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蔡康永学说话

乐在其中，跟长辈“凑趣”

如果一个主人懂得调整心态，懂得以宾客的乐趣为乐趣，那么一个晚辈也可以对长辈调整心态，以长辈的乐趣为乐趣。子玉有一个朋友，她是百货公司的专柜小姐，很懂得凑趣。子玉的朋友虽然外貌中等，但和男朋友的长辈相处有独到的功夫。

男朋友的妈妈在剥豆子，或者剥虾仁，或者看韩剧，或者在用按摩器按摩肩膀，她都会很在乎地东问西问。生活中，有的妈妈是爱抱怨的，喜欢说“现在爬一层楼梯就好喘”“去年的衣服，今年竟然穿起来会太紧”这些事；有的妈妈是爱教导的，喜欢说“这种鱼一定要这样切”“我跟他们砍价时，先把钞票从皮包拿在手上”这些事。这些话，其实很容易“凑趣”啊。只要我们愿意，对顾客凑趣、对长辈凑趣，都不难。难只难在，我们有没有乐在其中而已。

我们说很会做主人，很会款待宾客的人，常常能做到宾主尽欢。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宾主尽欢”的效果。宾客玩得很尽兴的时候，主人往往累得半死，哪里还“欢”得起来？但一个称职的主人，会觉得宾主尽欢，是因为她看到客人尽兴时，她就乐在其中，觉得很有成就感。作为宾和作为主的“欢”，是不同的“欢”吧。

一旦调整成功，我们会发现，凑趣地陪长辈们说话，即使我们听过了八九遍，也还是轻松就能完成的事。比起我们为了凑长官的趣，必须早上六时起床，去陪打自己并不爱打的高尔夫；或者为了凑客人的趣，必须熬夜喝酒喝到呕吐，这样一比，听重复的故事至少不伤身啊。当然，对长官凑趣，也许能升官；对客户凑趣，也许能拿到订单；对长辈凑趣，我看未必没有好处吧。第一，将来长辈不在世时，我们回想自己的经历，会安心很多。第二，常听他们讲话，有看《泰坦尼克号》的效果，使我们比较容易豁达。第三，长辈的故事里偶尔藏着一些人生经验，会启发我们获得解决问题的灵感。第四，说不定长辈会分遗产给我们哩！（喂喂！这不是好的动机啦……因为……很可能根本没有哦！）

你说什么样的话，就是什么样的人

“你把球鞋丢在这里，是想害我摔死啊！”子玉对同居三年的阿男大吼。绊到球鞋，真的会摔死吗？不无可能哦！在楼梯转角绊到球鞋，从十楼翻滚到一楼，可能会死掉。所以，这话也未必太夸张。但子玉绊到阿男脱下的球鞋，也有别的话可以说。子玉可以推理：“你球鞋怎么脱在这里？你昨晚一定喝醉了！”子玉可以抱怨：“你不是讲好不买这双球鞋的吗？这双球鞋的钱够我买一个微波炉耶！”子玉也可撒娇：“怎么办！被你的球鞋绊到了啦！”子玉说什么样的话，决定于要在阿男的眼中扮演什么样的人。她要扮的是大妈，就会说大妈爱说的话；她要扮未婚妻，就会说未婚妻该说的话。

很多人以为：你说什么样的话，会透露出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觉得不只如此，我更觉得：你说什么样的话，就是什么样的人。

“You are what you say.”你总是觉得自己是可怜虫，别人都在欺负你，你确实就会常常说出可怜虫心态的话。但反过来也一样，你每句话都说可怜虫才会说的话，说久了，你就会是可怜虫。当子玉大吼“你想害我摔死”时，阿男一定会觉得这疯婆子有被害妄想症。（相信我，就算我害人，也不会想靠乱丢球鞋这么没效率的招数。）从此，阿男心中的子玉就多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被害妄想者”。他们再争吵时，“被迫害”就会变成阿男抱怨子玉的一个依据，阿男会说：“你每次都以为我会对不起你，你这么爱冤枉我，干脆我真的出去跟别人乱搞算了！”是啊，子玉说的话不但是“果”，透露出子玉怎么看事情，还会倒过来变成“因”，“引导”子玉去看事情，再“引导”子玉身边重要的人这样看待子玉。

你嘴上爱抱怨，你就成为怨女；你嘴上爱耍贱，你就成为贱嘴；你总是说色情笑话，你就成为色眯眯怪叔叔……虽然，我们都知道你骨子里可能并不是这样的人。你真的想变成给别人温暖的小太阳吗？那你就从说话开始，制订出一些简单的、真的做得到的事。例如：规定自己每周三中午一定发出一通简讯，问候一位在你通讯录上的朋友，而且在对方回你简讯之后回复给对方加油的简讯。

（“那万一对方跟我借钱怎么办？”“那……还是要叫他加油啊！”）

（选自《蔡康永的说话之道》，出版：湖南文艺出版社，定价：30.00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