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你的男人,请别对他开玩笑
2015-01-07乔子衿
乔子衿
光子嫩肤有一个返黑期,做完的第二天皮肤深层的黑色素都会浮上来,要一周才能结痂退掉。更悲剧的是脸上还不能涂东西,戴口罩又容易把痂磨掉,于是这一周蒋冉请了假,每天顶着长满大麻子的脸,忧心忡忡。
这是离婚的第二个月,夫妻俩都后悔冲动,正在谈复婚。
趁前夫老陈去法国出差,蒋冉决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光子嫩肤是第一步。
第三天,在返黑期进行得最令人无地自容的那个中午,蒋冉碰到了李课。这小伙儿曾在她公司工作过,暗恋她数年,直到她结婚。拐角一撞上,李课瞠目结舌地大叫道:“蒋姐,你怎么了?”蒋冉恨不得遁地而去,但她必须保持她挺拔的姿势和长此以往的心理优势。她于是调戏他:“我被毁容了,前段时间,我出轨被我家老陈发现……他拿硫酸泼我,我一挡,溅到脸上一些……” 李课“嗷”地大叫一声。 这时蒋冉的手机响了,上面显示“老公”,离婚后她一直没有给老陈改名。李课也看到了这个来电。蒋冉接着信口开河:“虽然老陈很残暴,可我还是原谅了他。谁让我有错在先呢?”
她应付完想跑到一边去接电话,李课却用力抓住她:“你为什么不报案?”
他竟然当真了!蒋冉大笑,想骂他犯二,可抬眼就看到他眼含热泪,蒋冉顿时心里一震。
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自己如何下台。她又好气又好笑,既尴尬又感动,而他两眼喷火,火焰由彤红渐渐变成湛蓝,火星子呼啸着舔出的一丝温柔,是他这些年忧伤的思念和疼痛的怜惜。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在缓慢、滞退、空寂无声,深情和爱情翻开它们的凛冽感。一种莫名的痛快空袭而来,很快千军万马,战火纷飞,她的听觉在轰鸣声中,与世隔绝地飘浮起来。
“我们进去吃饭,边吃边说。”李课用力拽着她的手往餐厅走。蒋冉经历了刚才一眼万年的凝视,这会儿有点懵,傻傻地跟他去了。
“要不要我去收拾他?我认识不少小混混。”李课盯着蒋冉的脸,咬牙切齿。
“不用了。”她心里浮起一个小女生才有的甜蜜。
“我早就知道老陈不是什么好东西……”李课讲了几件他多年前听说的老陈的陈年旧事,不遗余力地对他进行人格诋毁。
蒋冉的身体晃了晃,开始拿这两个男人做比较。
一个有很多已知的瑕疵,但是一起生活过三年,有一个共同的女儿;另一个是愣头青,爱她不顾一切,有很多未知的瑕疵,并且看起来还和她的共振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蒋冉已到中年,失去了开垦新地的乐趣。
所以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享受一个少妇被小伙子宠爱的美妙。
李课再打电话来,蒋冉没有像多年前那样拒之千里。她现在是离婚状态,复婚之前疯狂一下又何妨?李课不知她已离婚,不停劝她:“你离婚吧,我要你。你有孩子,被毁了容,我都不在乎。”
“那你的父母朋友会怎么看你?”
“他们管不着我。”
“你为了我跟你家人反目,犯得着么?”
“无所谓。”
蒋冉表面上一脸哀伤,心里却乐开了花。李课让她出来唱歌,她“噔噔噔”就跑出来了,哪管容颜如麻姑献寿。李然一见她就拼命抱她:“要知道你过得不幸福,我早就来找你了,哪会让你沦落成现在这样。”蒋冉心里暖烘烘的,越发进入自己预设的角色。
偷偷约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带劲。偷情的快乐真是结婚、离婚、复婚、过生活这一系列的波澜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再伟大的爱情一旦拿来过日子,就会有很多渣渣,变得不纯净,而偷情是纯粹的情和欲。
周六蒋冉去4S店换机油,百无聊赖,给李课打了个电话。他立刻打车过来,和蒋冉窝在沙发上聊天儿。
“你的丝袜破了。”李课坐到她身边,用手去抚摸,结果豁口一下子裂了一行。“啊!”他浅浅地叫了一声,忽然地,他把手指伸进了那个破洞。莫名的情欲的力量袭击了蒋冉全身。“你干吗?”
蒋冉心跳加速,紧张地四下张望。
李课不说话,一只手指在破洞里撕扯,黑色丝袜即刻破了一大片。他杂乱的呼吸慢慢凑过来,不由分说地,攥住她的嘴唇。他的舌头鲁莽而挑逗,一下探进她心灵深处。黏稠的感情被他搅拌起来,蒋冉仿佛被投进大海,逐渐失去了光线和声音。
“咱去卫生间吧。”李课放开她,喘着潮湿的气儿提议。
蒋冉点点头。
李课示意她进男卫生间。人生太刺激了,眼瞅着四下无人,蒋冉迅速溜进去。
李课一把将她拽进一间格子,关上门,两人像疯子一样攀到了一起。疲软的生活聚集了一些力量,在她平坦的小腹。这一刻,它们充满能量疯狂汲取,遽然释放。
她汗涔涔地勾着他的脖子,甜蜜极了:“小课,你要是觉得我难看,就别盯着我的脸看。”
“不!”他执意看着她的脸:“我爱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离婚,也许你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孩子、经济……但是我会给你时间,我一直等你!”
