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眼给瘫痪儿媳洗澡，“最美公爹”爱的高度

江文胜

2012年初，湖北省阳新县木港镇学诗村游龙组王贤加一家陷入困境：儿媳袁初芬因脑溢血瘫痪在床，王贤加老伴早就去世，本人也重病缠身，两个孙儿嗷嗷待哺。因抢救袁初芬已欠下20余万外债，儿子王能树不得不外出打工挣钱。这样一来，瘫痪的袁初芬如厕洗澡谁来打理？而袁初芬娘家又不愿接过这个担子，这可如何是好？

56岁的王贤加是湖北省阳新县木港镇学诗村人，王能树是其独子。王能树高中毕业后，就前往武汉一家装饰公司工作。2002年，26岁的王能树与本县女孩袁初芬结婚，并于2008年与2010年先后生下两个儿子。王贤加的老伴多年前因病去世。虽家境贫寒，可父慈子孝，媳贤孙乖，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幸福。可这平静的生活，在2011年9月6日被打破……

那天天还没亮，王贤加听见儿媳的卧室里传出了孙子的哭声，却没听见儿媳哄孩子的声音，王贤加感觉异常，他撞开儿媳房门，赫然发现她已不省人事！王贤加赶紧将儿媳送到阳新妇幼保健医院。医生检查后判断，袁初芬是因高血压诱发了脑溢血，要求马上转院，救护车又向位于武汉的湖北省人民医院疾速驶去。在武汉打工的王能树闻讯也焦急地赶往湖北省人民医院。经湖北省人民医院抢救，袁初芬勉强保住性命，可她的右手右腿彻底失去知觉，左手的五根手指整天是紧握成拳头的姿势，无论如何用力也掰不开。

袁初芬住院两个多月，花光了家中积蓄，还欠下20余万外债。治疗费难以为继，王能树将病情基本稳定的妻子接回家中保守治疗。屋漏偏逢连阴雨。王贤加也因多年积劳病倒，背也一天天驼了下去。为了不给儿子再添负担，王贤加坚持自采草药与疾病抗争。

2012年春节，王贤加一家过了个愁云惨雾的年。王能树满脑子想的只有两件事：将妻子治愈，挣钱还债。可倘若王能树去武汉工作的话，那瘫痪妻子谁来照顾？岳父母年事已高，无力顾及。父亲是个男人，瘫痪妻子吃喝拉撒、换衣洗澡这些只有女人或丈夫才能做的事，难道让他去做吗？

2012年正月初七晚上，王能树犯难地和父亲、妻子商讨这个问题。久久沉默后，王能树首先开腔：“当初初芬住院，亲戚朋友如救火般救了初芬的命，我们不能不还清债务。我必须回武汉工作挣钱，照顾初芬的事，爸爸……”王贤加长长地吸了口气，说：“家务活对我来说不在话下，至于初芬，我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父亲照顾亲闺女，有什么不妥？你就安心地出去工作吧，咱们不能做欠债不还的白眼狼！”

正月初八，王能树离家前往武汉工作。临走前，望着妻子的泪眼和父亲驼峰般的背脊，王能树的心中盛满的全是感激和愧疚。

王能树走后，家里的一切就由王贤加包揽了。袁初芬右半边身子完全无知觉，左手形同虚设，只能整天躺在床上。以前跟她一起睡的两个儿子，只能每晚跟爷爷睡在一起。

从儿子走后第一天早晨5时起，王贤加便起床做早饭，让4岁的大孙子王定富吃饭后上幼儿园校车;然后哄哭闹的2岁小孙子王定贵。正忙着，隔壁房间儿媳袁初芬的声音响起：“爸爸，我想上厕所。”听语气有些急。王贤加连忙快步走进儿媳的房间。此刻，内急的袁初芬正躺在床上扭动着身子，看样子憋得很难受。儿媳的床边放着一只大号塑料桶，上面放一块木板，这是王贤加为瘫痪的儿媳特制的马桶。走进房间后，王贤加三下五除二帮初芬穿上衣服，然后抱她下床，扶到塑料桶旁。接着再褪去她的裤子，帮她如厕。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公媳二人均出现了尴尬的表情，可这难堪的气氛旋即又被小孙子王定贵哭喊爷爷的声音打破。匆匆帮助小解完毕的袁初芬穿好裤子，王贤加又快步跑出儿媳的房间，去哄小孙子……

