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文字资料:日本古代木简研究概述
2015-01-07吴思思
吴思思
摘 要:从1928年首次发掘出木简至今,据统计,日本各地区已有将近40万枚七八世纪的木简出土。日本木简的大量出土,为汉字系统文献研究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它们承载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这种源于中国简牍的日本木简,业已成为东亚古代历史文献研究的一大史料群。
关键词:日本木简;中国简牍;发展历史;形制与内容
简牍,是古代汉族用作书写工具的竹片和木片的统称,在汉字文化圈内曾广为流传。秦汉王朝建立以后,简牍这种书写工具随汉字逐渐东传到朝鲜,再由朝鲜传入日本。就目前中日两国学术交流现状而言,作为汉字资料的日本木简,中国学界对它投入的研究还不多,由于使用途径的限制,日本木简的史料价值还未得到国内学者的充分利用。[1](69)下文将从日本木简学的发展历史、为什么日本只有木简没有竹简、日本木简的形制种类、日本木简的内容用途这四个方面来系统介绍日本的木简。
1 日本木简学的发展历史
日本学者对木简的研究历史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个时期。
第一個时期,是1928年到1961年。日本最早发现的木简,是在1928年三重县柚井遗址出土了三件带有墨迹的木札,说明古代日本国内埋藏有木简。日本木简虽然发现得早,但由于数量稀少,它并没有引起其国内学者的关注。汉简方面,1914年罗振玉、王国维合著的《流沙坠简》在日本京都刊行,关于中国出土木简的研究兴盛起来,然而并没有人将这个新领域的研究与之后日本出土的木简联系起来。这段时期可以说是日本木简研究的前史。
第二个时期,是1961年1月奈良市平城宫遗址SK二一九土坑出土40枚木札,证明它曾作为书写材料被普遍使用,到1979年木简学会成立。木简出土数量逐渐增多,学者们发现这些木简从内容上可以划分为文书木简和货物标签两大类。这些木简的内容,是研究古代日本政治史、租税制度史等的丰富材料。当时学界对这些木简内容和形制上的种类划分也奠定了如今木简研究的基本框架。这是学者开始自觉研究出土木简,逐渐确立这一领域研究价值的一个时期。
第三个时期,是从1979年木简学会的创立直至今天。木简学会创立以后,约定每年刊发官方杂志《木简研究》,按年次搜集整理并刊载全国各地出土的木简。这一时期木简研究的特点是,出土地点不再限于平城宫,而是扩展至日本全国;出土数量庞大,例如1988年、1989年,长屋王家木简、二条大路木简等新出土了十万多件;木简内容记载对象也从古代中央宫城扩展至地方乡野。
2 日本没有竹简出土
在中国,简牍是竹简、木简、竹牍和木牍的统称。从材质上来说,简是竹片,牍是木板。二者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宽度上,牍比简要宽,可以书写更多的内容。《礼记》有“百名之上书于策,不及百名书于方” 的说法。也就是说,简的长度是一尺,一支简只写一行字,超过100字的文章就需要写在编连成册的竹简上,而不到100字的短文,则可以写在一块木板上。木板上的文字大多是官方公文、告示、户籍、信札及图画。在纸张发明之前,简牍是使用最广的书写工具。
曾有研究者认为,竹简和木简这两种不同的书写载体在用途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就地取材。然而日本则只有木简出土,没有竹简。这并不是因为日本没有竹子,究其原因,是由于两国使用简牍的年代不同。从甲骨文中就已出现“册”字,可以推断早在公元前十二世纪中国人或许就已经开始使用竹简。[2](99)而日本使用木简最早只能上溯到七世纪,此时纸张早已发明,写长文章已不需要使用沉重麻烦的竹简。由于木简制作简单,便于管理,且可通过刮削重复使用,所以人们将它用作辅助和补充纸张的一种特殊书写材料,常用来记录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目前日本发现的木简都是七至九世纪的,表明日本曾有较长的纸木并用时期。
3 日本出土木简的形制种类
汉简的形制种类通常有非常严格的标准,简牍的形制规格代表着森严的等级尊卑关系。日本木简则不然,人们使用它的目的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并不用来反映人与人之间的尊卑关系,所以它的形制规格也就比较随意了。有日本学者将现有木简细分成了15种不同的形制。其中由于折损、割断或腐蚀而没能保留原形的有6种,这些残缺木简的数量占所有出土木简的八成以上。剩下9种保留了原形,其中有3种形制被视作日本木简的基本形制,分别是上下两端较为平整的长条形(短册形)、长条形上下两端或仅一端削尖制成圭形、长条形上下两端或仅一端的左右两侧刻凹槽。除此之外,还有大量从使用过的木简上削刮下的带有墨迹的“削屑”,又称“削衣”。
4 日本出土木简的内容用途
