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纪事
2015-01-16麦坤
麦 坤
电影院纪事
麦 坤
市里的电影院新装潢并即将开业,有朋友邀我到时一同前往观影,因为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我没有很明确地答复,心里倒有一种很惘然的感觉。
因为电影院曾经是多么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小时的电影院设在公社大院的一所大礼堂里。夜里入黑以后,由于镇上电力不足,整条街都黑漆漆的,唯有大礼堂临街大门灯火辉煌,加上门前空地摆了各种吃食:瓜子、酸菜、野果、芝麻糊、汤圆、姜葱粥……各个摊子为了招徕生意,都点上煤油灯、汽灯。镇上人多来此凑热闹,人气很旺,所以电影院对于小孩子来说,不啻天堂一般。
每每一到天黑,吃罢饭,我就一溜烟跑往电影院门前,开始搜肠刮肚想着当晚怎样混进去。曾经试过的法子有:求相熟的大人带进去,讨好有一点熟的看门收票者卖个情面放进去,抓住一个不认识的人后襟佯装是人家的小孩混进去。最过激的一次,是趁乱与一帮小伙伴闯了进去,没多久就被工作人员一个一个从人丛里、凳底下、角落里、甚至厕所里逮出来,小鸡似地拎出门去。在那时的小孩们眼中,也许并不知道公社书记的权威,但对“电影佬”的权威,却是认识得相当清楚的。
当时的电影院相当简陋,坐的是硬板凳,有靠背的只是前半场的座位,后半场都是长条凳。那时宽银幕还不普及,一块四四方方镶黑边的白布,悬挂在舞台中央——那就是银幕了。没有放映室,放映机放在观众席中间,放映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圆形的胶片盘装上放映机,关了灯,随着“咝咝”的胶片盘带动设备的微响,电影就开始了。一卷胶片放完,中间换片的当口,灯亮了,人们的议论声响起来,有人趁换片的时候去上个厕所,比现在的电视插播广告时间还要让人放松。
老式放映机容易出故障,往往看着看着银幕上的影像突然消失,然后看到一个烧焦的洞伴着一声怪响一下子烧大了,人们很有经验地说:“烧片了。”经常还会停电,停了电,人们也还要等电来了再看,有时一晚停个三四次,电影便要放到很晚,小孩们便睡着了。我的弟弟曾经独个去看电影,跑到舞台上枕着舞台边的水泥沿躺着看,睡着了,电影散场也不知道。还是我爸有经验,跑到“电影佬”家里,叫起人家到电影院里一找,就找着了。弟弟睡得挺香,蚊叮虫咬也没影响他睡觉。
电影让我认识了一大批那个年代的电影明星:演老大妈的曲云,演汉奸特务的陈述,演日本鬼子的方化,演战斗英雄的王心刚……我常常恨自己生在不用打仗的年代,不然怎么的也是个战斗英雄,再不济也是个卖香烟帮地下党送情报的交通员。那时候的电影,也真的是我们这一代人一个扎扎实实的爱国主义教育大课堂。当然人们除了爱国题材的影片之外,还有别的需求,尤其是娱乐性质的片子。后来可以引进港产片时,就因为一部《三笑》,镇上万人空巷,全挤进电影院里,电影散场时由于秩序失控,许多人被挤掉了衣服、鞋子,甚至手表。
但电影院的全盛时期,还应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时为改革开放初期,电影题材逐渐多样化,人们口袋里多了几个钱,但电视机还未普及,于是电影院成了人们首选的娱乐去处。当时我住的地方在电影院后面,几乎天天听着电影日夜场轮番放映,常常可以听到情节激动人心处观众们热烈的掌声。而一部《少林寺》掀起的功夫热,一场《霹雳舞》带动的跳舞热,也可见当时电影的魔力。
现在电影院的设施,已不可同日而语,大都装饰豪华,大小放映厅满足各类电影同时放映的需要,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高质素音响设备更是引发震撼效果。但是,我去电影院的时间还是逐渐减少,几近于无。
作为一个曾经那么热爱去电影院的人,我衷心希望电影院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回归人们的日常生活,能够成为新一代少年的人生记忆。
责任编辑:覃凤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