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玛丽苏”混搭“励志姐”
2015-01-13聂伟
文/聂伟
当“玛丽苏”混搭“励志姐”
文/聂伟
著名学者
专业影迷与批评家、上海大学教授
代表著作:《华语电影与泛亚实践》《文学都市与影像民间》 等
“玛丽苏”(Mary Sue)源自国外“同人小说”,主人公被美化得强大傲娇、无可匹敌。事实上,新世纪以来的国产青春片,从《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里的郑薇到《非常完美》里的苏菲,通往爱情圣殿的水晶鞋常常存在于“玛丽苏”式的幻想世界里。当然,在失去了仙女和魔法支撑的现实版本里,灰姑娘们又会被瞬间打回原形,如同《小时代》系列故事临近结尾处奔跑在雨地里的落汤鸡。只有顾里从死亡线上挣扎复苏,林萧、南湘和唐宛如等才能稍稍安顿下她们六神无主的灵魂。
相比较而言,《滚蛋吧!肿瘤君》中银幕“玛丽苏”与绝命“励志姐”的混搭形象显得更接地气。在故事开场熊顿就“衰神附体”,生日当天即遭逢黑色命运“三连摔”,先后失去了工作,男友劈腿闺蜜,又被确诊罹患癌症。但主人公依靠巨大的脑洞风暴建构了若干个“二次元”场景,成为实施自我疗救的生命缓冲带。她幻想30岁成为知名女星,随便一个喷嚏都能够引发小范围地震;或直接搬演知名美剧《行尸走肉》,将《英雄本色》式的暴力美学融入“打怪升级”的通关游戏,偶有危险也会有英俊医生化身“弩哥”援手。
熊顿是继《分手合约》里的何俏俏、《被偷走的那五年》里的何蔓之后,白百何第三次出演身患绝症的银幕女性,她们都经历了身患绝症——暂时性痊愈——病症复发——离世的人生曲线。不同的是,《分手合约》中的何俏俏两次因病逃离相处多年的男友,生命的最后时光只能拿来填补人生缺憾;《被偷走的那五年》中何蔓的人生际遇归结为其强势作风的“因果报应”,只能尝试寻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唯有熊顿不因病魔而丧失生命能量,这位“励志姐”活得阳光灿烂,充满笑声。
表面看,“颜值”控、乐天派、神经大条、缺心少肺,都属于熊顿个体鲜明的性格标签,然而将白百何在《失恋33天》(2011)、《分手合约》(2013)与《滚蛋吧!肿瘤君》中具有家族相似性的银幕形象串联起来,会寻找到这批80后女性的精神成长脉络:借助王小贱的喋喋不休的“话疗”,黄小仙像金鱼一样在短短33天里迅速忘却情感创伤,重新投入下一场恋爱;何俏俏与李行通过“食疗”和“时疗”互相慰藉,她以她的不离换取他的不弃,骨子里依然是期待男性拯救的“野蛮女友”;及至《滚蛋吧!肿瘤君》,主人公的精神与肉体形成了自反式对抗,充满向死而生的内在张力。正如导演对“熊顿精神”的阐释,“生死无法避免,挫折无法躲过,我们没办法选择生死疾病,但可以选择自己的心态”。银幕“玛丽苏”混搭绝命“励志姐”,以80后社交生活为核心内容的《滚蛋吧!肿瘤君》借助“二次元”想象,部分地实现了青年亚文化对主流社会价值的桥接与嵌入。众所周知,80后的成长伴随着电视机、游戏机等大众娱乐方式的勃兴,是饱受互联网影响的第一代青少年,成年后常常遭受“自私”“浮躁”等诘难,甚至被讥讽为“失败的一代”。熊顿的形象恰恰是对现实质疑的有力回应,“玛丽苏”之于她并非躲避现实的蜗居,而是将自身暂时隔离在现实之外的旁观与审视,获取重新返回现实的勇气与能量。一个曾经外强中干、窥镜自怜的青年女性,竟然选择以反常规的无厘头态度,蜕变为成熟乐观、三十而立的全新人生观,向平庸无常的人生宣战,这是80后银幕女性带给观众的精神正能量。正如熊顿面对生死疑问做出的宣言:“你得相信,上帝给我们安排每一次挣扎,都是有目地的。这,才刚刚开始。”
面对命运的调侃与摆布,最从容的心态就是: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