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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一支笔”李曰垓

2015-01-08吴志菲

新西部 2014年5期
关键词:蔡锷云南

吴志菲

在云南,他不仅是一位响当当的“笔杆子”,还曾参与领导辛亥滇南起义,在护国战争中长期参与重要决策。

他出任云南第一殖边督办近10年,大力修筑公路、开发矿产、兴修水利、兴办教育、勘定边界,是一位亲身躬耕于云南边疆治理大业的有识之士。

他教子有方,几个孩子都跟他一起走上救国和报效国家之路,其次子李生萱便是后来众所周知的哲学家艾思奇。

“义师所指,戮在一人,元恶既除,勿有所问。”

“昆仑山下,谁非黄帝子孙?逐鹿中原,合洗蚩尤兵甲!”

这是1915年讨袁护国战争中为天下传诵的《讨袁檄文》中的名句。这篇檄文文辞犀利,气势宏大,为文悲壮苍凉,历数袁世凯19条罪状,其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不让的种种罪过,令“袁氏之恶,实上通于天,万死不赦”。时人评,“此檄堪比之陈琳之檄、出师之表焉”。

这篇《讨袁檄文》的主撰者,就是被国学大师章太炎称为“天南一支笔”的李曰垓。

实际上,李曰垓不光是一个响当当的“笔杆子”,更是一位亲身躬耕于云南边疆治理大业的有识之士。

书生救国

1881年农历二月五日,李曰垓出生在云南腾冲一个蒙古族后裔的商贾之家。据李氏家谱记载:其先祖李黑斯波系蒙古族,明初随沐英、傅友德征战平定云南,驻屯腾冲,生有三子,后都从军,开枝散叶繁衍后人。李黑斯波崇敬老子和唐太宗李世民而将后代取姓李,李曰垓是李黑斯波的第17代裔孙。

李曰垓的父亲李德润自幼便聪明好学,后因回民反清,战乱频频,无奈辍学随其父避战乱到缅甸经商。在商场摸爬滚打,李德润不断累积原始资本,逐渐成为滇西具有代表性的儒商。李德润处事精明果断,待人伉直不虚,可他总以自己少年辍学不能以文章立业而深感遗憾,晚年奋发苦读,以示范儿孙。

由于经商的便利,李德润常给家里带来国外和西方历史变迁的新信息,这对儿孙们的成长具有莫大的影响。深受李德润好学求知的影响,他的几个儿子都是饱学之士。

李氏家族人才济济,李曰垓是其中最具传奇性的一位。他精于文韬武略,曾被大学问家章太炎称为“天南一支笔”。他的著述颇多,有《天地一庵诗文抄》5卷、《客问》、《漫汗录》、《文牍篇》、《滇缅界务说略并图》等。他的诗文《双杉行》至今仍镌刻在石头山中。遗憾的是,“文革”中“破四旧”,他的两木箱手书及相关文献遭到焚毁。

李曰垓自幼体弱多病但聪明早慧,性格沉静而勤于思考,7岁启蒙,9岁受业于同乡举人、知名学者寸佐庭,11岁即通读《资治通鉴》,14岁考中秀才。因年少即长于诗文,族人称其文章有“奇气”。

1903年,李曰垓考取新开办的昆明高等学堂,为第一期学生,师从清光绪八年进士、云南宿儒陈荣昌。在云南高等学堂毕业后,陈荣昌特别提名李曰垓报考京师大学堂深造。云南巡抚林绍年遂行文向北京呈报,李曰垓即以此赴京参加国立京师大学堂考试。当时,云南选送考生仅李曰垓被录取,入本年新开设的经济特科攻读,偏重政法和哲学,并力攻英文。由于本年朝廷未开科举,京师大学堂招生考试遂成为全国最高级别考试。

