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一百年后,我们会成为汤姆逊吗?

2015-01-14周湘瑜

海峡旅游 2014年9期
关键词:汤姆逊闽江源头

周湘瑜

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名叫汤姆逊的苏格兰人,从广东、台湾来到福建,当他从闽江口坐船向福州进发的时候,被闽江沿岸的风光折服,并且用影像留下了珍贵的记录,他甚至认为闽江可以与欧洲几条著名的河流所媲美。作为世界纪实摄影的先驱者之一,汤姆逊还出版了《福州与闽江》、《中国和中国人影像》等在西方十分著名的出版物。

2014年,《福建画报》启动了一个名为《闽江》的大型影像文化创作工程,召集了国内外十几位摄影师,计划用一年时间,从闽江正源、中源等源头出发,走遍闽江所有支流和主干,用影像记录今天的闽江。

《闽江》是一个以纪实为创作风格,以社会学的田野记录为手法的人文影像项目。参与的摄影师包括曾璜、Frank Folwell(美国)、那兴海、崔建楠、李世雄、曲利明、陈勇鹏、周跃东、王鹭佳、赖小兵、陈伟凯等国内外知名摄影师。每个人均依主题拍摄,包括闽江沿岸的日常生活、闽江风光、人、宗教与宗族、书写闽江、即将消失的船家、戏曲、民俗等等。

《闽江》的拍摄方法为“集体行走,个人创作”。一共安排四次“集体行走”,第一次在2014年5月,行走富屯溪。行走北溪和西溪两条支流,走到每一个支流的最远的村庄和乡镇。然后再行走光泽至顺昌、邵武的富屯溪主流。第二次行走在2014年7月,行走崇阳溪、南浦溪、建溪部分。第三次行走计划安排在2014年9月,行走闽江正源(沙溪)建宁至南平部分。年底11月计划第四次行走,线路为南平至福州的闽江主流以及这个河段上重要的支流,比如古田溪、尤溪、大樟溪等。

因为强调纪实的影像创作风格和社会学的田野记录,在这个工程中,采访和拍摄同样重要。所以,每一位摄影师都需要文图双重记录,在已经完成的两次行走拍摄中,他们已经通过微信推送了许多饱含行走情感的文字和图片,那些珍贵的影像比普通的摄影展示更具直达人心的力量。

我们采访了《闽江》工程的策划人和组织者,《福建画报》社社长、总编辑崔建楠先生,他说,《闽江》是一次向汤姆逊的致敬!所有的历史都需要用影像将变化和进步保留,“我们一直在用穿越的眼光去审视自己在闽江的行走和记录,一百年之后,我们会不会也是汤姆逊了呢?”

海峡旅游×崔建楠

这次闽江拍摄,您选了“人”的拍摄主题,为什么?

我一贯拍摄的方向就是人物。我觉得,人是一个句号,其他的都是逗号。人们最关心、最喜欢观看的,是人自己。对纪实影像来说,风光、建筑、民俗,没有人,总是有所缺失。

其次,《闽江》的前因是因为汤姆逊的那些一百年前闽江的片子,在他的影像中,有闽江沿岸各种各样的人物。一百多年来,也有不少外国摄影师拍过中国人。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拍摄的中国人的表情都很木讷。可能中国人那时候的表情就是那样?或者面对外国人的镜头太紧张?还是因为当时感光材料的原因,曝光时间太长而“略过了”更丰富的表情?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觉得,中国人也有喜怒哀乐,汤姆逊之后,我想记录更为“生活”、有更多表情的中国人。事实上,我在拍摄时发现,现在闽江沿岸的人与汤姆逊拍摄的人已经大不一样,现在的中国人面对镜头的时候都很开放、开朗,都很阳光。我想这应该是一种进步。有机会的话,也希望让外国人看一看。未来要是时机成熟,我觉得甚至可以通过影展的方式,将我们拍摄的人物与汤姆逊的做个对比。

《闽江》拍摄强调纪实,现代艺术家陈勇鹏在闽江沿线书写心经的行为艺术的加入,是刻意设置的吗?有没有争议?

四年前《跨越三个世纪的影像——汤姆逊的福州和闽江》摄影展时,我们就有了拍摄闽江的想法,这几年一直在调整思路,但纪实风格是肯定的。把陈勇鹏的创作纳入《闽江》,有争论,有人认为行为艺术不适合在纪实类的纪录之中。但曾璜(著名摄影理论评论家,影像收藏学者)老师认为,《闽江》应该是一个开放的平台,作业形态应该更丰富。将“心经书写”的行为放进来,有一定的表现力和丰富性。包括之后我们还吸收了摄影师郭晓丹的针孔摄影。针孔摄影其实也是非纪实影像,更多是观念上的一种呈现。

目前《闽江》已经完成了两次行走拍摄,我们发现,事实上这两位非纪实的作品更突出,更能吸引眼球。这对于活动的推广、加强影响力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当然最重要的是,只要它的纪录有作用,能让纪录更扎实更全面,就没有问题。

接下来在拍摄方法上还会有拓展和变化吗?

