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为邻的日子 三大无人区穿越笔记(二)
2015-01-14嘟哥编辑大唐设计宋海强鸣谢拉萨远驰越野俱乐部
文 嘟哥 编辑 大唐 设计 宋海强 鸣谢 拉萨远驰越野俱乐部
与神为邻的日子 三大无人区穿越笔记(二)
CROSSING WITH GOD
文 嘟哥 编辑 大唐 设计 宋海强 鸣谢 拉萨远驰越野俱乐部
我曾经为这次无人区的穿越一次次问自己:我们放弃家里舒适的生活,花费巨资,冒着生死的危险走向这块人类的禁地,难道真的就是为了一个饱受非议的所谓英雄的称号?或者是为了借此一方净土抚慰自己那些莫名的创伤?
其实,这是我们自己点燃的一场决斗……
全文章节:
1.格尔木,藏地遗书
2.五道梁,只求途与你相见
3.卓乃湖,女神的眼泪
4.大坂峰,雪山下的决斗
5.独雪峰,去哪儿追寻人品!
6.太阳湖,混帐就那么回事儿
7.长蛇岭,无限风光在险峰
8.围山湖,疯狂的洛珠
9.西霞河,步入走婚时代
10.普诺岗日,匍匐在冰川之下
后记: 穿越之后不谈英雄!
大坂峰,雪山下的决斗
3月3日,晴。
今天目的地是昆仑山的主峰——布喀达坂峰。
一大早,头就爆裂一般的疼痛。进入无人区已经是第三天,初来乍到的兴奋渐渐平息。高原上没有一颗树木,没有一星点鲜艳,只有连绵的山丘,广阔的荒原,无边的风雪。
即没有道路,也没有方向,更没有明天,每天都像坐在碰碰车里,摇晃得头昏脑胀。临近中午,瞌睡的要死,眼皮子就粘在眼珠上一动也不想动。非常想闭上眼歇息一下多日不眠的脑壳,以及被蓝天、雪原刺激得生痛的眼睛,可是睡不着,始终似睡非睡,懵懵懂懂。
“小心牦牛”,前方好像洛珠在呼叫。睁眼看,车队正行驶在一个长长的湖泊边沿,这个湖叫科考湖,司机说去年就是在这里中科院科考队一车三人陷湖失踪,由此而得名。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的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直起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吃人的怪湖,只见科考湖狭长的湖面已经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阴郁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岸边的黑石滩从山脚下一直铺过来与冰面连在一起,其间一簇簇尖牙利爪的黑石一律伸向天空,远处两只野牦牛瞪着和牛蛋一样大小的眼睛,高高地翘着尾巴,呼呼地喘着粗气,死死地把盯着前方湖边唯一的通道一动不动,车队全部停下来静静的等候着头车上阿斌的指令。
终于,右首半山腰上几只先行的母牛等不及了,发出了低低的吼叫,应该是在催促这些拗脾气的公牛应该撤退了。等着公牛走远了,车队继续出发。翻过湖边的几个哑口,前方是一片无垠的空地,在空地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雪山,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昆仑山最高峰——布喀达板峰了。
“布喀达坂峰,我来了。”战空空在纵情呼喊!
战空空,团里的美女队友,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受一群男人们的瞩目。我忽然想起途中曾和队友秋哥开的一个玩笑:我俩将在雪山之下为战空空举行一场决斗!
我们放弃家里舒适的生活,花费巨资,冒着生死的危险走向这块人类的禁地,难道真的就是为了一个饱受非议的所谓英雄的称号?
决斗,这是少年时光里对俄国大诗人普希金最为崇拜的一个字眼。普希金是在一场决斗中死去的——我始终不能理解,一个好端端的生命为什么要让它在决斗中毁灭呢?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眼间便倒下了,倒在了他人的咒语和狂笑里,倒在了他人的谈资里,倒在了死不瞑目的时间里,还有比这更残忍的吗?
我曾经为这次无人区的穿越一次次问自己:我们放弃家里舒适的生活,花费巨资,冒着生死的危险走向这块人类的禁地,难道真的就是为了一个饱受非议的所谓英雄的称号?或者是为了借此一方净土抚慰自己那些莫名的创伤?