在求学期间,李曰垓结合选学课开始比较系统地学习西方哲学及对东西方哲学的比较。那时,他结识了黄兴、居正、胡汉民等革命党人,看到《民报》所载孙中山的论著,认为他的主张指明了救国方向。李曰垓还成为留日滇籍学生出版的《滇话报社》特约撰稿人,也是柳亚子创办的进步文学团体“南社”成员。

1908年,李曰垓于京师大学堂毕业,授举人、内阁中书科中书。回云南时,他取道水路经香港及缅甸仰光。在仰光,他经黄兴、李德贤介绍加入同盟会,接受同盟会仰光支部筹划起义的任务,回滇以办学为掩护,对民众灌输革命思想。

1911年春,在桂供职的蔡锷应李经羲之召来滇,任新军第19镇(当时19镇统制为钟麟同)37协协统。蔡锷的到来,使云南的革命呈现出新的气象。

同年10月,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云南,革命党人十分振奋,决心响应起义。10月底11月初,云南多地发生起义,其中,李曰垓与朱朝瑛、75标教官赵又新等人策动了临安起义。云南成为继湖北、湖南、陕西、山西之后第5个起义的省份,在西南地区则为首义。

11月3日,云南军政府成立,举蔡锷为都督,李根源为军政部长,李曰垓任军政部次长,与部长李根源共同主管一省之行政。1912年5月,李曰垓改任民政司司长。

誓师讨袁

1915年1月,日本为了独霸中国,向中国提出臭名昭著的“二十一条”。袁世凯收到日方印有大炮图像水印的文书后,大为恐惧,但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顺利登基,国家民族存亡尚在其次,因此在做了一些外交方面的表演之后,就乖乖接受了“二十一条”。作为交换,日本答应支持袁世凯称帝。

为了防止其他列强反对自己称帝,袁世凯不仅同意接受日本的“二十一条”,并与英俄签订协定,承认各自在西藏与内蒙的特殊利益与地位。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如愿登基称帝,将民国五年元旦改为洪宪元年元旦,制作龙袍宝座,自称洪宪皇帝。

袁世凯的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全国人民奋起反袁。

讨袁战争首义是在西南边陲的云南。经过辛亥革命血与火的考验,同盟会的影响在云南根深蒂固,民主共和观念深入人心。因此,当袁世凯帝制阴谋公开以后,不少云南籍或与云南有某种历史关系的革命党人利用云南富于革命传统而又地处边陲等有利条件,纷纷假借各种名义奔赴云南,从事反袁秘密活动,李曰垓便是其中最积极的参与者和发动者之一。

1915年12月25日,蔡锷与唐继尧等在云南发出“通告全国宣布独立请同申义举之有电”,申明用兵万不得已,誓永除帝制,讨袁保共和。宣布云南独立后,云南组织护国军,轰轰烈烈的护国战争就此拉开序幕。史称12月25日为“云南拥护共和纪念日”。

云南独立之后,唐继尧、蔡锷等原本请李曰垓出任民政长,李曰垓坚决要求从军。护国军总司令部成立后,蔡锷任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李曰垓任秘书长,随军入川作战,始终参与军中的重要决策。1917年,唐继尧任滇川黔靖国军总司令,李曰垓任参赞,随军入川。

在云南军政界,李曰垓是难得的一位文武俱优的通才,云南护国首义前后所发通告多由李曰垓撰写。尤其是云南独立后,文函繁多,有关宣告独立的通电、敦促各省举义的通电、声讨袁逆及檄告其罪状的通电、致华侨特述举义情形的通电、致驻外国各公使支持举义的通电、致驻华各外国使领馆的通电,以及各种对内对外通电及文告等,多出自李曰垓的手笔。

