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典到后现代
2015-01-07单艳红
单艳红
摘 要:上個世纪50年代,洪汛涛先生创作的《神笔马良》是传统儿童艺术的典范。2014年7月,依据原著改编的3D动画电影《神笔马良》在审美上却具有浓厚的后现代艺术风格。经典,尤其是儿童艺术经典,不适宜于后现代艺术风格的改编。后现代艺术解构、拼贴、游戏等审美特质,改变了经典儿童文学、影视艺术作品言语的方式,消解了其本应具有的温暖内涵与教育意义,对于经典文化的传承也毫无益处。
关键词:《神笔马良》;经典;后现代;改编
2014年暑假,钟智行导演的3D动画电影《神笔马良》上映,票房乐观,评价却更多是反对的声音。影片中有的是精美的画面造型、炫酷的3D技术以及令人捧腹的笑点,为何大众还不满意?“你竟然随便更改我的经典造型”,借用结局处泼墨仙人追着马良大喊的这句话或许可以解惑。泼墨仙人,应是得名于南宋擅长泼墨、写意的梁楷名作,从其乘坐“怪车”出场时悬挂的《泼墨仙人图》可以见出。泼墨仙人因此成为中国艺术史经典的写意形象,竟被无节制更改!影片这一结局仿佛主创者对影片改编的自嘲,原文本《神笔马良》亦是经典,而这一经典在影片中同样被“随便更改”了。是创作者颇有意义的创新?还是经典改编尺度的失衡?中国大众的观影评价早已给出答案。
洪汛涛先生的《神笔马良》代表了中国儿童文学的辉煌成就,积聚着几代中国人的儿时记忆,大众对之一直充满敬意。但改编后的影片与原作出入太大,从审美上讲,是从古典的美的作品向后现代的荒诞的作品的转变。这样一种风格的变化,对于原著的忠实读者与影迷来说,显然难以接受。且从经典的传承来讲,也是失败的。经典当然需要新说,但经典之所以能够被认可为经典,大众已经赋予了其“权威性”,“权威”意味着一定的内在稳定性。这就意味着在对经典新说的同时,不能一味求新,随意篡改。否则,只能是亵渎经典。
1 传统的艺术美
美、丑与荒诞,是人类审美历程中的三种典型范畴。通常,美主要被认为是古典的、传统的艺术风格,丑主要是现代主义艺术风格,而荒诞则主要是后现代主义艺术风格。总体上讲,古典艺术作品通常具有内容的确定性、意义的统一性、结构的整体性、形式的规则性等特征,现代艺术作品通常具有内容的确定性,意义的统一性,结构、形式的非常规性等特征,而后现代艺术作品在内容、意义上则呈现为不确定性,甚至虚无,结构上以分散、拼贴为主要特征,即形式上具有非常规性,甚至有废墟感。从审美经验上来说,古典、现代、后现代的艺术作品给人的审美感受分别主要体现为优美、丑与荒诞。我们也通常称之为传统的艺术美、现代的艺术美以及后现代的艺术美,当然,这里的“艺术美”美学内涵迥异。
洪汛涛先生的《神笔马良》,无论是其作为作家的文学作品,还是其作为编剧的美术片,都属于传统的艺术美范畴,属于古典的风格。“传统艺术有明确的主题和具体的表现技巧,有规范的美存在,有较一致的评价标准。艺术家要做的便是努力达到理想化的完美,将技巧尽可能地完善。传统艺术观念有明确的目标和理想追求,人们内心都有一个理想化的艺术家典范和共有的价值评判体系,艺术家有能力也有信心去创作整个社会都认同的艺术作品”,凌继尧先生这样描述他所认为的传统艺术的特征。
