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人生情怀
——读赵武松诗歌集《草木之心》
2015-01-21刘益善
●刘益善
炽烈的人生情怀
——读赵武松诗歌集《草木之心》
●刘益善
编者按:赵武松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湖北省财政厅副巡视员,是一名在财政监督战线奋斗多年的老兵。他阅历丰富、热爱生活、酷爱写诗,多年来无论严寒酷暑,始终笔耕不辍,在诗歌创作中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找到了自己的精神皈依,与中央所倡导的“领导干部要有健康高尚的兴趣爱好”理论高度契合,主要作品有诗文集《在路上》、《红尘绿洲》等。
好的诗歌像夏天的闪电一样,在沉闷无风的夜晚,突然如布匹断裂一声脆响,撕开黑色夜幕。光华闪烁之后,紧跟着是密集的雨点砸向干渴的地表,使得焦苗喝饱,老树吐新,河流涨水,大地润泽。
赵武松的诗歌选集 《草木之心》具备这样的精神品质,让人在阅读之余有种解渴后的快感。当然,这种快感不是大汗淋漓后的冰镇。
武松的诗内容开阔:低处的村庄,流动的城市,生命的感恩,四季的过往,刻骨铭心的亲情,生活中的失落和悲苦……在这些题材的背后,有着感怀生活的重量。如他的 《世界对我够好了》一诗:“我哭他也哭/我一安静,他也变得安静/我们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契合/他总是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我/给我温暖或者清凉/世界对我够好了/我欠他太多,无以回报/只有当他黑下来的时候/我用一双眼睛/为他照明”。语言平和的表象之外,熔铸着诗人在平淡生活中对生活的感恩之心和乐观的人生态度。
诗的本体是生命,语言的本质是诗。在这本诗集中,作者多次运用“白描式”的手法,让看似平静的叙事语言蕴含着深邃的哲理,给人反反复复地咀嚼和回味。如他在《放生》中写道:“父亲将那只养了多年的/乌龟,放生湖中/口里念念有词/那只乌龟,身体沉在水里,脑袋露出水面/无意离开/我静坐湖边,徒生念想:父亲年逾古稀,我也将垂垂老去/多年以后,那只乌龟会在哪里,父亲会在哪里/我又在哪里/我这样想了大约一分钟/那只乌龟/已不见踪影。”这样的叙述,是一种折返心灵的自我观照。又如《大年初七在天河机场》,是一首送别女儿的诗歌:“飞往北京的航班,晚点一小时/我在宽敞的大厅来回踱步/雪渐渐停下来,飞机一架接一架起飞/我的世界一下子就空了/我一抬头,仿佛看见女儿在风雪中/飞翔的模样。”再次唤醒诗人记忆的,不是女儿的背影,而是飞机空中飞翔的模样。这个时候,承载女儿的飞机,自然成为心绪飞翔的寄托。“飞翔的女儿”,是诗人的精神支撑,也是诗人细腻情感里深深的根。我们完全可以想象,诗人送别女儿时,在不见女儿“有形的身影”的同时,把全部注意力倾注于空中翱翔的飞机,这种移情,是深沉的父爱。于无声处,武松的诗歌具备这样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些年,诗人写尽生活的繁杂滋味,沉重的现实感悟中又有着难得的温暖浪漫。如《安全死》一诗:“大白菜打农药/大米含黄曲霉素/奶粉测出三聚氰胺/雾霾散了又来/与其这样/不如选择安全死/不吃不喝不呼吸/干干净净活在地下/至于火葬场的炉灶是否安全/与死者无关。”这样语含讥讽嘲弄某种敏感话题又实则无奈的表述,正是诗人对社会良知的叩问。再看《二愣子》这首短诗:“二愣子读不进书,初中辍学/左邻右舍的人/怀疑他有智障/父母带他去新疆旅游他没有去/大哥带他去吃西餐他没有去/二哥要他把晾在阳台上的被子收回来/他没有去/隔壁的三丫头要他帮忙疏通下水道/他去了。”一个寡言少语的“二愣子”,有着让人感到矛盾的一面:在众多家人和“隔壁三丫头”的心目中,“二愣子”的腿脚表现呈现如此大的反差。个中缘由,诗人没有点破,高明之处正在这里,且让读者自个思量:“二愣子”何以成为“二愣子”?如果说家人和“隔壁三丫头”代表两种力量,即世俗与美好的对立,诗歌又让人看到平常生活中温暖的一点亮色。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正如大海的暴烈和温柔一样。二者差距越是明显,其艺术的张力也愈强烈。诗人深深懂得个中奥妙,在不断爬高和超越中,张扬了浪漫豪情,也抒写了现实感悟,智慧和诗意的双重表达,是诗人写作的基本立场。读他的诗歌,我常会被他朴素而充满真挚感情的文字所打动,心里升起温暖之意。
“内心的”,“审美的”,是衡量好诗歌的两大刻度尺。毫无疑问,这些诗篇是表达情感的重要篇章。他让尘世生活中冰封已久的心灵熊熊燃烧起来,写出艰难中的幸福意蕴,给人可以触摸的温度。又比如日常生活的际遇,在诗人的笔端,呈现别样的滋味。诗人在《一只风筝挂在树上》中写道:“它被一颗老树揽在怀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它开始反思,为什么要挣脱束缚/好高骛远/它越来越怀想/有人牵引的日子/多么幸福”。《自述》更是道出了作者的困惑和心酸:“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诗人/在我看来,诗人不过是众多风景中/碍人眼球的风景/我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不多言,不多语/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闲的时候,我就写诗/写着写着就着迷了/不出意料的话,我也将成为/世俗眼中的/一帧风景。”没有顾影自怜,平静的叙述饱含了烈火般的激情。这不是某些诗人所提倡的“零度写作”,一丝剑气流于文字底端。
诗歌的尊严不需要依靠来自诗歌以外的“神力”或者某种世俗推动力的恩赐,一切依靠诗人温暖的语言来填充。武松的诗,没有感情枯水期的无病呻吟。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当知青时,他就开始诗歌写作。无数次在有风听风、有雨听雨的日子,在满地月光、遍地松针的小树林里,他把自己创作的诗歌念给知青战友们听。回城后,他当过民办教师、企业会计、杂志编辑、公务员,丰富的人生阅历,使他对苦难和幸福有着更深的解读。所以,《草木之心》蕴含着他对诗歌独创性和自然流畅境界的执意追求,这也恐怕是其几十年人生追求的再次呈现。
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的序言中有一段解释“镜”“灯”所指明的隐喻意义:“一个把心灵比作外界事物的反映者,另一个则把心灵比作发光体,认为心灵也是它所感知的事物的一部分。”此刻,我想借用艾布拉姆斯“镜与灯”的说法,来表达我品读《草木之心》的审美感受。一面立于墙面的明镜,能如实照见所有角落摆放的一支明烛,可明烛一旦燃烧起来,就注定喷射出火焰,明镜的画面将是繁星闪烁一般。在《草木之心》中,诗人武松把他所经历或者见到的过往生活,无论是平淡还是热烈的一页,无论是残酷还是温馨的一幕,通过熊熊燃烧的语言,让人感受到其炽烈的人生情怀。■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诗人)
附:作者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