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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军事训练思想初探

2015-01-09栗瑞义刘义强

军事历史 2015年3期
关键词:军事训练古人军队

□ 栗瑞义 刘义强

先秦军事训练思想是中国先秦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萌芽于原始社会末期,形成于夏、商时期,成熟于春秋战国时期。先秦军事训练思想根植于丰富的战争实践,是古人对军事训练问题的经验总结和理论升华,思想深刻,特色鲜明,是中国古代军事思想遗产的重要内容。

一、先秦军事训练思想的产生与发展

战争实践是先秦军事训练思想产生和形成的直接动力。在原始社会的部落战争中,军事训练思想开始萌芽。阪泉之战中,黄帝“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①《史记·五帝本纪》。。黄帝为了取得战争的胜利,对所属的以熊、罴、貔、貅、貙、虎为图腾的氏族部落进行了原始的军事训练,不断地提高其作战技能和战斗精神,“三战,然后得其志”②《史记·五帝本纪》。,最终夺取了战争胜利。从夏商周时期至春秋战国,战争逐步向更高层次发展。一方面,战争越来越频繁,规模逐步扩大。据统计,自夏至战国有史可查的战争和武力冲突有600多次,其中夏、商、西周共45次,春秋时期395次,战国时期230次。③中国军事史编写组:《中国历代战争年表》,上册,1页,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3。进入春秋战国以后,战争规模越来越大,“举师十万”已经成为常见的战争规模,到王翦灭楚之战,仅秦国投入战场的兵力就达60万之多。透过战胜攻取的经验和血与火的教训,古人切实感受到军事训练的重要性。先秦兵家认为,必须通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使“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④《孙子·军争》。,做到“齐勇若一”⑤《孙子·九地》。,这样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另一方面,变诈之兵俱起,战术、阵形变化日益复杂。吴子指出,要在军事训练中做到“每变皆习,乃授其兵”⑥《吴子·治兵》。,即要把各种阵形变化都一一训练到,这样才能遇变不乱、游刃有余。

军队的发展对先秦军事训练思想提出了新要求。原始氏族公社实行的是部落兵制,军队是以血缘为基础来建立的。到了夏初,已经不是按血缘而是以地域、财产为基础建立军队,使军队的数量迅速扩大。随着夏代奴隶制国家的巩固,军队职业化的进程加快,已经建立起卫队式常备军。商朝武丁时期,曾同40多个方国作战,动用兵力多时达万人。西周时期,是奴隶制国家军队最完备的时期,完成了由部落兵制向常备军制的过渡。为了强化奴隶社会的政治制度,周王朝建立了庞大的职业军队。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兵力开始逐步扩大,特别是到了春秋末期以后,随着周王室衰微,为适应兼并和争霸战争的需要,各列国诸侯的军力迅速膨胀起来,逐步突破了“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①《周礼·夏官司马》。的限制。战国时期各主要诸侯国的总兵力数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秦、楚的军队有上百万,齐、赵、韩、燕的兵力也在几十万以上。②王厚卿主编:《中国军事思想论纲》,95页,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2000。随着职业军队的建立和发展,古人已经认识到仅靠军队数量还不能形成真正的优势,“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③《吴子·治兵》。只有通过军事训练,“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④《吴子·治兵》。,把军队训练成精兵强将才能真正发挥出数量优势,这才是职业军队发展的正确方向,而这一发展方向自然对军事训练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

先秦时期军队逐步从单一兵种发展为多兵种。这一时期,军队由原始社会末期的部族武装、夏代的卫队式常备武装和兵民合一的民军逐步发展为车兵、步兵、骑兵、舟兵等多个兵种。兵种的增多不仅需要对新兵种的军事训练进行研究和探索,而且还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各兵种间的协同军事训练问题。公元前597年,晋国的随武子提出了车、步的协同问题,他把车下的步兵与车兵的协同看做胜利的主要条件,认为“率乘辑睦,事不奸矣。”⑤《左传·宣公十二年》。战国时期,随着骑兵成为独立兵种和步兵的崛起,骑兵和步兵能否实现密切协同是衡量一国军队战斗力强弱的重要标志。长平之战,秦国先发挥骑兵的突击作用奇袭赵营,之后与步兵协同作战,将赵军分割包围、各个歼灭,显示出秦军步兵、骑兵间协同军事训练水平的高超。各兵种间的协同作战是否得力直接影响着战争的结局,促使各国把兵种协同作为军事训练重要内容,进一步促进了先秦军事训练思想的丰富和发展。