中国出土的简牍大致可以分为文书和著作两大类。文书类的例如居延、敦煌等地出土的简牍,其中有皇帝的诏书、中央及地方各级政府下发的文书,包括通缉令、烽火信号的规定、官吏的任免公文等。著作类的例如有孔子旧宅墙壁中发现的《论语》、《礼记》、《尚书》等用战国时的文字书写的数十篇简册,即所谓的“壁中书”。
日本没有从墓葬中出土的木简,它们都是在河沟底部、水井、垃圾场等生活遗址中被发现的,也没有编缀成册的著作类木简。这说明日本木简记录的内容对于当时来说,并没有什么保存价值,木简上记录的内容种类繁多,其一大特点是一次性记录,不需要保留很久,往往使用结束后就会被丢弃,或者用小刀削掉墨迹以备下一次使用。根据记录的内容,日本木简大致上可分为以下几类:
(一)货物标签木简
货物标签木简在日本叫做付札,相当于汉简的“楬”,是附在物品上面写有物品名称的木牌清单。这类木简在所有出土木简中数量极多。按用途分为附在纳贡给官府的物品、贡品上的货签,和用于保管整理仓库物品的标签。货物标签木简的形制一般是圭状尖头,或在其两端或一端的两侧刻出凹口,以便捆扎在货物上。“付札木简”的内容还分为几种:一是调物,即实物税,内容包括铁器、盐、生丝、纺织品、海藻类、鱼类等海产品。二是“白米付札”,是附在作为田租的白米上的。三是“贽”。“贽”原则上是属于“调”的一种,主要是海产品和手工业产品。通过这种木简可以了解到日本古代律令制国家形成前后,中央政府租税征收制度的具体内容。[3](96)
(二)文书木简
文書木简种类较多,一是用于各级官府和官吏之间传递消息,记录各类事项的木简。一般是某官署下发的命令,文书形式主要是“符”、“召”、“牒”,或是要上传给某官府的报告文书,由于是下级官员递送给上级的工作报告,所以一般采用解式;二是通关文书木简,即各级官府发放的通行证、签证,但出土数量不多;三是申请物品的木简,是各级官吏向中央财政部门申请发放粮食及日常消费品的请求文书,如藤原宫出土的“謹啟 今忽有用処故醬”“及末醬欲給恐々謹請 馬寮”,这块木简就是左右马寮向上级申请“酱”和“末酱”的请求文书;四是账簿记录,即某一官署的物品出纳记录,官吏考评、升迁降职记录等。
文书木简的形制通常是最简单的长条形,但其中有比较特殊的一种,叫做封缄木简,相当于汉简中的“检”。但封的方法不同,最根本的差别是在两枚木简之间夹有纸文书。可以说是象征纸木并用的木简。[4](1)“检”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书署也”。也就是“信封”。文书写好之后,编缀成册,然后用绳索把简牍捆扎起来,在外面加覆一枚刻有方槽的木片,这就是“检”。[3](93) 在“检”上写地方名、官府名、收件人名以及相关物品的名称及数量。“检”的凹槽用来密封捆扎文书的绳结,用一块湿泥盖住绳结并在上面加盖印章,防止中途被拆开,这就是“泥封”。
(三)其他木简
除了文书、付札木简,日本木简中值得注意的还有习书、乐书木简。顾名思义就是习字、歌咏的产物。前面提到由于木简有削刮后可重复利用这一特性,所以常被用来练习书法。例如日本出土的《论语》木简,数量约有30枚,但是都只是文章的部分抄写,并且有语序不同或文字脱落的现象,多是习书作品。除了《论语》,还出土了《千字文》、《乐毅论》、《李善注文选》、《王勃集》等古代日本官僚当做教科书来学习的中国典籍习书木简,此类木简在平城宫、藤原京木简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除了抄写典籍,还有一些歌咏木简,例如藤原京东面北门南方的外濠出土的一件木简上记录有“雪多降而甚寒”, [5](108)其中用到了“而”字,可以说是散文句子,并无典故来源,应是作者咏叹感慨之物。
5 结语
岸俊男在《木简研究》的创刊辞( 1979年)中有如下阐述: 日本木简源于中国简牍。探究日本木简与中国简牍之间的关系、中国简牍流播日本的过程、木简的分类以及其特征、功能等诸问题,需要围绕众多基础的、本质的问题展开。目前我们仅是刚刚找到解明这些问题的线索。[6](59)
日本木简作为纸质文献的补充,记录的内容大多是正史中所没有的,生活中极普通、琐碎的人和事。通过对出土木简的释读来考证当时日本社会的政治、文化制度以及社会生活的细节,能起到对正史的补史作用。日本木简的大量出土,对日本考古学、历史文献学以及文字学提供了极为丰富的材料。另外,在中日文化交流史方面,针对日本木简的研究对中国考古学、汉简研究、俗字研究领域也有很多值得参考的地方。
参考文献
[1] 竹本晃.日本木简资料的检索方法[J].侯巧红 译.唐都学刊,2011年9月第27卷第5期.
[2] 寺崎保广.日本木简的特点与长屋王家木简[J]. 白云翔 译.考古与文物1994年第02期.
[3] 徐建新.出土文字资料与东亚古代史研究——以中日韩三国古代木简为例[J].古代文明,2011年4月第5卷第2期.
[4] 冨谷至.日本出土木简流变[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年1月9日第A06版 特别策划.
[5] 木简学会编.日本古代木简选[M].东京:岩波书店,2003.
[6] 李市成.东亚视野中的朝鲜木简[J].唐都学刊,2011年9月第27卷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