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南会战

康 昊 高 炜

1938年11月以来，日军虽然占领广州，实现了对中国海上通道的全面封锁，但防守广东的第四战区中国军队实力并未受到太多损失，中国与外界的联系也并未完全隔离。在抗战一开始，中国国民政府就与当时法属越南政府签订了协议，大量进口物资在越南的港口卸下后，经陆路运入广西境内，为支持全国抗战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了切断这一通道，同时从东南方向威胁重庆大后方，打击当时国民政府的抵抗意志，1939年10月，日军趁德国入侵波兰、英法无暇东顾的时机，发起代号为“和”的桂南作战。

一、 布防薄弱，痛失南宁

1939年5～8月的诺门坎战役中，日军惨败于苏军，日军大本营抽调华北战场上的第五师团进入东北，准备对苏作战。为了进行桂南作战，又将这支部队匆匆从旅（顺）大（连）转运南下，秘密抵达海南三亚，编入驻华南的第二十一军序列。同时，抽调了善于登陆作战的台湾旅团、佐世保陆战队，配属了炮、工、骑兵和毒气部队，总兵力4万余人，海军第五舰队的航空母舰和巡洋舰、驱逐舰负责支援掩护。

日军选择钦州湾作为主攻方向，这一地区恰恰是中国军队防御的软肋。一方面，中国军队上至军事委员会下至第四战区，对日军入侵南宁的估计严重不足，相反，认为日军很可能再次对长沙方向发起攻击。因此，中国军队主力集结在湘赣地区和广州外围，防守广西的中国军队仅有第十六集团军下辖的6个师和少量地方部队。如此少的兵力却要布防在正面800多公里、纵深200公里的地域内，在日军精锐部队的突击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另一方面，广州沦陷后，广西境内开展了一些抗日救亡运动，组建了学生军，发动民众签署《抗战公约》等活动，抗战气氛甚浓，却也助长了麻痹轻敌情绪。军民普遍认为，广西民团组织严密，两广之间有十万大山天险可以凭恃，日军绝无能力劳师袭远，也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从而对日军从海上方向登陆缺乏相应的防御准备，导致敌轻易攻占了南宁。

11月13日，日军登陆部队编为3个支队，乘坐70多艘运输船，从三亚出发，在14日午后向北海发起佯攻，随即转向钦州湾。15日上午8时，日军在钦州湾西端的企沙镇南面海滩登陆。中国军队在登陆场正面防守的仅有两个班的兵力，经过1小时左右的激战，两个班的官兵全部牺牲。当日下午，日军在龙门岛登陆，很快突破当面中国军队的防御。至16日晚，日军占领防城和钦州，即攻向南宁，沿途中国军队大多被击溃。22日傍晚，日军抵达邕江南岸。中国军队增援部队仓促抵达邕江北岸展开防御，但仅仅两天，日军便突破了邕江防线，占领南宁；12月4日，夺占了南宁北部重要关口昆仑关，转入防御。

二、血战昆仑关，三度易手

南宁沦陷后，中国军队紧急抽调湖南、江西、广东、贵州的兵力前往增援。11月24日，摩托化行进的第二〇〇师六〇〇团抢先抵达南宁郊外的二塘，与日军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团两个联队展开激战。六〇〇团邵一之团长中弹牺牲，副团长也负伤，被迫退出战斗，撤至思陇附近。

12月初，各路援军陆续抵达。为了夺回南宁，中国军队投入了4个集团军，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将部队分为东、西、北三路。东路为蔡廷锴第二十六集团军，主要负责从侧翼突击破袭邕州—钦州的公路交通线，切断日军后方补给线；西路为夏威第十六集团军和叶肇第三十七集团军，从武鸣向昆仑关侧后迂回；北路为徐庭瑶第三十八集团军第五军，负责正面攻击昆仑关。

第五军是中国第一个机械化部队，时任军长杜聿明。下辖第二〇〇师、荣誉一师、新编第二十二师和2个战车团、1个装甲车团、1个装甲车搜索团（装甲侦察团）、1个重炮团、1个汽车兵团、1个工兵团、1个辎重兵团，战车团的主要装备是苏联援助的T-26型坦克，并有苏联顾问指导训练。军长杜聿明训练严格，军纪严明，使部队风气大有改观，在当时腐朽不堪的国民党军队中颇有朝气。由于第五军兵员大部分为广西人，荣誉一师部队亦是此前抗战中伤愈归队的老兵，故在驰援南宁的作战中士气旺盛。

杜聿明在担任第五军军长时，提出“操场就是战场”，要求部队“五除”（除骄、除惰、除伪、除欲、除恶）、“三习”（习精、习诚、习勤）。

昆仑关地形险要，四周重峦叠嶂、沟壑纵横，进攻部队难以沿公路展开，装甲部队无法发挥威力。日军占领昆仑关一带后，日夜不停修建工事，很快在昆仑关周围要点上普遍修建起由两三道铁丝网、鹿砦环绕，配以交通壕和堡垒构成的防御工事。这些工事的主体大多设置在反斜面，炮火难以摧毁，火力点都做了伪装，不到近处观察很难发现；各要点之间火力能够相互支援，且都能进行侧射和后射，具有很强的独立作战能力。