我们的拍摄方法一直在拓展。

第一次行走时,我们是规定主题。所有摄影师都按照规定的主题拍摄,结果发现会漏掉很多内容。第二次我们就调整为拍摄内容的“规定动作+自选动作”。规定动作一定要完成,自选动作由摄影师自己决定。

第二次行走之后,我们又尝试了一个闽江漂流项目,几位年轻摄影师划艇拍摄,从建宁的源头一路漂到三明。几天的漂流拍摄,给《闽江》这个大作业带来了非常难得的宝贵与真实的一面。因为前面我们都是走“陆路”,常常是要离开溪水江水。漂流在水面上,会看到许多我们未曾发现的东西,有山水生态很美的河段,也有一些“负面”的发现。比如,在建宁闽江源头的村落,发现了很严重的污染;在安沙水库,发现了公路建设砂石乱倾倒;还有永安小煤矿随意倾倒矿渣,水面上经常可以碰到电鱼的人……

我们前两次纪录都是比较正面的,不论拍摄的是民俗、民居还是其他,这并非刻意为之,可能因为前两次走到的地方确实生态保护比较好,也可能是因为陆路水路的差别。第三次大规模行走时,我们会从陆路再走一回闽江正源,给这条已经漂流过的线路,再做一次验证。

有没有考虑新摄影师的加入?

《闽江》活动开始以后,有很多摄影师想要参加进来,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划时代的项目。从汤姆逊之后,没有过这样整整耗时一年的四次行走,即使是汤姆逊也没有把闽江的主干、支流都走遍,这个“走”本身就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但是,我们增加人会非常慎重,因为队伍越庞大,操作难度就会越大。

闽江一线的乡村是什么样的状态?

城镇化给乡村带来的空村化很严重。媒体讲空村化,多半是持批评态度。我们在实地看过后,感觉城镇化的进程,伤害的是城市,而不是农村。我在源头看到的乡村,植被很好,草木茂盛,满眼都是绿色。村里连猎人都没有了,鸟兽也变得很多。空村化竟然让乡村的自然生态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我认为这是一种好处。

当然,空村化的乡村真的很破败落后,基本没有建设,很多老房子塌掉了,人的生活痕迹也没有了,很可惜。

可现在不是正有返乡潮流?

只有艺术返村的潮流形不成大趋势。村干部的家都在县城,他们开着车到村里来“上班”。进城的青年人要从城市再回到农村?我觉得也许要一百年后,至少要再经过三四代人的轮回吧。

这个问题其实关乎到乡愁。良好的生活环境,有魅力的文化和生活方式,我喝你的杯中酒,你吃我的碗中菜,这是我们的乡愁。可问题是,乡愁的主体不是城里人,而是农村里生活的人,但他们正在迫不及待地抛弃这些我们觉得丢了可惜的传统和生活方式去城里。乡愁已经支离破碎,还是留在心里好了。

在乡村与我们渐行渐远的当下,记录很重要,许多传统不记录可能就没了。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摄影师、导演,到乡村田野中去。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怎么真正有价值地去记录,而不只是一味说“乡愁”?

就好比你把脚踏进一条河,不要太嚣张,不要奔跑,不要把水溅出来。去体验,不要用自己很主观或艺术的行为方式去看乡村、表现乡村。先体会乡村,再去审视自己的方式是否合适。很多摄影师都是扑通一声扑进人家生活当中去,搅得一团糟后,抽身就离开了。

乡村对您而言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安静和宁静。时髦的说法是,可以安放一下灵魂。在源头的村子时,我就想,如果我在这里生活一段,那种简单生活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的啊,来往的人应该也就那么几个,生活上干净,空气清新,听觉安静。回来后,心灵上都很躁动。这次拍摄是大部队行动,没能更好体验,我是留有遗憾的,以后一旦有机会,应该会邀上一两个朋友,背起行囊就出发。

福建乡村与别的地方相比有什么不同?

一是山清水秀,尤其是在诸多的闽江源头地区。福建的丘陵地貌和暖湿气流覆盖,植被良好,生态也好。近年的城镇化,乡村人口向城市流动,形成的“空村化”也一定程度上利于乡村生态保护。二是文化多元。福建文化基本是历朝历代中原文化南迁与本土文化(古越文化)融合的结果,又因为自然地形的原因,文化南迁落地后基本不与周边交流,就形成了文化的小气候,独立、独特、多元、多彩。所以只要去的节点对头,就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民俗文化现象,这些保留了中原文化基因的民俗活动,遍及生产、宗教、节庆、日常生活之中。

推荐几个闽江沿线最值得去的乡村?

目前我们只走了富屯溪和建溪。富屯溪的光泽县崇仁乡的油溪村很值得去,那里有闽北廊桥承安桥。承安桥每年农历7月都要举行民俗活动“走桥”。那一带的农民在这个季节要走过三座桥,夫妻桥、子孙桥和父母桥,走过了,夫妻子孙父母今年就平安了。承安桥是“夫妻桥”。油溪村还有“茶灯戏”,是非遗项目,《闽江》的摄影家都拍了在桥上的演出。附近有个村子叫饶坪,有“大圣庙”(孙悟空崇拜)。

第二个推荐村庄是邵武桂岭乡的横坑村,这个村子是闽江中源富屯溪源头之西溪的源头,生态以及传统民居保护较好,是桂林乡设计的大学美术专业学生的写生基地。

还推荐建溪上游九曲溪的源头村子桐木村,那里是武夷山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地带,但是进去需要特别申请报备。还可由桐木村去往华东第一高峰黄岗山,也要申请。桐木村是红茶正山小种的原产地,春季制茶季节可以看到家家户户做茶的景象,也有丰富的红茶历史、红茶制作技艺可以访问。

猜你喜欢

汤姆逊闽江源头
闽江雨情
深化改革创新 强化源头治理
沈葆桢题闽江仰止亭
高中地理校本课程的开发与实施——以闽江环境保护校本开发为例
机智的汤姆逊
常回源头看看
想要照相不容易
从源头上确保食品安全
闽江学院艺术系
令人绝望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