其实，照顾两个孙子，帮儿媳如厕这些还在其次，真正的挑战在后面——帮儿媳换内衣、洗澡。

自从丈夫去武汉工作，两个多月的时间，袁初芬只洗过两次澡，一次是丈夫中途从武汉回来给她洗的，另一次是王贤加请邻居一位80岁的老太太洗的。大部分日子里，袁初芬只能默默忍受着身体因长时间得不到清洗而阵阵发痒的煎熬。

春天一过就是夏天。到了夏天，天天都要洗澡。这可怎么办呢？儿子王能树每个月仅有1天休假。若利用这1天时间从武汉往返阳新，不仅要花去一两百元的路费，还很损耗精力。即使如此，也只能保证1个月洗1次澡，那剩下的20多天呢？医生说过，对于一个瘫痪病人来说，保持身体整洁非常重要，一旦生了褥疮，将不可避免地令病情恶化，甚至危及生命。

王贤加厚着脸皮，不得不再次请女邻居们帮忙。可一两次尚可，王贤加又怎能总是去麻烦邻居？可让自己去给儿媳洗澡，他还是有点胆怯。在迟疑与磨蹭中，袁初芬已有四五天没有洗澡了，每天只是帮她打点温水擦擦脸和手脚。6月下旬的一天，王贤加走进儿媳房间给她喂饭时，看见她在床上扭来扭去，表情十分难受。王贤加轻轻地将儿媳翻了翻身，并撩开她的内衣，查看她的身上，眼前的情景令他倒吸一口凉气——初芬背上两后肩胛骨之间，有一块巴掌大的红斑，旁边赫然出现了化脓的迹象……

必须给初芬洗澡！不能再有任何迟疑！有什么东西，比自己视如亲闺女的初芬的健康更重要？！如此想着，王贤加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初芬。已经被出现端倪的褥疮折磨得难受不堪的初芬，郑重地点了点头。公媳俩简单商议了一下细节，便着手实施计划。

当天晚上，白天的余热犹存。王贤加准备好了儿媳需要更换的干净内外衣和温热的洗澡水，又在初芬的房间里备好一只大水盆。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王贤加用一块黑布条，把自己的双眼蒙上，在后脑勺打好结。在儿媳的语言提示下，他开始摸索着给儿媳脱下衣服，帮儿媳坐到洗澡盆上，开始洗澡。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洗澡水小声地、富有节奏地哗哗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远方的山麓，周边的树林，林间的花草，以及夜空的繁星，都在见证着这神圣的仪式：一对“父女”超越传统伦理的“自我救赎”！毕竟是第一次，王贤加的手因紧张而哆哆嗦嗦，指甲不慎将袁初芬的背刮了一下，痛得袁初芬直吸凉气;水也不断地溅出盆外，弄得房间的地上到处都是;毛巾没有搁好，不小心掉到了地上……endprint

总算洗完，王贤加又摸索着帮儿媳擦干，穿上干净、合身的内外衣。完成这一切后，王贤加已是大汗淋漓，几近虚脱。他解去黑布条，赫然看见袁初芬双眼流下了泪水，那是感激的泪水！含着泪水，她真诚地道谢：“爸爸，你辛苦了！”王贤加也泪如泉涌……