首先,从文本自身来说,《神笔马良》内容是确定的,意义是统一的。故事讲述了一个有志气的穷孩子马良的故事。马良是个孤儿,热爱画画,他勤奋刻苦的学画精神感动了神仙,在梦中获得了白胡子老人送的神笔。有了神笔,马良从此专门为穷苦人画画,画出乡亲们所需要的东西:犁耙、耕牛、水车、石磨等,并通过自己的勇敢和智慧,战胜了坏心肠的大财主和贪婪的皇帝。马良的故事对于中国人民,有着深远的教育意义,提醒人们铭记历史,发扬人性中勤劳、刻苦、善良、有志气等美好的一面,也祛除凶恶、自私、贪婪等阴暗的一面。在大众心目中,马良是个穷困,但快乐、勇敢、正义以及具有隐忍性格的少年,他是历史上中国劳动大众形象的化身,寄寓着劳苦大众美好的生活愿望与理想。其次,从受众的欣赏来说,大众具有共同的艺术家、艺术作品价值评判体系。洪汛涛先生被尊称为“神笔马良之父”,在中国儿童文学界具有无可取代的地位。《神笔马良》早已被公认为中国儿童文学、中国儿童美术片的瑰宝与扛鼎之作,马良也成为中国儿童勤奋、善良、智慧、勇敢和正义的化身,成为学习的榜样与典范。该故事不仅在国内家喻户晓,获得过多次国家级大奖,在世界上也极具影响力,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并获奖。新加坡的《联合早报》介绍称:“洪汛涛的名字足以和安徒生、格林等排列在一起”,“人们尊称他为‘童话大师。”而洪汛涛编剧的《神笔》美术片也是第一部在国际上获奖的中国美术片,更是百年中国在国际上获奖最多的一部影片,先后获得意大利第八届威尼斯国际儿童电影节八至十二岁儿童文艺影片一等奖、南斯拉夫第一届贝尔格莱德国际儿童电影节优秀儿童电影奖、叙利亚第三届大马士革国际博览会电影节短片银质一等奖章、波兰第三届华沙国际儿童片电影节特别优秀奖等。再次,从艺术家的追求来说,洪汛涛先生在生前一直坚信自己的儿童文学创作理念,包括其家人,同样非常坚定地捍卫洪老先生创作的《神笔马良》,这才出现洪画千等向马楚成导演的真人版《神笔马良》出品方提出要求其“停止侵害版权、消除负面影响、赔偿损失”并对他和他的家人赔礼道歉等纠纷事件。对于艺术作品,艺术家甚至其家人,无不有着一种强烈的使命感、荣誉感与责任感。这与六小龄童怒斥《西游记》的翻拍“简直是在糟蹋经典”,并决定自己再次作为主演,拍摄3D《西游记》系列电影,以表达自己对于经典的捍卫、对传统文化的坚守不谋而合!无论是已故的洪汛涛,还是奋起的六小龄童,都有着传统艺术家的情怀!
可见,以凌继尧教授的表述为参照,洪汛涛的《神笔马良》无论是从哪一方面,都属于传统艺术的范畴,具有古典的艺术美感。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泉根曾这样评价:“在世界童话的参天树林中,高耸着洪汛涛创作的《神笔马良》。百年现代中国儿童文学真能让人们记住的,为广大少年儿童难以忘怀的艺术形象并不是太多,但其中就有手握神笔的少年马良”。神笔马良,已成为激扬民族文化传统的一个童话典型,是中国童话走向世界的标志之一。对于这样的经典,我们更需要做的,是传承。
2 遭遇后現代
后现代艺术作品美学特征的核心内涵为解构、戏仿、拼贴,审美经验上集中体现为荒诞感。该类艺术作品通常结构零散,情节混乱,挪用、拼贴、戏仿,有东拼西凑之感,主题趋向含混不清,甚至虚无。欣赏这样的作品,受众往往无所适从,觉得一看就懂,又似乎根本看不懂。相对于传统的艺术美,后现代艺术是另类的,荒诞感也与古典美感格格不入。但在审美多元化的今天,必然存在古典与现代、后现代的遇合。而古典遭遇后现代,对于经典的艺术作品,则是必然,因为经典具有传世性,可以跨越时空。所以《蒙娜丽莎》有达芬奇的,也有杜尚的;《呐喊》有蒙克的,也有安迪沃霍尔的;《西游记》有吴承恩的,也有周星驰的;《神笔马良》有洪汛涛的,也有钟智行的……如果说洪汛涛先生的《神笔马良》,意义明确、情节统一,具有严肃性与教育意义,彰显了美与善;钟智行的《神笔马良》则是后现代的,意义模糊,逻辑混乱,充满游戏色彩,审美价值虚无。从忠实原著审美风格这点来看,影片改编走得太远!