文如其人,李曰垓虽身居要职却不失文人本色。他性格刚直,愤世嫉俗,遇事机敏且果断,为诗为文也词锋犀利,大义凛然,发愦震聋。李曰垓曾亲拟文电《文牍编》、《护国之役总司令部命令抄》,以及后来写成的《客问》,读来似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李曰垓素以文章自负,所拟文稿不许别人改动一字。可是,官场之中容不得太多的书生气,李曰垓的一身正气、文气很容易招嫌惹怒。蔡锷与李曰垓私交甚笃`,深知他的性格,对他十分尊重,曲意听从,平时以“三哥”相称。李曰垓不仅是蔡锷的智囊,也是他的结义弟兄之一。两人常常共居一室,情同手足。李曰垓感激蔡的知遇之恩,凡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与蔡意见不合时,他也敢于据理力争。

李曰垓集文人、武将于一身,在护国战争中,除拟写文电外,还负责后方供应。一日,他留驻永宁,北洋军第八师来犯。当时,李曰垓身边仅有两名卫士,但他沉着冷静,处之泰然。敌不知虚实,终未敢轻犯,竟真的上演了一出“空城计”。李曰垓日后回忆自己的战时生活曾云:“当日羽檄纷驰,急于星火,肉搏尘战,矢尽援绝,危机四起,万死不顾一生……”

首倡“护国”

值得一提的是,“护国”一名系李曰垓所拟、蔡锷拍板敲定,后来全国各地纷纷响应,“护国”之名从此载入史册。

云南正式宣布起义之前,唐继尧已先后派出两个营为先头部队,以剿匪为名,出发赴滇边境预做准备。其时部队仍沿用滇军固有编制。李曰垓认为,由于“事初起,仓促调发,尚无名义”,“然名义不定,内不足以明系统,外不足以正视听”。为了出师立名,蔡锷援引永乐靖难的例子,主张用“讨逆”或“讨贼”,但李曰垓不同意,说“欧战初期,欧人无暇东顾,日本大隈内阁正以二十一条约恫吓我国。袁遣使去日本,俨然以石敬瑭自居,日本也想利用袁贼为刘豫、张邦昌之流。拿破仑称帝,共和亡而国未亡,袁氏称帝,恐共和亡而国亦亡。讨袁关系国家存亡,已非一般叛逆可比,而是护卫国家之举,应以‘护国立名”。

蔡锷对“护国”一说深表赞许,频频点头,和身边的唐继尧低声讨论了一会,然后说:唐公和我认为李曰垓的意见很好,以“护国军”作为我们军队的名号非常好,大家看同意不同意?与会众呼:“同意!”“护国”一名遂定,“护国军”一名也由此衍生。已受命出发赴川在滇边境途中的步一团、步七团改用护国军名及建制。

1928年,李曰垓在大病恢复中从沪回到昆明,常有客前来探望,询问护国始末及感想。原来,唐继尧在势盛之时,他的属僚说“共和”是唐一手“再造”, 把护国的胜利果实全挂在唐一人的功劳簿上。另外,护国讨袁首义之后,社会上曾出现过护国军定名种种说法。一种说法为孙中山所定,一种说法为蔡锷在北京居所护国寺召集反袁会议所定,还有一种说法为举义者在昆明护国寺开会而得名。凡此种种,以致舆论文章对护国战争常史实混乱,是非不明。

李曰垓本是耿直赤诚之人,当时耳闻种种谬论,如块垒在胸。后来应友人之邀和报社之请,他为“存护国军之本末,使不终泯”郑重载笔,以问答形式对云南护国讨袁史实,作《客问》一篇,以客观态度记述护国运动之发动、定名和入川作战过程,实事求是分析当时局势,并有尖锐评论。

文中讲述蔡锷来滇前,云南军民已经自主发动反袁活动,记述了护国战争中云南人民的沉重负担与无私奉献,“征调频繁,供应无艺,死亡转徒,十室九空,竭云南之力,以抒国难”。他总结护国战争的教训,得出“潮流不可违,武力不可持,人民不可欺”的结论,并说“袁氏如不失人心,则护国军亦无能为役,此则不易之论也”,强调人心向背是战争胜负的主要原因。