因褥疮还在萌芽状态，久病成良医的王贤加采来药帮初芬敷上，一周后便痊愈了。

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后，王贤加此后便每天都蒙眼帮儿媳洗澡，而袁初芬与“父亲”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不久，公公帮儿媳洗澡的事就传了出去，一时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但王贤加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相信善良的人们在了解他们一家人的苦衷与无奈后，最终一定会理解他们，支持他们，所以，王贤加依然精心照顾着儿媳。由于每天精心清洗，虽是三伏热天，但瘫痪在床的袁初芬的身上却干净整洁，没生半点褥疮，气色越来越红润，让她度过了瘫痪病人在酷暑天容易生疮而导致病情恶化的最危险的时期，为她后期健康的逐渐恢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随着“盲洗”次数的增多，王贤加给儿媳洗澡时竟可以像习惯了黑暗的盲人一样轻车熟路了。不久，袁母听到传闻后，既羞又恼。年迈的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赶到王家讨说法。可当袁母亲眼目睹王贤加蒙上双眼帮瘫痪的女儿洗澡的全过程后，加上她也了解王家苦衷，便不再说什么。对亲家被困难逼出来的“盲洗”绝技，老人也叹为观止。而许多邻居也纷纷帮助王贤加父子正名：“王贤加老人是大爱，他是将媳妇当亲女儿一样照顾。你们谁又能在自己病重的情况下，无怨无悔地照顾一个瘫痪儿媳？而王贤加让儿子王能树把打工的钱先还债，也是信义之举。”终于，流言蜚语少了。

与此同时，为了让儿媳的病情改善，王贤加请了一位赤脚医生来家里给儿媳扎针灸。冬天，天气严寒，袁初芬半边身子扎满了银针，盖不成被子。怕儿媳受冻，王贤加便坐在床前，双手悬空托着被子罩在儿媳身上。整整1个小时，王贤加咬牙坚持着，大冷天里头上都沁出了汗珠……后来，王贤加还根据赤脚医生的嘱咐，每天帮初芬按摩失去知觉的右半边身子，帮她轻轻地摇动不能自由张合的左手。早上和下午，温度适中，王贤加就将儿媳穿戴整洁，抱出房间，放在家门前的躺椅上，让她接受大自然的日光浴。

在日复一日地精心照顾中，2013年7月下旬，当王贤加再次帮初芬换衣时，突然感觉到她的右手轻轻地抬了一下。王贤加赶紧停下手，让初芬再演示一下。初芬又将右手轻轻地抬了一下。虽然，只是那么轻轻地一下，抬的高度不足一寸，可那一寸，正是阴霾中的阳光，绝境中的希望啊！激动的“父女”二人，不约而同地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9月底，右半边身子已渐有知觉的袁初芬，在医生的指导下，决定下床走路。王贤加自己砍来一根粗粗的树枝，用工具将树枝表面磨得光滑顺溜，用来给初芬当拐杖。12月6日，初芬第一次正式在地上站稳，并在拐杖的帮助下迈了几步。尽管每迈一步只有两三寸远，但这和新生婴儿的第一次蹒跚学步何其相似？这是绝处逢生后的步伐，是勇敢者的步伐，是大爱的结晶，是“父女”自我救赎成功的标志！

远在武汉工作的王能树，每天下班后，别人出去玩，他却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给妻子和父亲打电话，询问他们的情况。得知妻子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一天天好转，喜悦之情又化为拼命工作的动力。每个月工资一到手，除留下一小部分生活费外，其余的马上寄回家，让父亲帮忙还债。袁初芬在武汉治疗期间，新农合报销了30%，在阳新医院治疗的，报销了60%，共报销了4万多元;王能树工作期间又还了几万元。剩下的10万余元，王能树有信心争取用两三年的时间还清。以后挣来的钱，将为妻子作进一步的治疗。同时，也力争帮父亲最大程度地恢复健康。

王贤加细心照顾半身不遂的儿媳袁初芬的故事，经黄石“东楚网”传播开后感动了很多人，网民们亲切称其为“最美公爹。”阳新县木港镇政府获悉王贤加一家的困难后，以最快的速度为王贤加和袁初芬办了低保，每人每年800元，共1600元，为王贤加一家人减轻了负担。

如今，王贤加的两个孙子都在上幼儿园。袁初芬在王贤加的精心照料下，已不需要任何帮助就能一口气走上一两个小时。她的右手已能起一定的作用了，会解裤带、上厕所，并能捏筷子吃饭。她的话更多了，容貌更俏丽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相信不久的将来，袁初芬能彻底战胜病魔，重焕青春。因为，她的身后有一位让人肃然起敬的、背虽驼可脊梁挺直的“最美公爹”王贤加;因为，只要有勇气，有行动，即使被残酷的命运打入谷底，也一定能在努力后重新跨上巅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