二、先秦军事训练思想的主要内容

先秦军事训练思想内容丰富多彩,既有军队整体训练方面的内容,也有对个人技能训练方面的要求,还有针对城邑攻守训练方面的内容,在训练方法上也有很多开创性的贡献。

(一)“教戒为先”的重训思想。先秦时期,古人立足全局论“教戒”,一开始便彰显了军事训练思想的战略层次。尉缭子把军事训练看作是开拓疆土,保卫国家,消除战患的重要措施,“此谓之兵教,所以开封疆,守社樱,除患害,成武德也”⑥《尉缭子·兵教上》。。苏秦认为“兵法之教”是“称帝而治”⑦《战国策·秦策一》。的重要条件。《管子》把训练当作“正天下”的必要条件,“教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⑧《管子·七法》。。古人认识到如果没有进行充分的训练,就不能对付敌人,“不能尽教者,不能用敌”⑨《管子·兵法》。。孙子把“士卒孰练”作为决定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之一。吴起强调:“用兵之法,教戒为先。”○10《吴子·治兵》。随着战争的发展,战争规模的扩大,军队正规化、专业化程度的提高,到了春秋末期逐渐出现了专司治军的将帅和负责军队训练的专门机构。如公元前573年晋悼公即位后,为了加强晋军的建没,正式设立御戎、戎右、司马、乘马御以及公族大夫等官职,分别担负不同的训练任务。

(二)“以巧斗力”的单兵训练思想。为增强将士体能,提高战斗技能,古人非常重视对将士个人的技击训练。从现存的史料来看,先秦时期的技击训练主要有以下几种:一是手搏,即徒手搏斗。有关记载最早见于春秋时期的《左传》、《公羊传》等典籍。到了战国时期,手搏成为军事训练的重要内容。《汉书·艺文志·兵书略》兵技巧类中收录有《手搏》六篇,虽然此书已经亡佚,但可以看出先秦时期对手搏训练的重视。二是角抵,又名角力,类似于现代摔跤。《礼记·月令》记载,天子“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汉书·刑法志》记载:“稍增讲武之礼,以为戏乐,用相夸视。而秦更名为角抵。”三是射、御。射箭很早就成为军事训练的内容,随着弓箭制造工艺的提高及战争的需要,射艺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战车是夏、商、周时期重要的作战工具,御车者驾御技术的高低,直接影响到战争的胜负,因此,御与射都被古人列为“六艺”之一。墨子提出,“凡我国能射御之士,我将赏贵之;不能射御之士,我将罪贱之”①《墨子·尚贤》。。四是剑术。训练的主要内容为刺、击、旁击等,“为刺则入,击则断,旁击在不折”②《墨子·节用中》。。

(三)“出卒陈兵”的阵法训练思想。古人作战强调要“成列而鼓”,所谓“列”即是指方阵。据考证,方阵战法最晚在商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春秋以前,由于受武器装备性能和车步合编的军队编制体制所限,两军作战基本上都采取大排面的密集方阵作战。牧野之战,周武王攻打朝歌时就是运用方阵作战,战前他对方阵中的士卒提出了要求,“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③《尚书·牧誓》。,这也反映了先秦阵法训练的一些内容。“立卒伍,定行列,正纵横,查明实”④《司马法·严位》。,先秦阵法训练对士卒提出了许多具体要求。首先,它要求士卒熟悉自己在阵中的位置,应该采取什么姿态,知道何时前进、停止、后退、向左、向右,并要知道慢行、快进、跑步等节奏以及起、坐、跪等各种战斗姿势的要领等等。《周礼·大司马》就要求士卒进行“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的训练。《司马法·严位》认为士卒要做到“立进俯,坐进跪”,“舍谨甲兵,行慎行列,战谨进止”。其次,要求士卒适应各种阵法的变化,做到“方亦胜,圆亦胜,错邪亦胜,临险亦胜。敌在山,缘而从之;敌在渊,没而从之。求敌若求亡子,从之无疑,故能败敌而制其命”⑤《尉缭子·勒卒令》。。对整个方阵平时要求是,“止则为营,行则为陈”⑥《军志》,转引自《宋本十一家注孙子》。;战时要求保持好战斗队形,“前御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为雁行,长以参短,短以参长”⑦《军志》,转引自《宋本十一家注孙子》。,各司其职;回军转阵做到“进无奔进,退无速走”⑧《军志》,转引自《宋本十一家注孙子》。,严整有序,齐而不乱。再次,要求士卒熟悉武器装备的战术性能并据此编练阵形,“凡五兵五当,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迭战则久,皆战则强”⑨《司马法·定爵》。。同时强调,要根据士卒自身特点进行训练,使其掌握适合自己的武器装备,“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⑩《吴子·治兵》。。

(四)车、步、骑、水诸兵种的协同训练思想。公元前707年,繻葛之战中,郑国军队在作战中首先抛弃了车、步分离的传统队形,“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⑪《左传·桓公五年》。,大败周桓王。公元前592年,晋国的随武子提出步兵与车兵的协同是胜利的重要条件,“率乘辑睦,事不奸矣”⑫《左传·宣公十二年》。。公元前573年,晋悼公任命籍偃为司马,“使训卒乘,亲以听命”⑬《左传·成公十八年》。。随着骑兵成为独立兵种,骑兵与步兵、车兵协同的训练成为训练的重要内容。长平之战中,秦国骑兵与步兵协同作战配合默契,显示出秦军步骑协同的训练水平是很高的。

