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联谶
2015-01-14李秉鉴
李秉鉴
古人称可以预言未来的符号为谶,其中凡见诸语言文字的都属于谶语。一般人都注重话语、诗歌中的谶语,也时见今人有专文论及。联中的谶语为数甚少,因而为论者所忽视,笔者特搜罗数联,以补阙漏。
清朝时一位私塾先生曾出一上联:“益者三友松竹梅”,要学生对出下句,一特别颖悟的学生应声而答道:“加我数年解会状。”对得不但工整,且充满了要连中三元的豪气。先生赞赏之余也不无忧虑,因为“加我数年”四字透露出迟暮之感,对于一个年轻的学生来说是不吉利的。不久,这位学生遽然而逝,先生的忧虑不幸成真。
纪晓岚任四库全书总纂官时曾引某君之一联:“浮沉宦海如鸥鸟,生死书丛似蠹鱼。”他开玩笑道:“此二句可作我他年之挽联。”身边一位同僚说:“此联只有陆耳山副宪足以当之。”几天后陆的讣告就到了京城,几乎是这位同僚的话音刚落,陆耳山在千里之外即应声而殒。原来是陆耳山衣物准备不足,适逢气温骤降,遂冻僵于旅馆中。当时人都认为是语谶。
清光绪年间,杨锐为戊戌变法遇难的六君子之一。当其于是年八月十三日问斩后,人们注意到他住宅大门两侧的一副对联:“月中渐见山河影,天上新承雨露恩。”上联为苏轼《八月十三日玩月》中诗句,其中的“渐”字为三点水加一“斩”字组成,正应了六君子被难的十三日之后一数字。
谶语多为凶兆,然而即是预言未来,这未来必定也有吉利祥瑞之事。清光绪年间,京城有名“扶云”的伶人,色艺冠绝一时,学士黄漱兰十分欣赏,稍有闲暇即前往捧场。一日在酒座中,席间有人说:“扶云老斗”颇不易对。当时京城里称亲近伶人者为“老斗”,因此用以调侃黄漱兰。黄漱兰才思敏捷,应声而对出下句:“指日高升”,不数日,他果然升迁。民国时雷瑨将此则轶事收入《文苑滑稽联话》,并拟题为“联谶”。
谶语之预言未来不过是一种巧合,人生中发生了重大事情,人们总爱在其过往的言行中去寻找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一旦有偶合现象,便附会为谶纬。这种不科学的观念近现代以来仍然顽固地存在,就连一些思想开明、学识渊博者也不例外。
民国大儒章太炎,十分赏识其弟子黄侃,力劝其著书立说。黄侃却认为观点还不够成熟,坚持要至五十岁后才动笔。1935年黄侃五十岁生日时,章太炎赠一联以促其兑现自己的承诺。其联曰:“韦编三绝今知命,黄绢初成好著书。”上联说黄已到了五十岁的知命之年,下联促其将胸中的锦绣付之竹帛,著书立说。不久,黄侃因饮酒过量而亡。噩耗传来,章太炎才猛然发现,其联语中竟暗藏了“绝命书”三字,他为联语成谶而痛悔不已。
上世纪五十年代,张伯驹曾在梅兰芳夫人福芝芳处做客,回家后偶得一联:“并气同芳,入室芝兰成眷属;还珠合镜,升天梅福是神仙。”联语中嵌入了其夫妻二人的姓名,十分工巧。当时梅兰芳已经逝世,下联一时不可理解。不数日福芝芳即辞世,正应了下联所言,其巧合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