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岸

练冬红

上 岸

练冬红

当年，我们轧钢厂精减人员，有一个名额落到了我们三八天车班里。我当时是班长，和班里的姐妹们一样，想这倒霉的事会落在谁的头上。正忐忑着，车间主任把我叫去了。

在主任专用的办公室里，主任亲手给我倒了杯开水。他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班精减人员的事，你有方案了吧？”我惊讶地看着他，机械地从他手里接过那杯热开水，仿佛接过一个烫手的山芋。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主任让我先回去工作，想好了再告诉他。

我回到班里，姐妹们一下子围了上来，急着听信儿。从未说过谎的我，对大家说：“主任没提减员的事，谈的是别的事情。”说完，我的脸辣得像火烧一样。姐妹们默默地散开，人人心事重重，个个愁上眉梢。

第三天，我把自己的方案告诉了主任。主任笑了，他好像料定我会把自己减下来似的。

离开轧钢厂后，我找过许多工作，干过塑料厂生产线的工人、酒店的服务员，当过小贩，跑过业务……去年，我的第三间茶叶批发店开张了。

这一天，老主任走进了我的店铺，我给他斟上一杯热茶。谈话间，他说：“你还记得我讲的故事么？”我说：“记得，一只逃生的小船，超了一个人的重量，船长说，我下水吧，因为我的水性最好，游上岸的可能性比别人大。”主任喝着热茶，呵呵笑着说：“你这个小班长，今天也终于游到岸上了！”

我也笑了，说：“老爸，您看这个新茶的味道，如何？”

特约编辑：林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