李曰垓在所著《客问》中,述及“护国”定名时强调:“护国军之命名,意在此,吾当时实发此议,松坡(蔡锷)遽赞成之,其后一国风靡,各处皆有护国军,一时如火如荼。”

家风传承

1919年,李曰垓作为孙中山领导的广州军政府代表,与北洋政府议和,由于段祺瑞作梗,协商未成。1923年,孙中山在广东组织大元帅府,李曰垓任大元帅府驻香港代表,负责联络各地方实力派,支持孙中山领导的北伐。

为保卫共和,李曰垓在护国战争中出生入死,直到成功。蔡锷因喉疾去日本医治后,李曰垓与唐继尧的关系因政见不同而决裂,被迫流亡香港、上海、苏州达六七年。1927年2月,唐继尧下台,当年5月病故。次年,龙云掌握了云南军政大权。

流亡香港和苏沪期间,李曰垓开始对自己多年的革命实践进行反思,对中西文化和哲学进行深入的比较思考,并在苏州与章太炎研究国学。

1929年,李曰垓出任云南第一殖边督办,在腾冲设置督办公署,统辖滇西大部地区。李曰垓任该职近10年,任内大力修筑公路、开发矿产、兴修水利、兴办教育、勘定边界。1930年,李曰垓写出《滇缅界务说略并图》一书。

1931年,腾冲缅箐乡有近10万亩荒地,因缺水而荒芜,李曰垓召乡绅出资成立了利生垦务公司,准备从魁甸乡引河水到缅箐乡用于灌溉。在缅箐乡与魁甸乡之间,有一座小山,需要开挖隧道。工程经过5年,终因资金匮乏而终止。李曰垓受到很大打击。

1944年,李曰垓逝世。

李曰垓育有4子一女,其中长子李生庄、次子李生萱取得的成就广为人知。特别是李生萱,便是后来众所周知的哲学家艾思奇。

在李曰垓的几个孩子当中,长子李生庄与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李生庄曾在回忆中表示,父亲是一个对孩子民主宽厚的人,因为父亲身体力行的影响,孩子们都跟他一起走上了救国和报效国家之路。

1912年,李曰垓夫人寸宽福带两岁的儿子李生萱从腾冲到昆明。蔡锷在滇期间很赏识李曰垓才德,公事尤多依重,军府机要也多所参划。因此,蔡锷与李曰垓私交笃厚,过从甚密。李曰垓夫妇特意带儿子小生萱拜见蔡锷。当时,蔡锷见小生萱聪颖,十分喜爱,收为义子取名“翼武”,寄托着救国理想。

李生萱的成长一直伴随着父亲、义父、五叔、大哥在实践中的亲历亲为,这必然的潜移默化,对他幼小心灵产生着重大影响,日后他逐步成长为一个哲学家、一个革命者,这与他的学者、革命者父亲—李曰垓是分不开的。

17岁的李生萱,满怀着求知的愿望和立志救国的雄心,东渡日本留学。上世纪30年代,李生萱在上海泉漳中学从教时,已着手准备翻译前苏联哲学家米丁著的《新哲学大纲》。而且还用“李东明”、“思奇”等各种笔名在上海出版的《中华日报》上发表哲学短文和科普文学。23岁开始,他的一篇《抽象作用与辩证法》和《22年来中国哲学思潮》逐渐引起哲学界和社会的注意。此后,李生萱用“艾思奇”的笔名发表文章,直到去世。

20世纪30年代中期,《大众哲学》面世,这本被后人称为通俗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书,影响了一代又一代青年人。《大众哲学》的出版,只是艾思奇哲学研究和哲学大众化、中国化之路的一个开始。在此后的30多年间,他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更为深入,其思想也对更多的人产生了深远影响。

(注:本稿经李曰垓孙辈李昕东审定,并提供百年前独家文献。所附老照片系李曰垓儿媳王丹一提供,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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