首先,《神笔马良》充满拼贴感,像“大杂烩”。主人公马良,似乎只是个意外得到神笔的调皮孩子,若将影片中马良的名字换成其他,对影片内容并无实质影响,因为此马良,已非彼马良。神笔,也不再是富有中国传统文化色彩的毛笔,而是类似于魔仙棒或魔杖的宝物,所以影片中马良在使用神笔时,往往不是画,而是像变魔法一样地变。如此一来,神笔在谁的手中已经不再重要,并非马良不可,比如影片中的拉面小孩、花灯子都可以。
其次,从故事的主题与逻辑来说,儿童动画片应与儿童密切相关,比如爱与成长。但影片主线似乎更是影射现实的成人世界,贪婪、凶残的大将军企图挖掘金矿,逼迫百花村居民全体迁移。“强拆”从马良口中说出,显得极不合理,也让影片初步显露恶搞意味。即便“强拆”主题合理,后面情节中大将军又似乎忘了自己的初衷,主要与马良及小伙伴们抢夺神笔,最终失败,变成金子。很明显,对于儿童动画片来说,影片主题既不合理,也不合逻辑。再如,从影片开头可知,神笔是由泼墨仙人战败恶兽饕餮与穷奇之后在秘制炼丹炉中热焰煅烧49天后得来的,威力无穷,自然也具有魔性,因此使用宝物的人必须具有足以控制魔性的特质。正如泼墨仙人一再叮嘱的“你心中要有美丽的图画”。但将它交与影片中有点调皮甚至玩世不恭的马良手中,是否合适?这一点,原著中善良稳重、爱憎分明、聪明机智、济贫除恶的马良形象和性格或许可以胜任。这也让笔者想起去年暑期一部电视剧《古剑奇谭》极为类似的开头:人间铸剑师借助捕获的长琴仙灵,引三界万千怨煞之气,凝聚于凶剑焚寂之中,焚寂因此带有毁天灭地的煞气。当百里屠苏被母亲休宁不得已注入焚寂后,其一生都生活在与煞气的斗争当中,历经成长,最终为了人间大义,剑毁灵散!当然,作为儿童的马良,具有玩世不恭的性格也可以理解,但顺应故事逻辑,马良必须经历成长的蜕变,真正明白神笔的用法与真谛。而整个影片,受众却几乎看不出马良的成长,即便是在他被大将军封进墨水之后,与泼墨仙人的对话也没有力量感,且最终是被花灯子拽出来,而非依靠个人的智慧与力量。马良对花灯子说遇到了泼墨仙人“让我画出美丽的图画,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不具有逻辑的说服力。再加上结尾处,马良肆意更改泼墨仙人的经典造型,大有拿着神笔、神仙开玩笑的意思,让人备感其本应完成的“心智”成人礼并没有完成 ,为影片愈添“恶搞”色彩。
再次,影片台词也充满游戏感,且与原著马良故事毫无关系。比如,泼墨仙人出场时“我刚领的驾照还是新手呢,刹不住啊”;女人对看到她身体的马良大叫:“你作死啊”;鼠王吐槽:“外面楼价太高,连我鼠王都买不起啊”;画猫在马良被花灯子从墨水中拽出来后感慨:“泡过墨水,果然不一样啊”……众所周知,童话通常是写给孩子的,通俗易懂,像儿童说话一样,而以上的台词却太接地气,过于时髦,并不适合儿童,也很难理解。童话并不排斥喜剧性,但其应是属于经典美学意义上喜剧性,寓庄于谐,寓教于乐,而非后现代美学意义上的拼贴、游戏。游戏感,是后现代大语境中的普遍现象,但如果儿童动画片,尤其是精心制作的儿童影片,也是如此,则令人担忧。若我们的儿童,在这样一种戏谑的语境中熏陶,其心智如何得到成长?