12月16日，中国军队各路增援部队抵达后，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召开了作战会议，决心采取“关门打虎”的作战方针，以荣誉一师、第二〇〇师正面攻击；新二十二师担任右翼迂回任务，沿山间小路从西侧翻越昆仑关，攻击五塘、六塘，切断南宁到昆仑关的交通要道，阻敌增援；以两个补充团为左翼迂回支队，向八塘迂回攻击。

18日凌晨，中国军队开始攻击，日军炮火被压制。随即荣誉一师和第二〇〇师向昆仑关正面发起攻击，战车团沿公路长驱直入，冲至昆仑关口并抢占周围多处高地。下午，日军从南宁赶来的增援部队1000余人抵达，在飞机支援下发起反击，夺回两处重要高地；其设置的侧射、后射火力及未被攻克堡垒也对中国军队造成极大威胁，致冲到关口的中国军队又被迫撤出。

19日上午，重新调整部署后的中国军队重点攻击昆仑关一带的最高峰653高地，将守敌200余人全部击毙；同时，负责穿插敌后的左右两个迂回支队也到达预定位置，占领了五塘、六塘，控制了八塘、九塘，并截击了增援的日军三木联队的40多辆汽车，切断了昆仑关日本守军的补给线。当日下午，中国军队再次夺占昆仑关关口。由于周围高地上日军火力猛烈，关口不久又告失守。

杜聿明分析昆仑关两次得而复失的原因，认为主要是由于周围高地上的日军没有被肃清，导致攻占关口的部队无法据守，进而改变攻击战法：一面命令迂回敌后的军队死守五塘、六塘阵地，阻断日军增援；一面命令攻击步步为营，一个个拔除日军在昆仑山周边的据点。

负责正面进攻的第二〇〇师在其他部队增援下，同日军反复争夺周围高地，陆续占领了441、600等高地。至29日，占领界首山高地，将昆仑关周边守敌彻底歼灭；30日，新编第二十二师再次收复昆仑关。负责打援的部队也积极行动，多次伏击日军增援部队，24日，日军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团中村正雄旅团长在率部增援途中遭到伏击，中弹毙命。

昆仑关一战，日军损失惨重。据日军公开记载，其在此战中阵亡4000余人；第二十一旅团的旅团长和两个联队长被击毙，该旅团实际上被全歼。但中国军队的第五军也付出了1.5万人左右的伤亡，撤回后方休整，接替的第六十六、九十九和三十六军积极准备收复南宁。

1940年1月7日起，日军紧急抽调原本在粤北翁源、英德一带作战的近卫混成旅团、第十八师团，渡海增援南宁方向。1月25日，日军改变策略，由第十八师团和第五师团一部从正面攻击昆仑关，同时派出近卫混成旅团沿邕永公路迂回昆仑关后方的宾阳。当日，驻宾阳的中国第三十八集团军指挥所被日军空袭击中，各部队联络中断，陷入混乱。2月2日，日军占领宾阳，中国军队被迫全线撤退，昆仑关再次易手。而日军也无力北进，遂向南宁方向收拢。双方陷入相持。

三、桂南失而复得，得而再失

桂南一役，中国军队先是准备不足仓皇撤退，其后在反击昆仑关初见成效时，又被日军袭击侧后，功亏一篑。1940年2月22日，蒋介石在柳州召开军事会议，检讨桂南作战。据与会的国民党将领回忆，蒋训斥了整整一天，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和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陈诚均因督促部队不力而遭受降级处分。此后，双方军队又多次交手，互有得失，都没有显著进展。日军占领桂南后，并没有讨到战略上的便宜，由于其兵力有限，只能固守南宁等城市，中越交通线并未被切断。

1940年5月，纳粹德国闪击法国。日本趁火打劫，将第五师团派出占领越南，留在桂南地区的日军在中国军队的多次反击下，从9月份开始，逐次撤入越南境内。至10月17日，日军从广西全部撤离，桂南终于被中国军队收复。

然而，1944年4月起，日军发起了打通大陆交通线的“一号作战”，正面战场的国民党军队一溃千里，日军在8月攻占衡阳后，迅速展开桂柳作战，11月初先后攻占桂林、柳州，24日再次攻占南宁，桂南一带再次沦入敌手。

［1］郭汝瑰、黄玉章.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

［2］郑洞国、萧秉钧.粤桂黔滇抗战.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

［3］沈奕臣.广西抗日战争史稿.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5.

［4］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编.杜聿明将军.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

［5］沈静.桂南会战之检讨.陆军大学校印，1940.

［6］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长官处编.桂南敌军战法及我军对策之研究.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翻印，1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