其实,这是我们自己点燃的一场决斗,决斗的双方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这是一场精神上的自我决斗。我们希望用一场苦难赶走那些与生俱来就跟随着自己的脆弱和胆怯,并在这场苦难里验证自己的血性和勇气,更要用这场史无前例的磨砺与所有的肮脏的灵魂彻底决裂。因此,我们今天的穿越是在举行一场残酷的自我决斗,只不过我们这次自我决斗的武器不是传统决斗方式中的枪,而是无人区——这个人们望而生畏的炼狱。
高反、风雪、险途都是我们自我决斗的道具。从此之后,我们因此而纯洁,而高尚,而伟大。它们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火焰,把我们燃烧着,燃烧着,那些突然爆发的一个个耀眼的火光,那是圣灵赐给予我们修行的灵感。
因此,我们不断激动着,为风景,为战友,为自己。经过这样的决斗,一个优质的,完整的,辉煌的生命诞生了。于是,我们有了灵魂,有了信仰,它们像空气一样撑起天地的宇宙,它们像水分一样充满十之八九的肉体。岁月流逝,走过江湖,我们和太阳一样永恒,在天堂里,依据因果报应、六道轮回,灵魂转世,而生生不息,永无停歇。
布喀达坂峰,恳请借你脚下的一方净土, 让我们与自己进行一场彻底的决斗。
诚如此,此生不虚此行!
独雪峰,去哪儿追寻人品?
3月4日,阴。
中午,车至独雪峰,按照GPS路线规划前方就要穿越出可可西里,进入新疆阿尔金无人区了。也许青海和新疆要划出一条显著的边界,一道深深的壕沟横在两山之间的垭口上,车队绕了半天还是回到原来的出发点上,看来只有强行通过了。
阿斌把坦途向后退了退,加大油门向前冲,车轮掀起沙土和雪粒纷纷扬扬洒向天空,把硕大的车体淹没其中。雪雾中,沉闷的发动机咆哮声渐渐停息下来,睁眼看去坦途却深深陷在雪坑里不能自拔了。
挖吧!皮卡上几个师傅跳下来,挥着铁锹重新在壕沟边整理出一个通道,指挥LC80先过去,拖出坦途,再把车队的其他车辆依次拖过来,这真是一个费力的活,一个耗时的活。如果是一群越野者在家里豁车,救援的故事一定被大家演绎的津津有味,可这是海拔5180米的地方,说句话就要喘半天呀!
过了壕沟,再往前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阿尔金那边的沙漠与雪山并列的风景了,风卷着雪却铺天盖地的袭过来。顿时,天地一色白茫茫的一片,前后方的车辆一下子没了踪影,就连大地上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乱石,钢钉一样犀利地伸向天空,直叫人胆战心惊,这时也一下子隐藏在雪地里,只留下刀锋一样的牙齿在寒风中撇牙咧嘴。
只有坐在车中与这漫天的怪物静静的熬,一种难以捉摸的孤独疑惑是惊阂慢慢涌上心头。前年民间无人区穿越时造成的一死二伤,以及去年国家科考队死亡三人的沉湖灾难,还有冰川上两车六人的死亡事件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暴雪,沼泽,还有可怕的肺气肿,无人区是个美丽的天堂,也的确是个冷面的屠宰场。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忽然觉得思维就像窗外的天空,一会儿碧空如洗,一会儿又风雪交加,依稀记梦见自己在攀爬一条笔直的天梯,从海拨九百多米的家乡爬到海拨三千米的云中,一个叫独雪峰的地方。接着,继续往上爬,即将到达海拨五千米目的地的时候,骤然狂风大作,冰雹齐下,一时间天梯疯狂飘摆,摇摇欲坠,惊险万端。
风依然在刮,雪依然在下。此时,我心里边一遍遍向父母、妻子、儿女保证:必须安全回家.希望暴风雪只是穿越过程中必须发生的一些善意的测试。因为我相信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都会在酒足饭饱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自己扮演成极品的男人,集勇敢,智慧,责任,爱心等荣耀于一身,而这些人性的东西却不是靠拍胸脯拍出来的,一定是在极端条件下才能拷问出真正的结果,就像《泰坦尼克号》沉没时为了人格,为了尊重,为了责任,为了爱情不惜牺牲自己的绅士们。
在阿尔金无人区这样的高原腹地里,人之渺小比之野草,比之野牛、野羊脆弱的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至于传说中的人品问题自然也不敢有一丝妄想,比较那些日日夜夜把生命消耗在转山途中磕长头的信仰者来说,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些值得提起的东西经得起灵魂的拷问,也不敢奢望我的人品能感动上苍。
但是,人生这样的拷问一生必须一次,无论成绩优劣,因为我们谁也不希望糊里糊涂的度过一生,谁都希望给自己也给别人留下一个人格尊重的理由,这样的成绩单是每人必须拥有的。如果我的到来不致践踏了雪山圣湖的静谧,如果我的穿越没有惊扰了高原众生的栖息,我愿在无人区的地狱里向众神一遍遍地忏悔,为自己,也为我们这个时代久违的人品。
不管人品能否真正的救自己,可我却决心重新搭建自己人品,只要能出去,一定在大昭寺,在岗仁波齐,在纳木错三步九叩,积善成德,为灵魂也为来生!