而当我们去看宫崎骏的动画、迪斯尼的作品,譬如《千与千寻》,譬如《冰雪奇缘》、《小公主苏菲亚》,无不是用儿童的眼光看世界,用儿童的语言讲述爱与成长。以新近的《小公主苏菲亚》为例,《坚强的小公主》、《漂浮皇宫》、《魔法晚宴》、《巴利维克的假期》等,每集一个主题,在童言童趣中展现苏菲亚的成长。而在此过程中,慈爱的爸爸妈妈,忠诚友好的姐妹、伙伴,还有因护身符而出现的既往经典迪斯尼公主,无不一直守护苏菲亚,帮助她日渐形成善良、坚定、智慧、勇敢以及优雅等美好的品质,成为一名优秀的王室公主。这才是温暖的童话,才是我们应该奉献给孩子心灵的艺术。
正如有人评价影片《神笔马良》说:“迪士尼打造的中国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好莱坞英雄”,字数不多,却提炼出了“混搭风”。论者承认了影片技术层面的创新,否定了影片的思想内涵与审美特质。确实,对于影片,技术最终只是手段,最本质的还是故事。迪斯尼动画在全球的深入人心,并不是因为它炫酷的高科技,而是其中能够触碰灵魂的内在,简单却美好,所以也最能为儿童与成人所钟爱,比如上文提及的《冰雪奇缘》、《小公主苏菲亚》。《神笔马良》虽有迪斯尼技术的支持,画面精美,人物生动,3D效果也比较成功 ,但内在思想却苍白薄弱,甚至沦为笑料。作为面向儿童的影片,它不能够温暖孩子、启发孩子,当然也无法教育孩子,让孩子获得心灵的成长。总之,对洪汛涛先生经典之作《神笔马良》的后现代改编,在无视经典“权威性”的解构中只是让受众大笑一场,笑后却是虚无。而这,也正是后现代艺术审美中的重要特征。
3 审美反思
在大众传媒业发达的今天,古典遇合后现代最常见的途径就是影视改编。对于原生文本,次生文本在审美价值上最终要么是产生“累积”效应,要么是产生“侵蚀”作用。这一点对于经典的作品尤其明显,主要由于其“权威性”。詹福瑞先生认为,经典具有一定的特征,比如传世性、普适性、权威性、耐读性以及
累积性等。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洪汛涛先生的《神笔马良》都堪称经典。伽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中认为,经典是人类文化遗产中的精华部分,是通过拉开的时间距离,不同的人们对一部作品积淀形成的一个历史的“共识”。凡是经典,都积累了一个民族、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审美观,才可以传世,也正是这些得以传世的经典,形成了文化的延续,进而形成整个人类共有的或某个民族独特的文化与历史。《神笔马良》中主人公所具有的勤奋、善良、勇敢、智慧与正义等美好品质既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也是整个人类所普遍认可的道德品质,具有普适性。同时,作为一种精神产品,《神笔马良》具有铸就其权威性的“真理性”,这里的“真理性”,更多意义指的是一种被大多数人认可的价值观选择,譬如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美好终将取代丑恶。此外,作为儿童文学,作品也具有极简性与耐读性,经过改编的美术片《神笔》同样如此。如果说文字版的《神笔马良》是原生文本,美术片则是次生文本,是经典存在的不同形式,在经典的传播与传承中,起到了累积的作用。
3D版动画《神笔马良》同样是次生文本,却让很多观影者发问:“《神笔马良》是国产的,还是欧美的”?这到底是对一贯被认为远远落后于欧美动画的国产动画的高度肯定,还是极大的悲哀?雷吉斯·德布雷先生在中国传媒大学的讲座中论及技术与文化的关系时说到,中国与法国的技术是一致的,但中国与法国的文化一定是有区别的。技术产生一种相同性,是标准化的,文化产生出一种不同性,是差异化的。在越来越标准化、统一化的技术的当下,文化差异的重要性格外突出。借用德布雷的思考,改编自国内家喻户晓的经典《神笔马良》影片,国人分不清是国内还是欧美的,凸显的正是技术的标准性、统一性与文化的“去差异化”。影片改编中,创作者似乎更多地想讲述一个现代化、国际化的马良故事,却不知不觉丧失了原著中的精神特质。3D动画《神笔马良》有着迪斯尼的技术支持,本是好事,显示了国产动画在技术制作上的与时俱进,但严重的是,文化精神也变成了“迪斯尼式”。新华网评价可见一斑:“反对派普遍觉得,《神笔马良》有国外动画的影子,尤其是小马良的小胖子造型,很像《疯狂原始人》、《飞屋环游记》、《功夫熊猫》”。综观网友评价,“反对派”以明显绝对优势超出支持派。其中最为根本的原因,在于對原著精神的背弃。而且,其“后现代”的拼贴、游戏式风格根本不可能讲好一个童话故事,作为主要受众的儿童也根本不可能看懂,更谈不上受益。
