鬼方啊。”师父叹道,“该你的就是你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然而已经没有机会明白。师父居然对我下黑手,我后颈一麻,就失去了知觉。等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外面人声鼎沸。

一干宫女鱼贯而入,我大惊失色,我居然到了宫里。她们给我梳妆打扮,给我穿火红的嫁衣,而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在被强行押入喜轿前,皇上来送我,拉着我的手莫名地一脸不舍。

后来我才隐约明白,我莫名其妙成了鬼方的九公主,成为跟西周和亲的对象……原因很简单,前不久一个小国的公主送去西周没几天就疯了,然后死了,皇上的八位公主谁都不愿嫁。

于是我又成了替补。

唢呐声响起,仪仗队这头走到了城门,那头才刚刚出宫门。我坐在喜轿里,手心里全是汗,蓦然想起了那天夜里他的一句“你等我”,突然就不酸了,而是有些隐隐发痛,眼眶发热。

姬钊带着西周的仪仗队在城门迎接,我要从喜轿上下来坐上他的喜轿。我站在城门上,抬眼看见他立在那里,和我同样一身火红的喜服,十分英挺。他对我伸出手,微微笑着挑眉:“过来。”牵上我的手时,又拔高了尾音,“很紧张?手心都是汗。”

我忽然发觉,我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喜欢他。我吸了吸鼻子,点头:“嗯,好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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