太阳湖,混帐就那么回事儿
3月5日,晴。
过了卓乃湖,下一个是太阳湖,大概穿越的路线都是绕着无人区散布着星星一样的湖泊在打转转。
早晨一觉醒来,觉得脑袋冷得厉害,脖子的皮肤还有些疼痛。睁开眼看看表才三点钟,帐篷内黑乎乎的一片,大概还有很多的睡友也都懵懵懂懂的似睡非睡,从呼吸的声音里分辨出来有长吁短叹的,呼呼直喘的,还有痛苦呻吟的。我苦笑一下:好好的一场穿越,怎么弄得像渣滓洞集中营似的?
晃晃脑袋,扭扭脖子,原来夜里翻烧饼一样的扭动身体把帽子弄掉了,所以头冷得厉害,而睡袋的领口上结着的冰把脖子划出一道道红印,所以脖子的皮肤有些痛。忽然想起半夜里转身时好像腿下垫着一个大大的东西,难受极了。用手探过去摸摸,原来是两个美女的脚,难道这就叫:有一腿?想到这里不觉偷偷浅笑,混帐就是这么回事儿!
睁着眼在黑夜里慢慢熬着,渐渐地有人应腔了,先是船哥,再是曹哥,然后是同榻的美女们。有的问:几点了?有的问:高反咋样了?更有热心的睡友喘着气坐起来,用手灯寻找柯哥的铺位,再用手轻轻测试一下他的体温。柯哥的高反最严重,而他却最坚强,每晚扎营的时候,即使自己难受的脸色发紫,嘴唇乌黑,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挣扎着站在营地边帮着车友们搭帐篷,从不要别人的帮助。
这时,我想起儿时在农村的纯真时光里,晚上生产队开马列学习会,会议的地点自然是生产队的牛屋里。那里是整个生产队里最温暖的地方,煤油的马灯彻夜地亮着,有牛马不停吃草时喷嚏声,有父母乡亲们低低的笑骂声,牲口们哗哗的撒着热乎乎尿水,旱烟袋升腾着辛辣的油烟,孩子们窝在饲料堆里只露出半拉小脸,窃窃地笑着,悄悄地打闹着。那时的童年时光真的淳朴而温馨着,贫穷而真实着。
可现在呢?每天早晨从睡梦中醒来,不刷牙、不洗脸、不下床、不嘿咻……第一件事奔向手机,打开网站,发现世界就在自己面前。打开论坛,发现世界如此黑暗。打开微博,发现世界是如此的一片混乱。打开微信,到处都是——爱、仁慈、宽容、感恩、慈悲、善良……全世界都像是修行者,一切都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恍恍惚惚的疯长起来了。只是,忽然有一天发现朋友圈里朋友越来越多,可真正了解的或者说彼此有交情的却越来越少。在网络里,在书籍里,三大无人区里的照片,以及前人的游记应该是浩若烟海了,可为什么许多越野者一定要冒着生死危险非走一趟不可呢?不是要立世扬名,也真的不是吃饱撑的,这是一种修行,在真实的感受中用心修行。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大昭寺,一个八角街。广场上,一座高大的、有着金色屋顶的寺院,寺前的一栋低矮的房子里点着成片的永不熄灭的酥油灯,寺门前的八角街上转动的永远是磕长头的人们。此起彼伏,川流不息,将那永生的愿望、来世的渴求,全都倾注在身躯与大地的亲吻中。
这时,帐篷的门帘晃动一下,船哥一手抱着相机,一手提着三脚架走进帐篷。一个将近六十的人了,却天天精神饱满,欢天喜地,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其实,船哥的高反也很严重,大家已经劝他多次注意活动幅度。可他说他在记录真实的生命。
天色将亮,帐篷里渐渐热闹起来,一个个像刚从土地里爬出来的蛹,拉开睡袋,蓬头垢面。多数都有高反的症状,眼皮沉沉的迟迟不愿睁开,可是路还在远方,大家必须彼此支持着前行。也不知谁要站起来,随意就搭着你的肩膀,你就是他(她)的拐杖。也不知是谁的鞋穿不上了,随意就把脚伸在你的腿上,你就是帮他穿鞋的义工。
无人区,人性回归真实,一切回归淳朴!