(五)“守者必善”的城邑攻守训练思想。春秋以前城邑攻守战在战争中并不占重要地位,城邑攻守训练也没有受到太多重视。到了战国时期,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城邑逐步增多,并且规模越来越大,城邑攻守战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日益重要,人们对城邑攻守的训练也越来越重视。《墨子》《商君书》《尉缭子》等典籍中对城邑的攻守有许多详细的论述。墨子提出,守卫城池的士卒要充足且经过训练,“人众以选”,并且“守者必善而君尊用之,然后可以守也”⑭《墨子·备城门》。商鞅提出的城邑防御之法,将全民分类编组训练,使其根据自身特点分别担负相应的任务,“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⑮《商君书·兵守》。。可见,当时人们重视对城邑攻守的训练。

(六)教得其道的训练方法论。在先秦时期的军事训练中,已经形成了许多科学有效的方法,《管子》提出“教无常,行无常。两者备施,动乃有功”①《管子·兵法》。,即训练要根据具体环境条件,怎样有利就怎样训练;训练的内容和方法不能墨守成规,兵贵在练得有质量、有成效。古人主张军事训练必须按照军队的建制,逐级施训,分工教练,“兵之教令,分营居陈”,先由“伍长教其四人”,使其学会“离、合、聚、散”之法,熟悉“坐、作、进、退”之令,然后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卒长。卒长教成,合之伯长。伯长教成,合之兵尉。兵尉教成,合之裨将。裨将教成,合之大将”②《尉缭子·兵教上》。。训练过程中,由各级长官担任教练,分工负责,“习战以成其节”。同时,采取培训骨干,逐级推广的练兵方法,“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③《吴子·治兵》。。通过这种有分有合、由点到面的反复演练,才能组成三军,开赴战场。此外,古人还主张针对不同对象的特点有重点地进行军事训练,“民有胆勇气力者,聚为一卒;乐以进战效死以显其忠勇者,聚为一卒”④《吴子·图国》。,进行单独训练,培养成一支精兵。战国时期,魏国的“武卒”,齐国的“技击”,秦国的“锐士”,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精兵。这些军队战斗力强大,在当时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三、先秦军事训练思想的鲜明特色

先秦军事训练思想是在先秦这一特定历史时期形成的对军事训练问题的理性认识,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寓训于政,军事训练思想与治国思想的交融性。先秦时期,军政不分,出将入相,这就使得兵家论兵不囿于兵,非兵家论政不止于政,治军与治国密切相连、相互交融,也使得先秦军事训练思想与治国思想紧密交织在一起,具有鲜明的交融性。孔子提出“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⑤《论语·子路》。,即对普通百姓军事训练七年,就可以上战场作战了。古人在论述军事训练时,其对象并非仅仅局限于军队,而是常常扩展到全体民众。

(二)寓训于农,军事训练对农业经济的依赖性。古代中国以农立国,农业是社会发展繁荣的物质基础。所有的军事活动均以农业经济为依托,军事训练也不例外。《六韬》提出要依托农事进行军事训练,农事中的生产技术、乡里的行政组织、农业设施都可以成为平时训练、战时作战的有力保障,“丈夫平壤,其攻城也;春钹草棘,其战车骑也;夏耨田畴,其战步兵也;秋刈禾薪,其粮食储备也;冬实仓禀,其坚守也;田里相伍,其约束符信也;里有吏,官有长,其将帅也;里有周垣,不得相过,其队分也;输粟收刍,其廪库也;春秋治城郭,修沟渠,其堑垒也”⑥《六韬·龙韬·农器》。。《管子》认为,“农事习则功战巧矣”。⑦《管子·禁藏》。军事训练还要遵循农业经济的耕作规律,不违农时,“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⑧《左传·隐公五年》。。

(三)寓训于战,军事训练强调以战教战的实践性。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历来是加强军事训练的有效途径。古人不仅重视和平时期的军事训练,而且重视利用战争实践进行军事训练,强调以战教战的实践性。古人主张在战争中利用恰当的时机进行军事训练。禹伐三苗时,虽三战三捷,但三苗仍然不服,于是禹改为“执干戚,舞于两阶之间而三苗服”⑨《淮南子·缪称训》。。武舞是中国古代一种常见的军事训练方式,在这里不仅起到了训练部队的作用,而且还发挥了威慑敌军的效果,迫使三苗降服。古人还主张通过战后总结经验教训进行军事训练。许多政治家、军事家正是由于善于总结战争胜败的经验教训才成为成功之士。

[1]王厚卿主编:《中国军事思想论纲》,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2000。

[2]高锐主编:《中国军事史略》,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1。

[3]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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