还是以几乎“零差评”的欧美动画《冰雪奇缘》与《小公主苏菲亚》为例,技术上的精湛自不必说,内容都充满浓浓的古典风,且只需看上一小部分,就一定能知道是迪斯尼出品,说明它们传承了纯美、梦幻、诗意的迪斯尼文化精神。而这一点,对于儿童尤为重要。《论语·泰伯》中有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孔子认为幼年需要读诗,因为诗表述的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童话也是如此,其最为突出的美学品格就是诗性。诗与童话的美好,使得孩子自幼能对世界充满信心、乐观、兴趣与好奇,培养良好的心性。北京师范大学刘成纪老师曾风趣地说过:“我们小时候都喜欢诗与童话,但长大后发现所有的诗与童话都是骗人的”,但这恰是诗与童话必需的品质。比如讲月亮,只讲荒凉,我们的孩子就会对月球失去任何兴趣,所以要讲嫦娥。不约而同,儿童文学博士唐池子也认为儿童需要优秀的童话和儿童文学,因为它们是:“顺应儿童生命需要而产生的。一切优秀童话和儿童文学富有丰富的想象力、充满爱与希望、温暖的特质,它们遵循儿童思维发展规律,激扬儿童的想象世界,并且同时传递古老传统中的善与美,坚守爱的信念,永远持着守护童年的立场。”童话,不仅能给儿童打开一个奇妙的世界,更可以给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一颗美和善的种子。鉴于此,笔者认为童话故事不适宜作当下比较流行的后现代风格改编,因为其解构、拼贴、游戏等审美特质,改变了儿童文学、影视艺术作品言语的方式,也消解了其本应具有的温暖内涵与教育意义。新版《神笔马良》充其量只能说是徒具迪士尼技术的外壳,而丧失了童话的本色,是对经典的亵渎。
而从经典的传承来说,影片自然是失败的。与时俱进的创新改编固然重要,而任何一种改编,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与原著的分离与差距问题。这就涉及到人们通常所说的改编尺度问题,到底什么样的尺度才是最为适合,最能够为大众所接受,当下并没有统一的说法。但对于经典作品,从经典的意义与传承角度来说,笔者以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与原著核心精神一致,“万变不离其宗”。这既是对原著创作者最基本的尊重,也是对中华民族“文化版图”的坚守,是对经典文化的传承。否则只能是毁经典,这也是被一次一次的经典改编实践证明了的。新版《神笔马良》不但几乎看不出原著本色,甚至近乎恶搞。神笔与马良这两个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经典元素似乎只变成了赚取收视率的噱头而已。暴力拆迁,插科打诨,对于儿童受众来说,除了觉得好玩的一笑,几乎没有任何教育意义。这里无意于恪守传统的教化理论,但儿童的世界是一张白纸,长此以往,或许很多年之后,他们“前理解”中的《神笔马良》就是新版电影式的。这对于文化的坚守与传承,有百害而无一利。经典是文化遗产,更是文化遗产中的精华部分。正因为经典的存在,人类共同的文化或一个民族特有的文化才得以延续。这就要求我们尊重经典、捍卫经典,无论它是以文学的形式、戏剧的形式还是影像的形式出现。
洪汛涛先生的《神笔马良》是中国儿童艺术作品中的经典,是中国人宝贵的精神财富。对于其改编,更多的应该是严肃的传承,而不是肆意的狂欢。大众传媒控的视像时代,如果中国电视人、电影人再不警醒,或许很多年以后,人们对于真正的《神笔马良》就真的忘却了。20世纪90年代初,在哈佛教授约瑟夫·奈首创“Soft Power”一词的同时,美国学者萨缪尔·亨廷顿特也提出了著名的“文明冲突”论,身处全球化不可遏制的今天,坚守文化的版图尤其重要。影片《神笔马良》对经典的后现代改编并不适合,但它可以成为此后经典儿童影视作品审美改编的前车之鉴,帮助我们创造出让人民真正满意的优秀动画艺术作品。
参考文献
①叶朗:《美学原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②乐黛云:《跨文化之桥》,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③凌继尧:《中国艺术批评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