长蛇岭,无限风光在险峰
3月6日,小雪。
早晨从拔营开始就头痛不已,服了一包头痛粉,稍好一些。
迷迷糊糊之间,貌似前面的车辆都分头找路去了。纷飞雪舞的天地间,高高低低的群山像积木一样摆在脚下,山头上,半山腰,山脚下都是车队混乱的车印,路在哪呢?
车队爬到山顶,雪停了,太阳在云端里隐隐约约弹出脸庞,满山遍野光芒四射,黑的山坡,红的苔藓,蓝的的天幕,白的云朵,这样的景致只能天上才有。正在这时,车胎里传来1号车(坦途)轮胎扎破的呼救声。在这样高海拔的地方换轮胎的确是一件费力的活。团友们借此机会把车队聚成一团,车友们下车观观风景,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这样的路程每天大概都是如此,焦急也好,痛恨也好,没用,真的没用,必须耐着性子慢慢找路,慢慢前行,当然还得小心雪地中埋伏的像竹签一样的火山石,那是火山喷发的产物。无论你骂也好,赞也好,他们都在那里,已经存在了几千万年。
这样的路程每天大概都是如此,焦急也好,痛恨也好,没用,真的没用,必须耐着性子慢慢找路,慢慢前行。
无限风光在险峰,谁说的?该不是也是一个越野爱好者吧。
此时,忆起临行之际,一大师与我送行,不觉间竞大醉,大概是本人才疏学浅,惶恐备至的缘故吧。席间大师经纶飞舞,却记忆廖廖。夜半,师傅送我六字真言:“奇、痴、怨、险、空、道”。
几天来昼夜思之,一直似是而非,恍若迷雾,谁可解之?时至今日似有听悟。大师大概是说:你这个人生性好奇,故而专注于云游四方,然见多则识广,识多而鉴真,真多必生怨,而生存要求聋哑盲傻方为上策,否则必处险境,心生恶念。
人至中年,父母妻子责任使然,还须打情骂俏,虚于周旋。于是乎,虚度时日,人兼鬼脸,人言鬼事,日久精神漰溃,但觉行尸走肉,四大皆空,可良心犹存,唯求采菊东篱,悠然南山,最终产生寻隐求道,大隐于市的念头
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悲哀,更有些被欲念所焚的罪恶,这些天的忐忑,这些天的不安,莫过于此吧。就像这脚下的路,在前进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障碍,有些障碍是无法逾越的。所以,它只有取弯路,绕道而行,也正因为走弯路,让它避开了一道道障碍,最终抵达了苦难的彼岸。正如一位事业有成的朋友对我野人一般的四处游荡,曾经叹道:我为一空,你为一梦!是的,这世界能让灵魂自由的在天地间到处游荡,神马都是浮云。
这时,头车的轮胎换好了,车队继续前进。前队刚刚下山,车胎里再次传来2号保障车的呼救:轮胎在被扎破,需要救援!
2号车在独雪峰已经把备胎用上了,现在又扎破一只轮胎,还有三天路程,头车已无备胎可用,而后勤保障车——三辆皮卡也只有一只备胎共用了,再扎破轮胎就可能意味着必须弃车了。
无限风光在险峰,谁说的?该不是也是一个越野爱好者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