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 天地人化一 道物我通悟

早在南朝时期，宗炳就在《画山水序》中提出“含道应物，澄怀味象，言象之外，畅神而已”的美学观点，经典画论中也一再出现“澄怀观道”、“道法自然”等观念。而姬子“墨道山水”中的“道”是经过升华的另一新的境界，关乎宇宙，是超越任何具体时间空间的宏大意象。所以他的作品画面也是一派苍茫的气象，以对山川万物的观照呈现神游万物的自由状态。

贾方舟曾说：“在创作技法上，他遵循“以神写形”，从中国画传统与西画传统中自由地调取构图、色彩、笔墨方法。大胆地采用构成的形式来组合山水意象，并且使用强烈的色彩对比，从而创造出“更富有奇幻效果和宇宙意识的自然景观，是一个现代山水画家返回传统山水画观道原点后创造出来的新图式、新境界”。

由于并不着力于刻画具体而微的事物，姬子的作品从整体上看来有着广阔的想象空间，观者可以与他一同体道与悟道，感受宇宙也是他所追求的艺术最高境界。

I ART：你的作品分为笔墨山水、冰雪山水、墨道山水系列，能否分别介绍一下这三个系列？它们是否代表着您的水墨探索越来越深入与开阔呢？

姬子：学国画的起点都是继承传统，一开始我也是临习古人和近现代名家的作品。然后就是写生，写生回来整理加工创作作品，体现个人的笔墨风格。这种方法是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我把它称为“眼中山”，即眼中看到的山。我们的山水画家都遵循着这种程序，按照这个程序创作出来的是“笔墨山水”，“笔墨山水”也是正统山水。很多被誉为水墨大家的山水画家终其一生都在创作这类作品。从上个世纪50年代末开始的十几年时间内我也走的这个“笔墨山水”的过程。

因为想突破传统水墨的范畴，我继续往下探索。当时也是受到毛泽东的词《沁园春·雪》启发，开始尝试画长城内外的冰雪山水，想要表现词中所描述的气势。尝试出长城燕山山脉的冰雪山水之后，我开始画西藏的冰雪山水，它们共同构成了我的冰雪山水系列的两个部分。我没有去过西藏，只是通过图片与影像来进行创作，但是抓住西藏山水宗教性的精神面貌才是重点。这一阶段也持续了十几年，基本上确立了自己的风格。“冰雪山水”的基础还是“笔墨山水”，但它已经是“心中山”。

画家不能不读书，为了从传统文化中挖掘创作的思路，我开始阅读佛家、道家、儒家经典，并把道家作为探索重点，我认为道家博大精深是中国文化的根基。在读书过程中我受到很大的启发，尤其是被道家奉为经典之作的老子《道德经》。“墨道山水”中关键也是一个”道“字，山水要反映“道”的境界，而“道”就是宇宙意识、宇宙观念。自然规律天道、地道、人道都是永恒的，不能违背的。古代的作品都是诗情画意的文人画境界，而我认识到这并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在我看来具有普世价值的“道”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如何反映“道”是一个难题，需要通过探索来体悟，无法用具体的语言与图像来表述，道不可言。我在八零年代末就开始构想“墨道”山水如何来表现，我视之为“道中山”，我注意到美术史以前不单独有“墨道”这个词汇，如今它倒是开始有人来使用了。

I ART：所以你所追求的“道”与古人所追求的“澄怀观道”、“道法自然”等等中的“道”是否已经在内涵上发生了变化？

姬子：是深化了。中国古代经典中讲求天人合一，而我认为天人合一是物理反应，我追求的是化学反应“天人化一”。“天地人化一，道物我通悟”是我总结出的一句话，是一种升华，内涵上也去追求更深刻的表现。

I ART：你的很多新作都表现的是时间、空间，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创作主题？水墨这种媒材如何去表现时间、空间这样无形的概念？姬子：我主张画山水画应该有宇宙意识，这其中的空间观念意识就很大，山水才能表现出大的气势。但是这些山水画没有固定的地点，即使是长城冰雪山水中的长城也仅仅是符号，空间由此而扩大，不能仅仅局限于“眼中山”。从技术上来说，想要突破具体空间与时间的局限，首先要打破传统的构图，采用散点透视并吸收西方的黑白色彩关系、虚实关系等。举例来说传统的中国画在用色上是近处的色彩重，远处色彩淡，西画通过光线的使用可能正好相反，我的很多画也是这样处理，即近处着色淡，远处着色重。

I ART：西方的光影透视方法如何与中国画传统相结合但又不生硬呢？

姬子：我的体会是，把西画的常识了解以后不可以生搬硬套，把它们变成一种素养、绘画元素。在画画的时候不可执意于区分西画与中国画，让它们自然从笔下流露。读书加强艺术修养也是促进绘画领悟与理解的重要途径。

I ART：那在创作过程中是否保留有传统水墨山水的一些程式、画法？

姬子：是的。传统笔墨讲究用线，我在绘画中也根据需要保留了。我们平时说“以形写神、形神兼具”，我是“以神写形”。“神”是画的内涵，是思想和意境。精神需要什么造型什么画面构图，我就采用怎样的方式。所以并不是如同古人那样刻意采用某种程式与画法。

I ART：在色彩的运用上您也做了很多大胆的尝试与突破，能不能讲一下你对山水画色彩的思考呢？

姬子：古代山水画的色彩具有局限性，这就需要学习西方的色彩学，但还是遵循着“以神写形”的原则进行创作。从前的山水画是随类赋彩，我的画中大胆使用红、黄、紫等色彩，目的也是为了具有当代性，与古典和近现代区别开来。艺术贵在个性与创造，只有与别人的创作拉开距离才能确立自己独特和鲜明的艺术风格。

I ART：你如何判断一幅作品是否成功了？

姬子：境界，尽可能把“道”的境界反映出来，并没有具体的标准。还有技法方面，很多时候传统技法满足不了“道”的境界，自己也要探索新的技法。还是形式和内容完美的结合。

I ART：当代水墨探索的道路上，如何对传统进行取舍？

姬子：根据自己的创作需要。以宋代山水画为例，我在现在的创作中采用的比较多，因为它们多是大构架，表现的气势也很宏伟，非常适用于我表现宇宙意识。时代变化了，艺术语言应该随之发生变化，当代有当代的文化意识。

I ART：古稀之年仍在创作，并不断突破，你的动力来自哪里？

姬子：年轻的时候画画是我的兴趣爱好，经过深入的学习后就无法放下。还是一种文化的吸引力吧，为了确立自己的艺术思想、为了创作，需要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无法停止探索的过程。现在我还是每天都在画画，确实放不下了。（采访/撰文：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