她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他,“谢谢你,小课。”
蒋冉脸上的黑坨坨掉得差不多了,她一鼓作气去隆了个鼻子。住了三天院,又戴口罩上了十天班。李课来找她的时候,下巴差点掉了。
蒋冉变成了一个仙女。她怜爱地问李课:“你喜欢我这样么?”李课震惊得回不过神来。傻男孩大抵都是这样,轻信、轴,一点小事都反应强烈。蒋冉哈哈大笑,挽起他的胳膊:“走,姐请你吃饭。”
他们到一家幽静的小店吃自助,李课恍惚了半个小时,逐渐有了喜悦的神色:“你去整容了?” 蒋冉笑眯眯地说:“是哇。” “是为我吗?” 她想了想,闪着明亮的眼睛说:“你看我那么丑的时候你都肯喜欢我,这才是真爱,所以命运说,它要给你馈赠。”
李课缩着脖子,傻笑:“你老公看到你这样儿,岂不是更舍不得离婚了?你离开他吧,你看他都冲你泼硫酸了……”
蒋冉被噎了一下。她觉得她应该告诉这个二愣子实话。她只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女人,对一切充满好奇,喜欢探索未知的世界。他正巧给了她一块领域,她立起脚尖推开门,向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看了一眼。真好玩,谢谢你,仅此而已。 她于是轻声说:“小课,我不可能离婚。” 李课特别失落,他痛苦挣扎了许久,最后说:“那我也要你做我一辈子的情人。”蒋冉笑了。好了,她什么也不用解释了。复婚后,如果他还想这样,她出来偷吃一下也无妨。endprint
他们到宾馆酣畅淋漓地滚了床单,蒋冉回到家中,开始和老陈商量复婚的事。两人的想法一致,摆一桌小酒,请几个特别好的朋友,把这事婉转地一说,以后俩人继续一块儿过日子,就当啥事没发生过。
复婚之后,李课再找蒋冉,她就没那么多时间了。几番推三阻四,李课很不开心。
深冬,暴雪。下班后去开车,蒋冉忽然看到李课伫立在她车旁边,浑身是雪,如同一个圣诞老人。蒋冉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你前段时间根本已经离婚了!”李课怒目圆视,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她的消息。蒋冉不以为然,这个大男孩虽然真心爱她,但他是一个连第三者都肯做的男人,以前他自以为是第三者,现在他真的是第三者,这有什么可愤怒的?
她没理他,径直去开车门。一面开门一面说:“你进来的时候把雪拍拍啊,别把我车座弄湿了。”她有一点不耐烦,因为她还要认错以便平息这个傻小子的怒火。她睡都给人睡了,反正都是不能结婚,她到底有什么错?
旁边没有答话,蒋冉奇怪地转过脸来。他气得要命,脸色乌青,她从没见过。
她有点害怕,壮着胆子大声呵斥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就算我真的离婚了也不会嫁给你好吗?你看看你,好好的干嘛去给已婚妇女当第三者呢?你这样谁敢嫁给你?”
她只是在信口胡扯,水瓶座的思维都是跳跃式的,她一心推卸责任便口不择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忽然一把扯住她的围巾,他真的怒了!他青筋暴起,双眼通红,狠狠勒住她:“你明知道我误会了你为什么不解释?明明我们曾经有希望你为什么拿走它?”
“只是爱你所以和你上床了,这有什么错?”蒋冉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笃信她所有的话,有些是用于调情,有些是用来胡扯,他全部认真吸收,完全不领会背后真正的意义。于是他们到了说同种语言对方都听不懂的地步,原来世上真有这么遥远的距离啊。
她透不过气来,拼命蹬地。地上结了冰,特别滑,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就像某一时刻的人生,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支点。巨大的慌张和恐惧笼罩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眼前的一切逐渐连成鹅黄的色泽,世界变得很静,大片雪花飘落下来,蒋冉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放弃了挣扎,平静地看着天,雪花落到她的眼睛上,化成大颗眼泪滑下来。
她想如果她还能说出话来,她必须告诉他,她只是想玩玩。她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认真地重视自己,居然以为她爱他,以为她整容是为了他,以为她所有的俏皮和古灵精怪都是在试探他的品德,以斟酌能否托付终身。她从没践踏他的尊严,她根本不屑于也没空去践踏。可蒋冉不明白,不真诚的艳遇,比真诚的偷情更加可耻。
她掉在地上的包旁边,散落着她平生的喜爱之物。迪奥的口红,欧苏丹的护手霜,屈臣氏的牙线,一枚老陈从丽江带回来的钥匙扣,上面写着“豆豆爱妈妈”,豆豆是她女儿的小名。大片的雪花很快覆盖了它们,连同她冰凉美丽的眼睛。 黑夜该降临了。endprint